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章 抵达 上 - 穷工极变 - 春申六月十六
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此天地容器,军旅勿近也。――《孙子》先祖所著
衰退季节之后,由季陶重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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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金之声穿梭在空气中,传递给了无数正追杀残兵的骑兵,听闻了鸣金声的骑兵们调转马头奔向了己方大部队的所在。
另外一边,在外围杀戮乡兵与流民群的骑兵队一听到鸣金收队之声,立马喝令麾下左右抽身回军,他们早就对这堆奇怪的人群闷闷不安了。
外围的骑兵们一队队地抽动刀戟,随意杀死一些周围的流民或乡兵,一夹马腹,战马低鸣一声就带着他们远遁而去,丢下了那些因血气冲脑而不守纪律,单骑纵马深入人堆的同袍。
这些已经被分割孤立的骑兵最终只能重蹈着无数同类的覆辙,一边哀嚎着一边被人拉下马,无数工具与武器戳打在身上的每一块肉上,最终一个个被围殴致死。
待所有孤身而犯的骑兵被人群消化掉的时候,大多数人突然发现他们四周倒着无数具血肉模糊的同伴尸体,用千人的数目来算似乎还是小的,他们这一大群人也被剿杀得仅剩原先的半数,而那些骑兵们正在远去。
原来死了这么多人……
现在徐军骑兵退走了,是不是要搬更多的救兵来?
狂乱悍勇的氛围骤然一降,交头接耳间,低沉的声音互相奔走,活着的人怀着各自的忧惧退往乐州的各处,不少人与零星的溃兵混在一起,六神无主地涌向晋军的后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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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风与火是内道祖师张雍晔最先掌握的元素,他以此为根基发明了以闯阵营为阵伍的“周攻之陈”。
陈,字意为“排列,布置”,是阵的祖宗之字,颇通文字渊源的张雍晔便用陈字来命名他创立的阵法。
最前排,风系内道周师以刻有符甲的锁链相连,列为倒八字的队形,组成一个名为“协力阵”的小阵,身在此阵之中,能最大限度将各自元池互相联通,使复数的周师近似于一体,驱使元气化为疾风,避免聚合途中多余的元气损耗并提高效率,但需要阵中的周师互相熟悉各自的行气步调,在行气上,犹如一种另类的四人五脚。
最前端的这一小阵,凭借中央执旗手手中的旗帜放大疾风之力,使之张开成为完备的风墙,不仅能提高正面的突击能力,还能带动身后整个周攻之陈参与者在直线冲锋上的速度,兼带震荡敌军阵第一线的效果。
“协力阵”之后的四条纵队为主要输出的担当者,以甲乙两种流星杀伤敌方的近处阵线与纵深处的士兵。
打残敌方阵列,破敌之阵后,周师多半消耗甚巨,需集体原地休整,合气回元,后方两翼的骑兵趁势出击,收割截杀,扩大战果。
短促直线突击,迅速用攻势覆盖敌人的前三阵,随后骑兵收尾剿杀,此即为“周攻之陈”。
“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折损了两百六十余名骑兵?”
吕清和骑在马上看着刚才自己去临时统计的数目,气得想吐血。
本来骑兵就不多,击溃战还有这等损伤,现在可就剩下两百出头了。
“清和,不必慌乱,敌主力已伤,大势已去,必定破胆,据士兵所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对闯阵营而言,土鸡瓦狗尔。”
一边说着,徐森一边喝令将官督促徐军士兵迅速整队,重新列阵。
骑兵重新回归后方两翼。
一阵听令哐啷,前排“协力阵”内的周师拉着锁链从地上站了起来,各纵队也调整着呼吸,负责施放乙式流星的两个纵队,从腰间的小皮囊内取出了圆筒。
整军完毕,吕清和为徐森摊开了经由侦骑完善过的地图。
徐森点了点头,高喊道:“让步卒跟紧周攻之陈,全军开拔!一击溃敌最后之残兵,步卒和骑兵一同出击,给晋军施以犁庭扫穴之力!”
军卒上下高声一喝,回应了徐森的战吼。
随着进军,沿途能看到零零落落的晋军溃兵,一些步卒中的弓手在各自将官的示意下,像射死野外遇到的小兽一样信手将其射杀。
徐军士兵的心渐渐亮堂了起来,一旦攻破巷区,就再也没有让人颇为棘手的地方了,供晋军一方刁钻的弓手藏匿的地方与少数人列阵就难攻不下的街面已经荡然无存。
少数的矮屋坐落在一片视野开阔的空间,等同于一条向南的宽阔大道,全无任何支路或暗巷,可以任由徐军纵横驰骋,四面开花。
不多时,徐森已经看见了远处幕帐林立晋军后阵,无数溃兵正乱糟糟地挤在营帐的各处,叫嚷着各种悲鸣。
远远望去,这些士兵已经被周攻之陈完全震颤了,整军再战与回船逃跑两种呼嚎夹杂在一起,不少晋军士兵们还扭打了起来,乱作一团。
距离晋军最后凭依之所不过是两里左右,忽略地上许多地方铺着乱糟糟的杂物外,地形几乎可以说是一马平川。
时不我待。
徐森果断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他握着剑,准备待敌大溃之后,也随骑兵一同冲击。
前头的协力阵之内,徐军执旗手将旗杆像举枪一般微微扬起,闭息凝神。
大风骤至,徐军全阵速度猛增,笔直地发动了冲锋。
忙于领着将官收拢溃兵的叶广宙突然发现了急速突来、气势汹汹的周攻之陈,他急急地喝令士兵别乱作一团,赶紧御敌,可只有一小队衣甲不整的士兵匆匆立在营帐之前,慌慌张张地准备结阵,他们刚刚才收拢并整军完毕的,陆续有些乡兵补充了进来。
“不过是杯水车薪。”
立在后方骑兵队中的徐森心中断言道。
数息之间,周攻之陈的阵伍已经冲过了一里之距。
大部分骑兵队也紧跟其后,随时准备展开厮杀。
为数不多的晋军士兵组成了御敌的阵线,宛若纸糊的一样摇摇欲坠。
在巷区时的那种严谨密集、士气充沛、将在兵足的战线都被撕碎了,现在我们这一小群人不更是送死吗?
所有的人都压着心弦,心弦一断,就是阵型崩坏,仓皇逃命之时。
徐军越冲越近,晋军士兵的心弦越拉越紧,不少士兵的心弦直接崩断了,哭喊着扔下武器,转身就逃。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士兵也弃阵逃命,第三个、第四个……逃跑的风潮迅速在这支最后结阵御敌的小队中传染。
晋军最后的御敌之阵愈发单薄,冲来的周攻之陈内部,纵队中的周师们已蓄势待发。
随着冲锋,周师们脚底愈发地轻快,步子仿佛让人快要漂行起来了,大地似乎都只是浮着的一片水。
地面似乎越来越软,周师只当这是昂扬战意下的感觉。
冲过了一里半,只剩两轮呼吸,阵伍就会达阵,将晋军最后的队伍杀得七零八落。
这两轮呼吸之内,越来越软的大地直接塌陷了下去,阵伍中的周师们下身一凉,眼前一黑,如同凭空坠落,一丝惊慌袭上心头。
耳边闪过类似于竹席崩断和被褥抖落在空气中的声音。
紧跟其后的一众骑兵亦是惊觉大地一沉,连人带马跌进了弯弯曲曲地深沟之中。
地陷之时,远处观战的徐森心一揪,他猛然想起一些昨天吕清和跟他谈及的一些小道消息――昨天肃清完了楼阁后,还有士兵隐约听到乐州的某处传来了破土动工之声。
他昨天只当是小事而已,再联想到地上的杂物,徐森有了一个念头,对方难道预先设下了什么布置?
一念及此,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
周攻之陈的全员没能抵达晋军的阵地,中途地面离奇崩塌,立脚点崩溃的他们硬生生地摔在了下方的土地上,卷起飞尘阵阵。
“咳咳呃咳咳……”
原先身处纵队之列的一名周师咳嗽着,四肢处处都在痛,他撑起沉重的身体,挣扎着爬了起来,艰难地睁开生疼的眼睛。
“这……是沟渠?”
周师简直以为自己的眼睛欺骗了自己,但这就是事实!
周攻之陈地冲锋时,地面崩坏,所有阵伍中的人跌入了一段又一段比田间的沟渠要深得多的沟道之内,整段“周攻之陈”的人群断成数截,周师们跌入不同的各段沟渠。
那周师扒拉着粗糙的土层,呆滞地看着离自己有一丈半(约五米)远的地面。
一道道若枝干般互相连接,深一丈半,宽二十五步左右的壕沟,这便是周师们跌进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