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半世蹉跎誓言老 - 江山不若三千弦 - 白焰
漫长而乏味的生命中那短暂光彩重又涌來。不忍停下。不忍放下。
尽管只是一人徒欢。
“芙沫教主已经不在了。”弥夜离开人群走向圣坛边的明砂。伊图的记忆中火神教教主应该是芙沫。不知道近二十年间发生了什么。眼前强大却祥和的男子与火神教教主形象相去甚远。不由疑惑。
“芙沫……”就快要忘记的名字被再次提起。明砂面上闪过一丝恍惚。笑得颇有些失落。“死了。我杀了他。”
目光扫过明砂勉力维持的幽蓝火焰以及其中近乎透明的少女。Www。。com弥夜似是猜到些什么。然非我之事莫论善恶。便仅垂下眼:“那么。身为教主的你应该也会筑‘梦火’才对。”
“自然。”
“那就好。”转过身。碧色眼眸望向韦墨焰怀中抱着的沉睡女子。流连。如水涟漪。淡金发梢随风轻荡。弥夜抬起手掌:“借佩剑一用。。你的问題我不想回答。自己去看吧。”
玄色身影后众人面面相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费力扯着华服的妖娆男子忽然抢过九河手中长剑。跨前几步送上。
“你干什么。”九河怒目而视。把武器交给不知敌友的陌生人。这家伙是不是疯了。还是打算投敌背叛阁主。
“别吵。”姑苏相公罕见地沉下脸。他知道“梦火”。那是火神教鲜为人知的法术之一。可将记忆凝于特别火焰中转交他人。对传承一事十分谨慎的历代教主都是这样传递毕生所学的。精绝祭司与红弦共处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那人打算用这种方法告知阁主的话再好不过。毕竟通过他人之口难免有捏造嫌疑。
到了这般地步。那对早该携手的冷漠男女再经不起任何嫌猜。
接过剑在指尖轻轻一划。锋利剑刃带起数滴血光。精绝祭司平静地将手掌伸向明砂:“请。”
“问都不问便让我筑‘梦火’吗。”明砂无奈。“那需要消耗大量灵力。”
“我会告诉你如何最快洗除魔性。Www。。com作为交换。把这段记忆传给他。这是我欠那丫头的债。”
依靠自身的力量为阿璃洗净魔性至少要百年时间。这条件诱惑之大连平和的火神教教主也为之动心。便是强撑着损些元气也值了。
明砂点点头。小心翼翼将幽蓝火焰重悬于破碎圣坛之上。回过身轻触滴血指尖:“回想你要传递的那些记忆就好。”
缓缓闭上眼。略发瘦弱的精绝祭司静静站立。任指尖的血去完成从未接触过的神秘术法。
自幼在中州长大的破月阁众人何时见过这些怪异之术。眼看那血滴不往地上落反而顺着明砂指尖缭绕盘旋而上。点滴不沾苍白皮肤。在刻印尚未完全消退的掌心凝成足有核桃大小的一滴。皆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未了。宁和的暖红色火焰包裹着血滴慢慢燃起。火越大。那滴血便越小。直至彻底被热量蒸腾。只余一团纯净跳跃的火苗。
“韦盟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明砂朝韦墨焰淡淡颌首。“只需放在掌心便可。这火不会伤人。”
就算是焚身烈焰又如何。绝不会皱半下眉头。
便是这种时候韦墨焰仍不肯放开手。仿佛稍一松懈怀中人会再次消失无踪。连最后的痕迹都寻不到。放下夏倾鸾靠在胸前。左手毫不犹豫伸向那团火焰。看似灼热的光亮到了掌心却出奇地宁和。与体温几无差别。然而并沒有任何特别之感出现。
“静心凝神。用内力去吸收它。”
学着明砂方才模样。韦墨焰闭上眼。再不去管周遭有多少人多少事还在出现。发生。消弭。灭亡。
渐渐。透过眼睑映入的苍红颜色加深。直到近乎漆黑之时。隐约有人影在视线中摇晃。
慢慢清晰。慢慢接近。慢慢看得到。那袭虚弱的白色衣衫与淡漠华颜。
“倾鸾……”喉结轻动。闭眼长立的武林盟主脱口唤出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是她。面临大婚不辞而别后、陷入永恒沉睡前的她。倾世姿貌。容华惊尘。
少丞九河等人惊得无以复加。旁侧邵晋侯和姑苏相公齐齐举手示意众人不要发出声音。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惊动阁主。不是怕龙怒之下丢了性命。而是不愿看他连红弦最后的一点痕迹都要失去。
他们太苦了。
从相遇至今总在猜疑与误解中不断错过。哪怕只是一段來自别人的与她有关的记忆也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至少。让心如死灰的阁主再看她一眼。那一眼也许就能支撑着他不会倒下去。还能活下去。
冰冷石室里。微颤的双眼紧闭。惨白脸色仿佛刚刚从冥界逃离。素白衣袂间还隐隐见得到风沙颗粒。可她睡着的表情那样安静。不忍叫醒。眼前蓦地一闪。同样的石室内。她已然醒來。一贯的淡漠、不知悲喜。
“你是谁我并不想知道。于我而言这世上值得花时间去了解的人只有一个。”
面对忘记他的要求。那抹身影冷硬决绝。
“我宁愿……死。”
宁愿死也不愿忘了他。一个曾经无数次许诺与她又无数次打破、伤她的男人。
闭着眼。立在萧索风中的男人笑得苍凉。一声声嘶哑不断。痛彻心扉。
以为自己有多痴情。以为无论怎么算都是他付出更多。从沒想过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为了报仇而活的冷漠女子。竟然一直在沉默地为他舍弃一切。
笑到无声时已经沒了力气。脚步踉跄。仍不舍得睁开眼。
一刹。就算一刹也好。想要再看看她再听听她的声音。若睁眼。便是昏天暗地的终结。
最后记忆锁在黑暗的石室里。不知谁将昏黄灯火点燃。然而凌乱囚笼中并沒有她的身影。那是在她拖着极其虚弱的身影离开后。精绝祭司怀揣着毫无期望等待的每日。
在这里。她拼命地想要离开。被赤情割断的玄铁栅栏。还有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血肉模糊的指尖。还有。一次次一声声下意识的呼唤。
他沒听到过的。耗尽生命发出的呼唤。
随着记忆主人慢慢靠近。囚禁了她整整一年的牢狱近在眼前。昏暗中。纤细手指抚摸着她习惯依靠的石壁。冰冷。粗糙。满是划痕。
一笔一划。深深浅浅。让他的心痛到极点。
韦墨焰。
大片大片的墙壁上反复重叠刻着同一个名字。韦墨焰。
血肉模糊的指尖。看不清只能触摸的刻痕。不能相见的三百多个日升月落之后。是她刻着他的名字诉说蚀骨相思。
一遍遍。一遍遍。
日日夜夜。
他抱着再不会醒來叫他名字的女子。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