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董事长突然召见 （二） - 情涛社浪（第一部） - 劳亮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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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经过一场短暂的骚动之后，又回归到主题上。
“钱县长，你刚才的话我已经听明白了，县里决定把经济开发区放在大地工业区旁边，并将大地工业区划入经济开发区，由县里统一进行经济开发区产业布局。那我想知道经济开发区产业规划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和大地工业区发展规划相兼容？大地工业区和经济开发区合并，大地工业区资产如何核算？经济开发区现在还是蓝图一张，可我大地工业区已经初具规模，正在蓬勃发展。只要经济开发区的发展和大地工业区发展目标相一致，能为县挣得更多税利，我世绝不会拖县里的后腿的。钱县长，我的态度很明朗。具体细节，我集团投资部和公关部会成立专门工作小组和县里洽谈。”何老板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他刚才的话题。
“何董，县委、县政府已经充分考虑了大地集团和大地工业区的特殊性，未来更好统筹协调好你刚才所涉及到的问题，已经决定任命你为开发区常务副主任。有关任命正在走程序。这次县里化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才争取到省级开放区落户在我县。县委、县政府把这件事列为头等大事来抓，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也很关注经济开发区发展进程。何董，你是社会知名人士，省人民代表、市政协委员，应当以大局为重，多为县里分担经济压力，为加快推进经济开发区建设添砖加瓦。说句不好听的话，经济开发区就是想打你何董的秋风。呵呵……何董，你一定要舍得哦！经济开发区是我县经济腾飞的基地，为全县人民谋福利，所以，何董啊！你一定要有大局观，光你何家村一个村走上小康之路是不行的，共同富裕是党和政府既定方针，你说是不是？呵呵……”钱县长脸上虽一直都保持着笑容，但说话时的表情、音调和语气都杂着明显的盛气凌人意味，边抽着烟，边慢悠悠地说道。
方舒柏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钱县长，圆脸浓眉，留着一个板刷头，矜持、自敛、官威的气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呵呵……，钱县长，我是一个务实派，也是县里的一份子，衷心期待全县人民在县委县政府英明领导之下，走上共同富裕道路。不过，钱县长，既然是走共同富裕道路，我当然希望大地工业区划入经济开发区之事是一件能形成共赢局面的好事，但我很忌讳损人利已。大地集团是企业，我作为很多股东推荐的代表人，以维护股东利益为己任，同时，也不能辜负大地人对我的信任。如果损害大地集团利益，我很难向股东和大地人交代。希望县委县政府和钱县长多多体谅我的苦衷。关于那什么经济开发区常务副主任，我看还是免了吧。你问问我的部下，我是不是已经卸任集团公司管理具体事务的职能，这事陶镇长也知道。所以，我谢谢领导的厚爱，另请贤者。”何老板嘴角咬着烟斗，脸色平静的看着钱县长，不亢不卑，缓缓地说道。
钱县长望了一眼陶镇长，陶镇长微微叩首，表示何老板此言非虚。
方舒柏认真听取各方发言，心中有些奇怪这件事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何老板为何通知他出席?
略略思考之后，方舒柏明白了何老板之良苦用心，感到何老板已铁了心想招募他加入大地集团，正采取潜移默化的手法贯彻他意图，让他慢慢进入角色，参与到集团公司各方面事务中。
方舒柏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激之情，暗暗思忖：一定要好好报答何老板知遇之恩。
千里马遇伯乐是一种难得的机遇。
“何老板，关于你这意见，我会带回给书记、县长。不过，一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呵呵……何董，我说句玩笑话，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你说，县委、县政府相关领导请你出山，不下十次吧。哈哈……，你何董了不得哦！”钱县长换上一中羡慕钦佩的语气，哈哈一笑道。
“钱县长，此话不能这么讲。诸葛亮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贤人，我何某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担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我是量力而行、量力而行。哈哈……”何老板眼光扫了一眼钱县长，语气中显露出气势轩昂的豪气，说道。
“何董，据我了解，县里决定把大地工业区划入经济开发区一事，事前，我的前任和招商局的同事，和乡里进行了多次沟通，对大地工业区定位和发展规划进行细致的调查，也多次和集团公司投资部丁总监进行了沟通。今后，我们招商局在招商时会充分考虑大地工业区定位和发展规划，请何董不必有太多顾虑。现在县委、县政府要求我们招商局加快招商步伐，而经济开发区还在征地工作中，还达不到三通一平的招商条件，离七通一平土地开发还很远，所以，想充分利用大地工业区现有资源和条件，引进一些企业，等经济开发区建设好了，通过置换方式，补偿大地集团。我认为县委县政府这种既定策略有很强的可操作性，不存在相冲突的问题。仅仅是一种高级过桥的手段而已。”一直没有发言的田局长，瞅了何老板一眼，眼神之中散发出一种势在必得光亮，用一种既开门见山，又扛着大旗的语调对何老板说。
方舒柏又把目光锁定在田局长身上。田局长三十岁左右，很瘦，梳着一个大包头，油光可鉴，脸上露着一丝严肃的表情，给人一种精干、张扬、强势的感觉。
“哈哈……，算盘打得很好！很好！田局长，我刚才已经表态了，只要经济开发区的整个规划和大地工业区规划与发展不相冲突，我愿舍小家成大家，具体问题和集团谈判小组商谈。钱县长，你认为我这样表态，没什么不妥吧。”何老板拿着烟斗的大手很有气势的一挥，声音音量拔高了许多，将和他层面沟通的话题作了干脆利落的了断。
因为，何老板通过相应渠道已经得知县招商局洽谈几个生物与制药方面的投资商，而这类企业会给环境带来一定的污染，何老板心里早已经把这类投资枪毙了。事前，何老板已通过各种渠道以规划与发展不相符合作为挡箭牌，委婉拒绝了，但县委县政府依然坚定贯彻他们决定的意志，采取各种方法让大地集团就范。
何老板内心已经相当地感冒。
“何董，章书记特地嘱咐我，让我转告何董：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发生冲突，应以整体利益为重。所以希望何董能牺牲一些局部利益，落实好县委、县政府决议，确保经济开发区建设与招商工作顺利进行。”田局长眨巴了几下眼睛，扯出一张唬人的虎皮，说道。
“田局长，我身为大地集团之人，站在大地集团立场看问题，管自己一亩三分地，没有扫到他人瓦上霜，应该没有错吧？！章书记站得高，看得远，我一直很仰慕章书记的全局观，一定会认真领会章书记局部利益和整体利益之类精辟言论。但我何大炮是一粗人，眼界低、视野窄，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井底之蛙，只看见井口那片天空。如果不能完全吃透精神，望田局长多多包涵。到时，我一定会登门向章书记负荆请罪的。”何老板整个人显得气势十足，豹眼闪露着一丝锐利中夹冷意的目光射向田局长，足足盯了田局长有五六秒钟，夹枪带棒地说道。
田局长被何老板毫无顾忌、刀切斧砍的猛言砸得有些不知所措，当场愣在那里。
钱县长和何老板打交道数年，对他说话语气、习惯、早就揣摩得一清二楚，明显意识到这场戏还没开锣，就要拉上大幕了。更何况，原本他就对这如意计划嗤之以鼻。今天之行，职责所在，不得不行。
当钱县长眼角余光瞄到田局长喉结蠕动，还想说话，就扭转头用目光暗示田局长适可而止，不要再说任何话了，以免扯破脸面，最后连斡旋余地也没有了。
田局长直愣愣坐在那里，脑海中乱成一团，有些找不着北。真的想不明白了何老板哪来底气，竟敢如此忤逆。
当钱县长用严厉的眼光让自己禁言，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意识到这其中必有蹊跷。
整个会场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两边的人都摒住呼吸，密切关注事态的变化。
何芸的头又挨近方舒柏，和方舒柏悄悄说着话，介绍一些幕后细节和发表自己观点。
方舒柏一边听，一边点头，对整件事有了一个全面而高度概括的印象。
原来城西县为了确保申报省级开发区的成功，和何老板协商，借助大地集团既有优势，名义上以大地工业区为基本蓝图，向省里申报。当时，何老板感觉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对大地工业区而言，只有利而无害，既能享受省级经济开发区优惠政策，加速工业区经济发展，又能帮助县里领导赢得政绩和县整体经济的发展，于是就同意了。
现省里批复同意了，县领导想坐实这件事，摘取这颗胜利果实。
何老板闻讯之后，大为不悦。
今天，县委、县政府正式派钱县长和田局长一干人等，来落实大地工业区划入经济开发区一事。
钱县长与陶镇长交换了一个眼色，钱县长用颜色示意陶镇长说话，缓和一下气氛。
“何董，我看这样吧。钱县长已经将县委、县政府指示和意图传达到位了，你也作了明确表态。你何董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铮铮男子汉，我相信丁总监也一定会将你的意志贯彻到底。现在面临如何具体操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协调好的，会牵扯到方方面面、罗里吧嗦的琐事，就由你的谈判小组处理吧。你认为如何？”陶镇长笑呵呵地说道。
何老板轻咳一声，昂头挺胸，没有说话。
“呵呵……，陶镇长提议甚好。何老板你我到旁边坐一会，我还有其他事要与你聊聊。具体问题由田局长和你的部下商谈，我的观点是宜粗不宜细，求大同、存小异。落实好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钱县长打着官腔说道。
“好！好！丁总监，你一定要充分领会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特别是刚才钱县长强调的内容，但原则问题、特别是关系到集团和工业区整体利益问题，一定要慎重处之。哈哈……丁总监辛苦了。”何老板云里雾里、虚虚实实说了一通，哈哈一笑，收住话匣子。
丁总监今天能稳坐投资部总监位置，又深得何老板的赏识，除了专业水准有过人之处外，头脑一定是灵活多变，善于扑捉信息的精英人士，对何老板这番虚虚实实、太极八卦的指示，早已心领神会。
“老板，我明白。我一定会积极配合田局长的工作，落实好县委、县政府的指示精神。同时，维护好集团和工业区整体利益。”丁总监十分高调，笑呵呵的说道。
“钱县长、田局长，我今天也尽力尽责了，一会还要赶回乡里接待一个客人，我就先行告退了。”陶镇长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和钱县长、田局长道别。
“去吧。” 钱县长眉头微蹙，说道。
“何董，县里将经济开发区落户在我乡地界里，是对我乡工作的最大的支持，你一定要帮衬帮衬。””陶镇长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对着何老板说道。
“陶镇长，真的有事？！中午，不一起喝一杯？！”何老板根本没接陶镇长的话题，牛头不对马嘴反问陶镇长。
“真有事。今天原本是彭书记来。昨晚，彭书记爱人胆囊炎发作，送医院就诊。我是临时拉差来的。你我喝酒叙旧机会多多，谢谢你的美意。何董，先告辞了。”陶镇长是一个心思机敏之人，见何老板之态度，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有些悬，决定不参与。
他特地走到何老板面前，与何老板握手告别。
“陶镇长，大地集团要多靠镇里支持，请带我问彭书记好！李秘书，麻烦你代我送送陶镇长。”何老板握着陶镇长的手淡淡一笑，转脸吩咐道。
陶镇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着大家抱了抱拳，与大家告别。
李秘书露着亲和的笑容，陪着陶镇长不紧不慢地离开会议室。
方舒柏默默地坐在那里，表现得很沉稳，仔细察言观色。
方舒柏此时已经明确意识到这件事结论就是打道回府，而且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在刚才语言交锋中，钱县长、田局长、陶镇长、何老板等众人脸部表情微妙的变化，都落在他的眼里。心里慢慢回味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感悟社会艰难、复杂、多变性。
钱县长、何老板明明心里不爽了，可是表面上还做出一副虚怀若谷、和气一团的模样。
难道人生就是一场内心阴暗，需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怀鬼胎，在没到鱼死网破的境地，都维持表面上和谐的戏？！
为什么人生不能简单、阳光、真诚？！
难道做一个强人，一定要诡计多端？！耍手段？！
一连串的问题，在方舒柏心中闪过，引起他对人生、对社会探思。
卒然 ，方舒柏脑幕上跳出两个大字：利益！
今天，何老板突然让他参加这场会议，方舒柏整个人生观有了一次新的飞越。
他深深感悟到人生就是一扬利益之争。谁能将孙子兵法演绎得出神入化，谁就是最终的王者。孙子兵法可以阳谋，也可以阴谋！仅仅是每一个人心理、角度、地位、视野……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手法而已，目的就是取得利益的最大化。
“钱县长请。茂昌，走。一会泡壶好茶，让钱县长品鉴一下你的茶艺与茶技。我虽和钱县长相识多年，今年初才知道钱县长是品茶高手哦。茂昌你可要提起精神哦，在钱县长面前露一手。千万不要马失前蹄。哈哈……”何老板笑脸显得灿烂，有些意气风发地说道。
钱县长把田局长叫道一边，低声交代了一遍。特别叮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采取过激语言，激化事态。一定要以泡的功夫，处置这件事。
田局长默不作声，听着。
钱县长和何老板、何主任一起离开会议室。
“小方、何芸你们俩也一起来听听钱县长的教诲。”走到会议室门口，何老板停住了脚步，转身对方舒柏和何芸说道。
整个会议室嗡嗡一片。
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与会的大地集团员工，脸上都露出诧异和羡慕的神色，眼睛齐刷刷盯在方舒柏身上，似乎所有人眼神都在传递这样一个信息：方舒柏是何老板相中的未来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