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 婳长安 - 娃鲸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一大早,曦婳便被薛敏摇了起来,二人收拾得当便一同去了草堂的正院。正院宽敞明亮,只见院子正当中摆放着一案方桌,其下首整整齐齐地摆放了百余个位子。
曦婳端目扫视,惊觉此时仅有一位公子在院中头排落座,好一个空空荡荡地院子啊…
曦婳心里好不恼火,扭头瞪向薛敏,恰巧薛敏此时也瞧向她,只见她被曦婳看穿了心思,忙心虚地低下头,找了个稍微靠后些的位子,安坐下来开始温书。曦婳只得无奈的笑笑,想来薛敏此人做事最是谨慎,定然是要提早到的,难为自己也得跟着早起受累。
曦婳瞧着头排那人此刻正在练字,身影清瘦,挺得笔直,一身上好的绸缎衣服,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想来就是富贵人家子弟,使劲回忆一下是否在宁王府家宴上见过,但一大早脑子里一团浆糊,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曦婳心道,来得比薛敏还要早,性情定然是个稳重好学的,说不定还是个书呆子,没劲没劲,不对路子,连认识的兴趣也没了。这头曦婳本就是没有睡醒,刚把视线从那公子身上移开,便抱着桌子呼呼大睡过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人陆陆续续地便坐满了。曦婳只觉头上一吃痛,睁眼便见唐跃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他挑了曦婳身侧的位子坐下。
“你今日转性了?竟来的这般早。”想到二人自幼一起识文断字,从未见曦婳早到过几回。
“什么时辰了?”曦婳拿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薛敏。
“刚到辰时。”唐跃登时心领神会,低声道,“看来你和薛姑娘住在一处是最好的安排了。”
曦婳只觉一阵头晕,正欲还嘴,却见本来仅是窃窃私语的堂上,忽而吵闹了起来,移目而去,却是一位比方才那位公子打扮还要富贵逼人的姑娘,立在另一位坐在头排的姑娘身前,神情好不骄傲,她身后的婢子也是鼻孔冲天地正大声喧哗着。
“我们家公主便是看中了此处,你是何人,还不快些给公主让位!”只见那婢子大喝道,尤其加重了公主二字,生怕周围的人没有听清。
谁知,坐着的那位姑娘却置若罔闻,眼睛都没抬一下。
“你好大的胆子!贱民一个,耳聋还是眼瞎啊?!怎得对我大胤蓝玉公主如此不敬!”
原来是蓝玉公主!曦婳跟唐跃对视一眼,这可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当今圣上只有一儿一女。太子殿下倒是勤勉好学,可这女儿自小就让皇上惯得反了天,骄奢就不说了,坊间传言,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上到侯门贵子,下到和尚、太监养了一屋子男宠。
“久闻大胤朝乃礼仪之邦,小女子眼拙,着实不识得什么公主,只道若真是堂堂大胤朝的公主,也不过尔尔,倒是远不如我们边陲小国了。”那姑娘看着自己的书本缓缓道来,语气温和却字字掷地有声,让人不容小觑。
另一边,本来睡眼惺忪的曦婳一听这声音,顿时清醒了起来,急忙探头望去,似是想看看此人容貌。
“哼,倒也自知是边陲小国的,萤烛之光,哪敢与日月争辉?”那蓝玉公主下巴微抬,将手上的帕子向那姑娘一甩,远远观去,蓝玉公主倒是个美人,就是是一个暴躁的美人。
“公主不曾听过,星烛之光,亦可燎原么?”
“你!”
眼见两边就要吵起来,却见今早第一个来练字,做在头排的那位公子哥,起身向旁侧姑娘行了个礼,道,“原来是西理的依苓公主,我这妹子向来口无遮拦,任性刁蛮,我这做兄长的替她向你赔个不是,还望依公主莫怪。”说完,转身又对蓝玉公主道:“子岚,还不退到后面去。”
“大胤的太子倒是知书达理,一表人才。“那位依苓公主起身,微微冲那男子一福。
此话一出,堂下一片哗然。看来大家都未曾想到,来人真是太子殿下!他竟然能和大家一道于此求学,且不分座位高下,可见梁夫子的魅力之大。而那位蓝玉公主虽然极不高兴地撅着小嘴,却还是依了哥哥的话,推推搡搡的坐到了原本的位子上去,看来太子的话,她还是听的。
“真真是满堂的富贵啊,梁夫子果然名不虚传,竟连西理国的公主也来了。“唐跃感叹道,想来西理乃是大胤的附属国,当年胤高祖一统天下之时,作为中原五国的之一的西理,最先归顺,从此与大胤成秦晋之好,这许多年来,从未背弃。
转眼却见曦婳并不搭腔,只是直直地望着前面那位西理公主出神。
正在嘈杂中,忽而堂上进来了一位道士样貌打扮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袍,风度翩翩,长的清风霁月,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到,所有的邪念都不见了的那种长相。想到梁子远素来信奉道教,此人应就是其弟子了。
男子目光凛凛,向院中一扫,场子中间立刻鸦雀无声,简单施礼后,他朗声道,“在下折道,乃是梁夫子座下弟子,诸位来此处问道,进了此间草堂,便再不分高低上下,富贵贫贱。”话罢,故意扫了一眼方才的蓝玉公主,接着道,“家师设此讲堂,望与天下有才之士共学之,各位贵人,家师每月单日讲学,次日则为诸位探讨共学之日,亦不需日日与家师探道,有心者,凡得空,便一道向学即可。师父亦有云,‘此间虽仅设百座,然天下向学者岂能拒之?故凡有心求道者,皆可共之’,故草堂每月十五授课时,不关门谢客,此间座位也是早来者得之。“
话毕,又向众人拱手行礼。
“今日,是家师开堂授课第一日,故愿与各位相探一问。”见那折道从袖中取出一片白纸挂于堂中墙上,上书一字“得”。
不多时,看才子佳人纷纷落笔,这便是堂考了。
唐跃见曦婳还是瞧着那西理公主看个不停,手上用力一拍,“你个姑娘家,总瞧着别的姑娘发呆,成何体统?”
曦婳一吃力,回过神来,这方才看见墙上的题目。自己就是觉得这个西理公主背影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只得先将心中疑惑放放,提起笔来,对题而答。
一炷香时间一到,折道便依次下来收取各位的墨宝。待收到了曦婳处,却见折道微微顿住身形,片刻之后脱口而出,“是你!”声音却是极小。
曦婳本有些心不在焉,举目一望,对上折道的面容是觉得有些熟悉,却也不知哪里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