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喜欢上少年才子 - 蝶兰传奇 - 姗星
一个时辰后,我终于到了清风观。
在春草等人搀拥下,我下了鸾轿,这才注意到:这是一顶极为豪华的轿子,周围全是用高档的丝穗串上珍珠作成轿帘,轿帘的里面还有一层极薄的丝绸,半透明的,我可以看到外面的行人,外面的人却不能清楚地看到我。
清竹大声道:“安王府梦蝶郡主布施了!”
许久,没见一人过来。我甚是惊异,清竹道:“郡主,以前的你太坏了,经常游弄乞丐,她们都怕你了。”
我心里一阵疼痛,原来做别人的影子是如此的痛苦。我茫然。
清风观外,有一个年轻的少年郎摆摊卖画。他的画很好,让人看了很清新。我轻轻地走近画摊,少年郎不情愿地被侍卫按跪在地上,我认真地看着,突然有一张画耀入我的眼帘,里面的人好似自己,连身边的兰花都与自己的原形极为相识,我惊住了,回过头看到清竹亦是如我一般的惊讶,她指着画半天说不出来话。
春草过来也看到了,大声骂道:“大胆书生,居然敢偷画我家郡主的芳容?”
少年郎用颤抖的声音道:“学生画的乃是幽兰仙子,怎么会与你家郡主一般模样呢?”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想证明这画的确就是自己。我轻轻地取下面纱道缓声道:“我也希望你没有画我,可是那的确是我呀!”
春草骂道:“我家郡主要你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少年郎缓缓抬起头,眼中尽是惊疑,我微笑着注视着他的眼睛,转瞬间,那一双明眸饱含了一层奇怪的眼神,我知道这是爱慕。我想:或许他并没想到,无意之间的幻想居然描绘出我的神采。
我蒙上面纱,我的美不能随意示人,这是青松先生给我的忠告。我不能用美去迷惑世人,否则我就不是精灵,而仅仅是一个害人的妖孽。
望着无人问津的馒头,我心里有点伤感,对春草道:“春草,我以前真的有那么坏吗?所有的人都怕我,我好惭愧!”我转过身继续道:“春草,你负责将馒头发完吧,我到观中敬香!”
清竹扶着我,我轻挪步履一步步沉重的向石阶迈去,我的心情比这步伐更沉。当我想做善事的时候,可是却没有人愿意接纳我,我其实是根本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样走。
来到观中,我敬完香,添了香油钱。
我是安王府郡主,对于清风观这样的小道观来说实属贵客。
片刻间,只见一位白发老道出来了,我认得他,他就是四十年前的净虚道长,在他看到我的刹那,他惊住,我担心:他认出了我是精灵,片刻他说道:“善哉!善哉!”
我双手合拾弯下纤腰轻声道:“道长!”
清竹道:“请问道长,净尘道长在吗?我家郡主特来听禅的!还望通传!”
净虚手一抬,一个小道士过来唤道:“师父!”
净虚道:“快带郡主到禅房去!”
清竹回头望着净虚,这是四十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一脸的迷惑,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他的心中升起。我不敢回头,怕被他看破。好在清竹说,近三十多年来,净虚忙着料理观中事务又作了当家,根本没有时间修炼道行,清风观里倒是净尘道长的法术最高。
我很安慰地跟着小道士来禅房。
通报之后,许久没有人回应。小道士轻轻地推开房门,只见净尘道长正静坐在蒲团上,一言不语,面部表情极为安祥。算算年龄,净尘道长现在应该有六十岁了。良久,净尘道长缓缓抬起头道:“哦,是你们呀!你的心里很不好受吧!如今你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可是别人不接受你的善意……”
净尘道长的确厉害,未等我说出原由已经猜出了我的来意。小道士摆放好蒲团,我跪坐在净尘道长的对面,静心地听着他的话语。
净尘道长继续道:“门前那个江南才子爱上你了?”
清竹惊异地望着我,我缓缓点头应道:“是!”
净尘道长:“唉……你还是不愿意听我的话,难道人可以逃脱宿命,不能,你亦不能!”“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净尘道长缓缓念着,我知道这是《老子》的第二章。待他言毕,净尘站起身道:“郡主,你去吧,长保善心,终会被人接纳!”
我站起身告别净尘,就在我准备出房的时候,净尘道:“清竹姑娘,你留下!”
我看着清竹坐在蒲团下,我不知道净尘会给清竹说什么。我轻迈几步,等候着清竹,良久,只见春草过来道:“郡主,馒头都已经发放完了!”
我说:“这么快。”想到半柱香前还没有人接纳,如今馒头全发放完了,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上了鸾轿,春草问道:“郡主要等清竹吗?”
“嗯!”我应道。我缓缓的拉开轿帘,往外望去,那个卖画的江南才子正注视着我,目光相遇,我羞涩地将目光移向一边,一个华衣公子来到画摊前指着那幅幽兰仙子图道:“这画怎么卖呀?”
江南才子道:“这画我不卖的!”
华衣公子道:“我出二十两银子,怎样?”
江南才子道:“对不起,这幅画我不能卖!就算你出二百两、二千两我亦是不能卖的。”
我凝望着,一幅画二十画银子已经够贵的了。
此时,只听春草道:“郡主,清竹回来了!”
我温和地看着春草低声道:“咱们走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奔了过来,不由分说,他已经跳入我的轿中。坐到轿中,他轻声道:“嘘――不能出声哟。要不被我娘抓住了,会打我小屁股的。”
我放下轿帘,微笑着注视着这个孩童,这个孩子很可爱:头上扎了两个小瓣,像两个小茶壶盖。
春草厉声道:“哪里来的小野孩,居然敢躲入郡主的鸾轿,快出来!”
片刻便见一个妇人大声道:“狗仔,你快出来,再不出来,就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孩童一听到“糖葫芦”钻出鸾轿,一个侍卫走上前一把抓住孩童,我忙道:“住手!”
我走出鸾轿道:“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能伤他!”
侍卫轻轻地放下孩子,刚才的举动吓着了他,他瞪大眼睛尚未反应过来。我对春草道:“春草,给这孩子一些碎银子!”
春草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我笑道:“你很喜欢糖葫芦吗?”
孩子点头,我继续道:“待到明年,你就该上学堂,男子汉就应该报效国家,立志为民,一定要上学的……”
正说着,孩子见到鸾轿,已战战栗栗地跪在一旁,口里断断续续地道:“请……郡主娘娘……恕罪!”
春草怒声道:“你是怎么看孩子,让他到处乱跑,惊了郡主,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我瞪了一眼春草责怪道:“春草,不要吓坏了他们!”
我缓步走近妇人扶起她轻声道:“这孩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好好培养他,我希望他将来能为大明江山立功建业……”
妇人感激地点头称是。
我重回到鸾轿,春草大声说道:“起轿!”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郡主,请稍等!”
清竹对我说:“是那个卖画的才子!”
片刻便听到才子道:“郡主,请收下这幅画吧!”
我对春草道:“春草,给他二十两银子!”
才子道:“郡主,送画岂能收银两呢?请收下吧,这是学生的一片心意!”
我缓声道:“秋试即来,看公子才华横溢,为什么不去参加秋试呢?幸许可以一举成名……”
才子沉默了,清竹接过了画。
行了一程,我从轿窗回头望,少年才子还在痴痴地望着我。我的心一阵喜悦,片刻我暗想:我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不,怎么会呢?我只是喜欢他那种痴痴的眼神和被爱的心情。
这一天,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样激动的心情,那个可爱的孩童始终出现在我的脑中。如果可以,下次我再也不要坐轿出去,就和清竹悄悄地溜出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四处走走看看。躺在床上,我想,我要去看看那位恋上青楼女子的小哥哥,再想法劝服父亲,让小哥哥回来。
第二天,我一大早便已经醒来,春草来传道:“郡主,王爷要你与他一块用早点!”
我来到安王父亲的房中,二姨娘正侍候他洗脸。他用宽厚宏亮的声音道:“你的事儿,昨天晚上听刘大平说了。”
刘大平是王府的侍卫,安王父亲很信赖他。昨天,他随我一同去了清风观。
安王父亲道:“能看到你善待别人这样很好,我可不希望外面的人再说安王府的坏话。要知道太后对咱们安王府向来没有好感。”
我早就听说了,太后娘娘是江无欲的姨母。父亲、大哥与江家父子素来不和。我不明白,这样的家境为什么净尘道长一定要将安排成安王的女儿,而江无欲又是对头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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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父亲与太后的娘家自成两派势力。
安王父亲继续说道:“昨儿个,太后还在宫里提到你,问你刁蛮的性子改了没有。我告诉她,自从你大病之后,如同换了一个人,那个可怕的恶梦已经传到宫里了,太后连你大病后变了模样都知道,就想看看你!”
我沉默片刻,早就听说二姐一直向往到宫里玩过,她从来没去过,一来是我的王妃母亲不许她去,二姐是我父亲与大哥的奶娘私通所生之女,相貌平平,受尽了母亲的虐待与折磨。大哥与二姐的感情很好,大概是因为同吃一个女人奶的原因吧,奶娘已于十年前过世了。与其说二姐是安王府的二郡主,还不如说,她是安王府的奴婢,因为二姐母亲的原因,我的母亲非常讨厌她,在这王府里连奴婢都瞧不起她,我希望这一次可以帮她,三姐已经嫁人生子,可是二姐二十三岁了还未出阁。
父亲道:“你又在想什么?”
我说:“爹爹,我可不可在进宫的时候带上二姐?”
此话一落,父亲惊异地望着我,二姨娘一样惊讶。当一个男人同时娶有几个女人,她们之间没有和平,永远都是战争,这种战争会延续到下一代。二姨娘、三姨娘对二姐并不好,只不过不会打骂罢了,也一样视为奴婢使唤。
安王父亲半晌才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嗯!”我缓缓点头道:“是的,父王!”
安王父亲道:“看样子,那场大病让你病得不轻,一会儿爹爹、一会儿父王,我都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几分胆怯道:“那你要我怎么叫呀?”
父亲对我的话有几分失望,他没想到自己嫡出之女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二姨娘笑道:“当然是叫父王了!”
“哦!”我应道。
安王父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我的脸,他没想到女儿从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既然在短短的几个月后变成了一绝色美女。以前三女儿最为美丽,可是我的容貌如今已远在她之上,这也成为王妃母亲炫耀的资本:“我相信,普天之下,我的女儿是最漂亮。”
清竹说,当我母亲说这些时,那些皇族夫人们抿嘴而笑,但不敢得罪于我的母亲,都不说出口罢了。这次进宫,如果太后见到我的变化,一定会很惊讶,可我的任性、刁钻是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