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案情分析会 （三） - 情涛社浪（第一部） - 劳亮杰
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三人低头凑在一起，交流一番。
方舒柏整个神经绷紧，集中记录着每一个人的讲话，根本没有空隙分神去思考、分析、深化、吸纳他们讲话内容。
何芸一直关注斜对面的方舒柏，心随着他的笔尖跳跃，她掌控着手中Walkman，为让她怦然心动的阳光男孩分担……
“何董，我从法官角度先谈谈我对本案的看法。”张庭长对何老板咧咧嘴微笑了一下。
“好的，好的。”何老板满脸笑意说道。
“从主审法官庭审中地提问内容看，我感觉到主审法官是一个审判经验十分丰富，手法异常老道的审判高手，他对本案的了解已经入木三分，他的提问可以说一箭三雕，封杀与本案相关联的关系。就本案而言，他已经处于不败的境地，也就是说，如果他判令你们一方败诉，你方上诉，二审肯定会作出维持一审判决。一般而言，作为基层法官考核指标是他的判决一年被发回重审或改判，这直接影响他的晋级，所以，如何手腕向里拐的前提条件就是他的判决不会被发回重审或改判，不会影响他的前途。因为，证据认定与取舍，是审判人员自由裁量的权力。从我个人观点而言，签字就要负责，然而，我国法制建设正处于逐步完善阶段，本应圣洁的审判殿堂，掺杂了不正常人际关系和地方保护主义色彩，审判的天平偏离公正、公平中心，作出一些袒护当地一方的判决。呵呵，扯远了。从我刚才所听到的汇报和我手头这些证据而言，他占据了“道、天时、地利、人和、法令”先机，已经天地人和了。何董，我个人感觉你方败诉可能性较大，法院判决理由就是证据不足。”张庭长坦率讲了自己的看法。
“张庭长，没有良策？”何老板豹眼轻轻一跳，脸色渐渐冷峻起来。
“目前，如何利用№000227提货单上签字做文章是关键，№000227提货单上地签字
也是ＺＮ市法院主审软肋。不管其他各种因素，法律还是围绕证据展开，谁证据充分赢面会大一些。我认为本案争议焦点就是提货单的入帐联，ＺＮ市法院主审会极力规避这一点，你方应该从这一方面切入，充分利用被告出具给城西区检察院的书证、司法鉴定书等相关证据形成证据链，用排除法进行关联性举证。呵呵，我先说道这里。刘教授和周处长一定会有高招，不妨听听他们怎么看待本案，怎么样，何董？”张庭长看看了刘教授、周处长和何老板，收住话题。
“谢谢你，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我洗耳恭听你们两位高见。”何老板豹眼挤出一丝笑意。
“何董，那我就先谈谈我的一些看法。刚才张庭长已经一针见血指出本案争议焦点，也指出了路在何方的走向。我刚才听了诸位庭审情况口头汇报，给我第一感觉是ＺＮ市法院主审法官充当了第二代理人的角色，而且具有角色转换的倾向，由主审成为被告代理人，很不正常，所以，你方必须充分重视这一倾向。何董，你现在是腹背受敌哦。你我也是老朋友，我擅长是刑法学，而且也是一个老学究，按现在说法，我归类于智商高，情商低的那群体中。接到你的电话，为了你，我特地通过我的学生，打探了一下这位主审法官背景资料，这位法官是一位正营级转业军人，一直在立案庭工作，不久前，才临时借调到经济庭工作。结合刚才庭审情况汇报，因此，我有理由相信，这位主审是一杆枪，在他背后有一个团队，为这件案件策划运作，被告背景不简单哦。据我所知，ＺＮ市是一个地方保护主义色彩浓厚的重灾区，很多人折翼在那里。你方业务人员违反常规的销售行为，先天就给本启案件主审袒护被告了提供温床，加上目前你方提供证据链中存在让对方做文章的重大缺陷，我很赞同张庭长对本案走向的判断。何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刘教授语气颇为沉重对何老板说道。
记录中的方舒柏心，听到刘教授这些话，心一下子就绷紧了。
“难道就没有破解之道？刘院长，你能不能再动用你学生的资源？”何老板豹眼闪露着不甘的光芒。
“呵呵，吃了被告再吃原告？我看这条路行不通。”刘教授摇摇头，为难的对何老板笑了一笑。
“刘院长，看着你我多年交情份上，死马当活马医，再试一试，好吗？”何老板豹眼中发射着烔烔恳求的目光。
“何董啊何董，我一贯不赞成旁门左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哎，怕你了，谁让我被你这冤家缠我身，我再努力一把，不过，丑话说在头里，成不成你不要寄予希望。”刘教授在何老板灼灼恳切目光注视下屈服了。“那同学是姓方，是吗？”
“是，老师。”方舒柏连忙站起身。
“坐坐，这起案件对你来说，就是一场冰与火的智力战斗，是一次进入社会大熔炉的冶炼过程，何董他注重与在乎结果，你千万不要有思想包袱。因为，我个人观点，有价值的过程也是一种结果。我给你建议是用阳谋对付一切阴谋，因为，阴谋见不得光。本案什么是阳谋？张庭长已经给出了本案最佳路径，如何走好，就看你智慧了。针对你，我再强调两点，给你一点启发。第一，全面梳理现有证据链。何老板为什么选你作为本案代理人，以我的对他的了解，他看中你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所以，你要用你的视角看这案件，不要受任何限制，杀出一条血路；第二，在证据链上下功夫，完善本案存在的缺陷，可能会徒劳无获，但努力的过程对你而言也是一场精彩的收获。周处长，民法不是我的强项，我不再班门弄斧了，请谈谈你的真知灼见。”
“刘教授，你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法律界泰斗。”周处长微微笑了笑。“何董、张庭长、刘教授，就目前情况看，我认为撤诉也是一种可选择方案。”
“什么？撤诉！不行！撤诉不就是等于我认输！我如何再争、再上诉。我就是赔个精光，我也要干到底！”何老板一听跳了起来，意坚而果断回绝。
“呵呵……”周处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十分尴尬笑着。
“何董，今天不是案情讨论吗？听完周处长高论以后你再发表你的看法，行吗？”刘教授连忙插话。
“对不起，周处长，你知道我这人性格，经常会短路。哈哈。都是这案子把我闹得肝火旺盛。多多谅解。”何老板也意识到自己行为太唐突，连忙赔罪。
“没关系，市长都说你是何大炮。我做好让你炮击的思想准备。哈哈……”周处长也爽朗一笑。
“何董，我先给你作一下普法解释。撤诉，不是输，也不存在认输。因为撤诉后可再行起诉，诉权依然存在。这点你应该搞懂。否则，我再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周处长侧头对何老板说道。
“哦，我明白了。我是不懂装懂，搞出乌龙球。呵呵……”
何老板不好意思饶了绕头颅。
“就本案而言，我打一个形象的比方：南征北战，是一种战略转移。我为什么会如此考虑，第一，刚才张庭长和刘教授都得出本案存在较大败诉的可能性，败诉原因为目前本案证据链存在缺陷，撤诉后，可以争取重新补正证据的时间；第二，就被告诉讼主体选择上，通过再次证据收集的结果，再重新考量；第三，也为刘教授不认可的旁门左道，留出充分时间。虽然，我主观上很赞同刘教授的观点，但我国国情如此，面对不讲道义的奸商，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我觉得对无道义的奸商讲道义，好比和屠夫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样，没有任何意义。”周处长轻叹了一口气。
“周处长，我听你这么一说，还是有些道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请你解释一下，按照张庭长分析我方败诉可能性极大，为什么ＺＮ市法院主审法官也劝撤诉？”
“我认为有这几种可能性，第一种，你们原来的戴律师动用的关系和主审法官之间有很深的交情，他动了恻隐之心，提出撤诉建议；第二种，提货单上被告签名，这是一个不容忽视、不容更改的情节，虽然，一审他们一统天下，不一定手眼通天，把握二审走势，万一二审改判，那他们不就是前功尽弃；第三种，法院劝你们撤诉，在心理上给你们施加无形压力，他们劝你方理由是避免你方败诉，给你方面子。这就会给你方造成官司必输的心理暗示。如果你方再次提起诉讼，就会瞻前顾后。也许，就会从此偃旗息鼓。呵呵……，这是我的理解。不知张庭长和刘教授如何看待这问题。”周处长用笑声结束话题。
“周处长不愧律师出身，揣摩心理颇中肯綮啊。哈哈……”张庭长摇头而笑。
“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那这官司究竟该如何做呢？”何老板感觉他们说得都在理，心中犹豫起来。
“何董，我们是参谋，发表一些参谋意见，最后主意还是有你定。有一句话怎么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哈哈……”张庭长对何老板开了一句玩笑。
“张庭长，我让贤，你做我的首长，你决定。”何老板立马笑言以对。
“呵呵……说到底，还是你是首长。”张庭长嘻哈一笑。
“为什么？”何老板有些不解。
“我的职位，你任命，难道你不是首长吗？哈哈……”张庭长畅怀大笑起来。
“哈哈……”会场响起了一片笑声。
“何董，你是首长，我们是局外参谋，现在你不是聘请了参谋长？！你不听听你聘请参谋长的意见。”周处长话语中露着丝丝看戏的画外音，用笑眼看着方舒柏。
所有人的目光，霎那间，一起聚集到方舒柏身上。
方舒柏心神专注在记录局外参谋话语上，而且，原本思想上也没有想过在这次会议上发言，冷不丁火力砸向他。真是躺着也中枪。
何芸心紧紧抽搐起来，满脸紧张看着方舒柏。
“小方，你说说？”何老板目光盯视着方舒柏，内心也想考量一下方舒柏是否担得起这副担子。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方舒柏性格本来就争强好胜，在学校也是有名的辩手，突如而至的火烧，激起他心中表现欲。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用毅力控制住仍然有些局促不安之心。
“三位前辈、何老板、各位领导，我接受本案到现在一共不满二十四小时，今天参加这案件分析会，我主要带耳朵来听，虚心向各位学习。现在，周处长点我将，我惶恐不安，因为，我是一只小小鸟，翅膀还没长全，很想在周处长呵护下，快点成长起来。”方舒柏满脸笑容，语气看似很诚恳很诚恳，但暗含讥锋,表露他内心对躺着中枪的不满情绪。
“时不我待，我会尽快沉淀下来，按照三位前辈指导意见，理顺代理诉讼思路，补充与完善证据链。如果要我谈谈对本案总体印象的话，我认为此案形成今天局面是人为复杂化，案件一旦人为化。案情走向就会变得盘根错节，审判结果就会不确定。今天案情分析会进行到现在，有两种诉讼思路，选择走哪条诉讼思路，我很赞同张庭长的话，由何老板决定，我会按何老板决定，在三位前辈指导下，竭尽完成任务。”方舒柏巧妙将皮球踢了出去。
张庭长和刘教授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周处长内心虽有些不顺畅，但听到方舒柏一番话后，内心不由得高看了方舒柏一眼
何老板内心感觉很欣慰，暗暗想到“此人思维敏捷，具有变通回击能力，能堪大用。”
听完方舒柏的一番话，何芸心顿然松弛下来，心底涌出一股股自豪感，酒窝里浮现出为自己芳心识人而洋洋得意的笑容。
方舒柏与何芸两人四目又一次交汇。
方舒柏对何芸自信而优雅的一笑。
何芸摄人心魂的美眼里充满盈盈爱意，嘴角一翘，对方舒柏发射一个激起他内心勃动的表情。
“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何老板征询三位意见。
三位都摇摇头。
“好，刚才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都对这场官司发表自己真知灼见，对案件今后工作方向具有建设性和指导性。虽然，目前有两种选择，三位专家和小方都认为案件走向决定权在于我，可我是门外汉，并且，ＺＮ市五十多家企业欠制品厂货款共计有1500多万，如果这次官司败诉或撤诉，肯定会产生连锁反应，更何况，许多账目存在这样那样问题，清理整顿工作也因为这次官司而停顿下来，所以，这次官司不能输，绝不能输！”何老板口气十分坚决，音调也提高几度，挥动着拳头。“所以，我的观点是小方我给你三天时间，你通盘考虑整个案情，就两种选择做一充分评估，并由你提出一个倾向性意见。你是操盘手，你的意见是关键。”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不是说过，今天会议没有结束之前，任何事都不要打扰我！”何老板板着脸训斥推门而入的女秘书。
“老板，是ＺＮ市法院来挂号信，所以，我就急急送来了。”女秘书轻轻说道。
听到女秘书的话语，全场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紧盯着女秘书手中的信。
真是一纸牵千魂。
“哦。”何老板撕开信，抽出信纸，看到是一张船票，他随手将传票递给林厂长。
“是传票，N市法院定于七月十五日再次开庭，如果选择继续诉讼，我们只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林厂长看着传票说道。
“张庭长，此次开庭会怎么样？”何老板侧身问道。
“主审审判员一定会在三个月审结本案，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最小范围内掌控本案，将负面影响缩小。这次开庭，他会走完整个程序。”张庭长说道。
“时间紧迫，你们三位能给我一个倾向性建议吗？”何老板热切注视着三位。
“何董，撤诉仅仅是我的提议，我国法律规定在法院宣告判决之前都可以撤诉的，但是否准许，由法院决定。我建议你多条腿走路，争取各方优势。坦率说，一审做文章，总比在二审做文章好。”周处长缓缓地说道。
“何董，我个人感觉第一，对方继续会在提货单入帐联上做文章，削弱提货联入帐联上签名所产生的不利因素；第二，证据链中单位名称不一致，也是他们做文章切入点，所以，我建议你集中精力，寻找证据解决这两个焦点问题，没有证据作为支撑，你聘请的人有天大的口才，完美的诉讼技巧，都是枉然。”张庭长很诚恳说道。
“何董，你是我多年朋友，刚才张庭长和周处长该讲的都讲了，都是金玉良言。我也不再是说什么，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怕了你，我会尽我绵薄之力帮你斡旋。”刘教授无奈摇着头。
“谢谢你，刘老哥。”何老板感激万分冲着刘教授点头致意。“林厂长过两天要出国参加交易会，何茂昌、何芸你们积极配合小方工作，其他人随叫隧到。散会。”
“小方，时间紧迫，一会我会让人把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三位联系方式给你，多请教三位。”何老板把方舒柏招到身边，吩咐道。
“你放心，何老板，我一定会多请教。张庭长、刘教授、周处长，我是个菜鸟，到时请三位前辈多多指点。”方舒柏十分恳切。
“我很忙，另外，我也不懂这些，所以我授予你在这场官司上面临机专断的权利。”何老板拍了拍方舒柏的肩膀。
“没问题。”张庭长轻轻握了握方舒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