第十五节 将自忠勇 - 血路妖刀 - 投笔从戎的李白
（一）
陈诚还是坚持说完，他说道：“委员长，您听我说，小文分析的真的有道理，现在又是一线式防御，日军四个点无论哪一点攻破，整条防线就全部报废！而且日军非常可能是三路佯攻一路主动，这就等于是我们用一个师来对付日军超过两个师团的兵力，劣势更加显著！”
蒋介石说道：“辞修！不用再说了，这些在以前的战情分析中我们也都探讨过，汉水是宜昌防线的一道天险，不依靠地利坚守，难道弃置天险不守吗？告诉彭小文，让他拿出守昆仑关的勇气，守台儿庄的勇气，守宝山城的勇气！重要的不仅仅是战术，还要有勇气，勇气！”
陈诚仍然没有放弃努力，他说道：“委员长，这个方面彭小文也已经分析了，昆仑关、台儿庄和宝山城都是一处坚点，但是现在的汉水防线却是四路受敌！委员长......”
蒋介石不满地说道：“辞修！彭小文口口声声指责汤恩伯消极避战，但是怎么轮到他的头上，他却推三阻四！难道他当了地方大员之后也变的不能牺牲？他如此坚持要诱敌深入，到底是战术需要，还是他贪生怕死！不然就让他回广东去吧！”
陈诚道：“委员长......”
蒋介石不耐烦地说道：“辞修，你这是怎么了！发电告诉郭忏，不要受彭小文的影响，坚持既定方案，寸土必争，顽强防御，现在最重要的是士气，是血性，这才是胜利的关键！”
（二）
“急电蒋委员长，我军与日军相比，机动性差是个巨大的问题，汉水东岸是一马平川，日军的骑兵、装甲部队、机械化部队可以发挥倍增优势，而西岸是山峦丘陵地带，可以大大抵消日军这一优势，俞次长设计三阳线的时候，就是以山地地形为依托的......”
蒋介石这次是真发火了，他一把将彭小文的急电甩了出去，厉声说道：“电告第五战区，取消彭小文的防务视察权，让他闭嘴！大敌当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乱军心，他彭小文狂的没边了吧！”
陈诚这次没有再反驳，他淡淡地说了声：“是！”
此时刘斐报告道：“委座，陈总长，日军退却了！现在日军左右两翼均撤到枣阳以西，只有第3师团仍然留在樊城地区！李宗仁请示，让汤恩伯集团军南下，收复枣阳，切断日军退路，配合中央兵团对第3师团实施围困，让左右两翼兵团执行打援战术！”
蒋介石接过战报，对陈诚说道：“看到了没有，只要我们殊死一搏，日军也不得不知难而退！命令李宗仁，现在不必搞什么围点打援，即令左右两翼兵团出击，命令汤恩伯快速南下，直扑樊城，歼灭日军第3师团！”
陈诚咬了咬牙，将彭小文的那张电文收了起来，那上面写着：“俞次长设计三阳线的时候，就是以山地地形为依托实施山地阻击，而平原地形则是我们的游击区，在这个区域上，应该是打击日军的交通线，坚持按照李长官对李品仙游击兵团的部署，以及坚守桐柏山和大洪山两处要隘，伺机侧击。日军非常可能佯装败退，吸引我军从桐柏山、大洪山要隘出击......”
（三）
“军事委员会令！根据判断，日军必将向原阵地退却，主要退路只有襄花路，而该路雨后车辆不能运动，命令第五战区各部队应乘日军态势不利、补给缺乏、退却困难之机，以全力将其捕捉、歼灭于战场附近，尔后向应城、花园之线追击！”重庆方面向第五战区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而在南京，板垣征四郎和冈村宁次谨慎地观察着战局。此时是战斗打响第7天。
板垣征四郎已经下达了命令，第13师团、第39师团、第40师团和两个坦克联队已经开始后撤，第11军同时发布命令，声称已经实现作战目标，这一点与他们散布的消息一致。
“板垣阁下，现在的形势，第3师团在樊城附近已经三面受敌，西面有国军6个师的兵力，根据情报，这是支那军的第30军和第75军全线压上；此外从南线压上的有5个师，这是张自忠第33集团军的主力；从东南方向往樊城靠拢的，是第45军和第94军，也有5个师的兵力，第3师团现在已经吸引了支那军16个师的兵力！”冈村宁次将情报向板垣征四郎汇总汇报。
木村少佐匆匆进来报告说：“报告将军阁下，支那军的机动部队，汤恩伯第31集团军已经出动，从南阳方向正高速南下，目标樊城！”
板垣征四郎疑惑道：“确定张自忠的右翼兵团已经离开大洪山防区了吗？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冈村宁次道：“放心吧！我们已经破译了张自忠部队的密码，现在张自忠兵团的部署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板垣征四郎说道：“油西，非常好，那就开始进入我们的第二阶段方案吧！”
（四）
张自忠正质问道：“冯副司令为什么把5个师调离大洪山？此处一旦调离，汉水东岸的战略要点等于拱手交给日军，冯副司令不知道吗？”
张敬参谋长道：“司令，冯副司令回电，称这是奉了委座向樊城主动出击的命令！”
张自忠生气地说道：“胡说！委座命令主动出击，但是委座何时说过要放弃大洪山要隘！冯治安这是故意的！”
半晌，张敬说道：“司令，第29集团军不是还留在大洪山吗？”
张自忠瞪着张敬，说道：“张参谋长，你们这都是怎么了？如果日军是用第3师团做诱饵吸引我军进行围攻，然后其余兵力全面进攻大洪山，第29集团军挡的住吗？冯副司令难道看不出来孰轻孰重？”
张敬参谋长没有说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冯治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蒋委员长命令向樊城的第3师团发起反攻，而且汤恩伯的精锐部队也调动上去了，肯定是打樊城战果大损失小，而死守大洪山这种脏活累活，就交给第29集团军去干，这很明显，是打仗打成精的冯治安在不违抗军令的情况下的“保全实力”！
即使大洪山被日军突破，损失的是第29集团军，受到处罚的也是第29集团军，被国人痛骂的也是第29集团军，咱们第33集团军即保留了实力，有不会挨骂，何乐不为？
正是因为国军的各个派系之间有这种“小心思”，因此贻害无穷！
张自忠看着地图，沉默了许久，说道：“骑兵团警卫团集合，准备渡河向东协防，发电给冯治安副总司令......”
张敬参谋长大惊失色道：“张司令，您，您不能去！”
张自忠没有理会，口述道：“仰之吾弟：今日之事，我与弟等共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敷衍，大家敷衍。一切敷衍，我对弟敷衍，弟对部下也敷衍；敌人未来我们是敷敷衍衍地布置，敌人既来我们也是敷敷衍衍地抵抗，敷衍一下就走。”
张敬参谋长呆住了，张自忠居然如此开门见山，毫不避讳！
张自忠继续说道：“这样的做法，看起来似乎聪明，其实最笨；似乎容易，其实更难；似乎讨便宜，其实更吃亏。因为今天不打，明天还是要打；在前面不打，退到任何地方还是要打。完是一样完，牺牲是一样牺牲，不过徒然给世人嘲笑。所以这条路的结果，一定是身败名裂，不但国家因此败坏于我们之手，就连我们自己的生命，也要为我们所断送，这就等于自杀。所以这条路是死路，**灭亡之路......”
这封信是真实存在的，是张自忠的绝笔信，发完这封信之后，张自忠带着两个团渡过襄河到东岸，去防御大洪山要隘，去战斗，去牺牲。
郭忏司令急切地问道：“怎么张司令亲自出击了？到底什么情况？”
杨业孔感叹地说道：“郭司令，彭长官，局势已经很乱了，各路兵团都在想着保存实力，现在的情况，连张司令都已经调动不了自己的部队了！张司令是忧心大洪山的防御，此处一旦有失，宜城、旧口和沙洋都是无险可守啊！”
“请让我跟张司令通话，我是彭小文！我是彭小文！”彭小文急切地让接通右翼兵团指挥部。
“彭长官，和右翼兵团暂时联系不上，对不起！”总机报告说。
彭小文说道：“那就再联系，赶紧！”
彭小文很是着急！当我们对张自忠将军称颂永垂不朽的时候，是否有人知道张自忠将军的死因充满着遗憾和无奈！
“我与弟等同生死、共患难十余年，感情逾于骨肉，义气重于同胞，我是不忍令弟等走这灭亡的死路。弟等夙识大体，明大义，谅自己也绝不肯走这条路。无疑的我们只有走另一条路，就是拼。”
“我们既然奉命守这条线，我们就决心在这条线上拼，与其退到后面还是要拼，我们就不如在这条线上拼得有价值、有意义。我们这一次一定要同敌人在这条线上拼到底，拼完算完，不奉命令，绝不后退。”
（五）
汤恩伯第三十一集团军的六个师在北，附近，三十军与七十五军共六个师在西，第三十三集团军的五个师在南，四十五军及九十四军尾追日军的五个师在东南，几乎已包围日军。一场激战就此展开。
国军经过短暂的混乱，终于恢复了联络，第11集团军、第29集团军、第33集团军、第2集团军总计23个师已经集中在汉水东岸，正准备与日军强行决战！
“命令，第3师团一部从樊城向枣阳收复，做出退却的迹象，引诱支那军主力围攻，第40师团和战车联队向枣阳方向接应，命令第39师团、第13师团，全力进攻大洪山，打掉支那军在汉水东岸的右翼支撑点！全歼支那军之右翼军！”板垣征四郎发布命令，他终于痛施杀手！
这是第一次吗？难道不熟悉日军的这一套战术吗？娘子关和忻口会战中的第5师团、禹王山的第5师团、兰封的土肥原师团，诱饵战术，双刀战术，难道跟这次不是一模一样吗？难道国军真的笨到这种程度？
不！这是因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私心！
看看张自忠的绝笔信中还写了什么？
“我与弟等受国家豢养数十年，无论如何艰难，我们还拼不得吗？幸而我们的拼，能挡住了敌人，则不仅少数的几个人，就连我们全军也必然在中华民国享着无上的光荣，我们官兵也永远保持着光荣的地位；万一不幸而拼完了，我与弟等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四万万同胞父老，我们没有亏负他们的豢养，我们亦不愧做一世军人。所以，这一条路是光明磊落的路，是我们唯一无二应该走的路。”
与其说是从容，不如说满满的无奈，满满的惆怅，“为山九仞，何忍亏于一篑，”冯治安是第33集团军副总司令兼第77军军长，张自忠用这种方式来与之进行沟通，可知张自忠将军已经遗憾到了何种境地！
因为冯治安已经开始反对张自忠的“蛮干”！张将军打的都是恶仗，用兵太狠！太不爱惜老二十九路军将士的生命！在冯治安的眼里，在许多西北军将士的眼里，张自忠已经彻底成为了蒋介石的马前卒，这是在拿西北军将士的命当“炮灰”！
的确，冯治安的做法非常聪明，蒋介石也无法怪罪，围歼第3师团是以汤兵团为守，围歼不了各路兵团没有打错，而且大家至少是把日军“击退”了！防御大洪山也不是没有守，守不住至少蒋介石没有任何理由向第33集团军开刀！很聪明，聪明的很！
“我与弟等参加抗战以来，已经受了千辛万苦，现在到了最后的一个时期，为山九仞，何忍亏于一篑，故惟有盼望弟等打起精神，咬紧牙根，激励部下，拼这一战。我们在中国以后算人，抑算鬼，将于这一仗见之。”
好人的对头是坏人，这是小说，好人的对头也是好人，这是中国。当一个集团军总司令满腔悲愤地亲自上阵，希望用自己的一腔热血融化那些狭隘的想法，这样的军队难道是一支有希望的军队吗？
（六）
就是这样，彭小文没有权力干涉这种调动，他更加无法撼动那些将领们的“聪明”！蒋介石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他对各个将领的“敷衍”防不胜防！
日军对彭小文增援部队的路线进行疯狂的轰炸阻拦，16天之内彭小文依旧无法顺畅的将部队调动到位，而彭小文能做的，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张自忠去牺牲！
日军第3师团向后收缩，23个师扑了个空，随即第3师团和第40师团合并一处，再次发动反攻！各个兵团乱作一团！
第39师团和第13师团向大洪山地区发动猛烈进攻，第29集团军被打散，张自忠率领2000孤军，象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大洪山！
“彭长官，还是联系不上右翼军司令部！”总机一直在想办法。
彭小文说道：“算了吧，那能帮我联系到五战区长官部吗？要快！”
总机报告道：“暂时不能，彭长官，您用电报联系吧！”
唉！电报不是慢吗？而且用电报，那不是给日本人送信吗？
张自忠将军他不知道自己的电报泄密了啊！是啊，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是的，张自忠与日军交战中无不舍生忘死，每一战都抱定必死的决心，因此日军对张自忠总司令的忌惮非常之大，对于张自忠将军同样有专门的情报部门进行电台的定位追踪！
历史上张自忠将军带着2000人到了东岸，没有想到自己的电台密码已经被日军截获和破译，因此他的兵力部署完全被日军掌握，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孤军奋战16天壮烈殉国！历史上张自忠带领两个团渡过襄河到东岸进行作战，结果1500人被包围在南瓜店的长山与日军孤军奋战，孤军奋战16天，东岸的部队呢？都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是联络不畅？
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日军已经完全隔绝大洪山，否则不可能兵团长兼集团军司令16天得不到援兵！第二个问题是，2000人都能挡住日军一十六天，如果第33集团军5个师不撤出大洪山，大洪山要隘不会那么容易被日军占领！
还有没有别的问题？人们只记住了一个二级上将“为国捐躯”，人们却不知道他其实不必牺牲！如果张自忠将军继续担任第33集团军的总司令，他还能打出更多的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