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杂的案情内幕 - 情涛社浪（第一部） - 劳亮杰
“砰！”门声和方舒柏心一样沉重。
他又一次陷入两眼一抹黑的窘境。
心里有团气在酝酿。
他静静站在门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气沉丹田”。
他重新回到书桌旁，打开文件夹，再次阅读起《民事诉状》，可诉状中那简明扼要的事实与理由，无法让他知晓背后故事。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已指向九点四十五分。
时不我待，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抑心中泛起的股股心烦之气。
他根据诉求与诉状陈诉的事实，开始翻动着一叠叠送货单、发票、付款凭证，欲从这些与诉求密切相关的证据中得到他所要得到案情概貌，可冰冷的数据也无法让他洞悉案情的内幕。
渐渐的，这些文字和数据变成舞动的字符在他眼前晃悠， 心浮气躁的感觉又一次卷土重来。
他负气将手中资料重重摔打着桌子，发泄心中溢满的焦虑。
方舒柏仰天长叹一声，整个身体重重往后一靠。
他仰躺在椅背上，一只手掌抚压在额头上，一只手臂无力垂落着。
房间里，除了嗡嗡的空调声外，就是他沉重的呼吸声。
迫切想洞悉案情内幕欲望控制着他的神经。
可……
无助、无助、除了无助，还是无助。
百爪挠心控制他着他的心绪。
许久、许久……
“嘀铃铃……”清脆的电话铃声，惊醒了郁闷和“愚蒙”中的他。
“喂，我是方舒柏，你是哪位？”
“除了我，还会有谁？傻帽。哎，我刚看见何主任了，这么这么快就谈结束了？”甜甜又温馨的声音从话筒中传递过来。
“别提啦，何主任被老板叫走了，我现在生活中水深火热之中。”方舒柏用茫然纠结的口吻说道。
“呵呵……是吗？我看某人稳坐钓鱼台嘛，如果真是水深火热，怎么不找我来解救你？”
“哪有，哪有，何主任中途一走，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可我不知道你电话呀。”
“我看你脑袋中长得不是人脑而是猪脑，怎么这么笨呢？让总机找我不就可以吗？真是天下第一笨。”
“急火攻心，迷了心智。”
“还狡辩？”
“是猪脑，是猪脑。”他赶紧认错。
“你来商务中心六楼606室，我在那里等你。”
“好，好！”
方舒柏风风火火来到商务中心六楼六０六室。
他一见何芸笑眯眯站在六楼走道内等他，心中如灌入一股透心凉的甘泉水，既甜蜜又清凉，心中一团烦云顿时飞到爪哇国去了。
“谢谢，谢谢。”他赶紧作揖连连。
“用得着谢吗？我带你去见林厂长，他是清理小组总负责人。你拿好Walkman，一会把林厂长的话录下来，方便以后工作。”何芸看到他心中就感觉温温暖暖的。
“有你感觉真好！”他接过Walkman，十分感激对她阳光一笑。
“今天早上吃了糖包子？”她抿嘴笑道。
“发至内心，发至内心的话。”他满面堆笑。
“林叔，我何芸？”她敲了敲六０六室的门。
“请进！”
“这位是林厂长。这位是小方。”何芸推门而入，给双方介绍到。
“林厂长，你好！”方舒柏恭恭敬敬叫到。
“你好，来坐，坐。真是年轻有为啊！”林厂长笑眯眯的站起身，和方舒柏握了握手。
“我是初出茅庐，请林厂长多多关照，关照。”方舒柏丝毫不敢大意。
“何老板相中的千里马，怎么会错！”林厂长用久经沙场的目光扫视了面前两位年轻人。
“林叔，小方是到顾菲主任那里应聘，被公司请来的。”何芸避开林厂长那道扫视地目光，走到林厂长老板台前，拿起他杯子，走到饮水机前给他杯子续水。
“是吗？”林厂长笑眯眯眼睛中透着疑虑看着方舒柏。
“是。”方舒柏坦然回答道。
“哦。”林厂长脸上依然是笑眯眯，但眼光中少了许多热情。
何芸将泡好的茶杯放在方舒柏面前，向他眨眨眼睛，努努嘴示意他谨慎说话。
“林叔，我还有事，麻烦你将事情给小方介绍介绍，我走了。”何芸向林厂长甜甜一笑。
“去吧。”林厂长对何芸挥挥手，转脸对着方舒柏说道：“小方，你材料看了吗？想了解哪些方面情况？”
“林厂长，材料我都看了，心中还有许多不明白，小何告诉我，您是清理小组总负责，本案你亲力亲为，对本案来龙去脉一清二楚。所以，我想就本案前因后果，事实和证据之间的关联性等方面作一全面了解。”方舒柏语气恭敬而诚恳。
“哦。不知刚才何茂昌给你怎么说的？”
“刚才和何主任交流过程中，还没真正涉及到本案案情，就被老板叫走了。”
“唔，原来如此。那我就直切主题，将事情叙述一遍。”林厂长摊开笔记本。
“谢谢。”方舒柏不仅打开Walkman后，而且拿着笔和纸，全神贯注看着林厂长。
“本案纠纷起因是本厂业务员之间利益之争，被唯利是图的外人利用所致。唉，这些人为一己私利抛弃了亲情和公司利益，让我这个亡羊补牢者焦头烂额。”林厂长长叹一声，无限感慨。
方舒柏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利益”两字，并重重打上几个问号和感叹号，心中闪过人生对纷杂世界与自己人生第一次如此深刻感悟：“人的一生不就是为利益之争而存在吗？！我就读的专业不就是为利益之争而服务的吗？也许，未来我的终身职业就为利益之争而存在。”他的头不由得微微摇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我说错了吗？”一直观察方舒柏动态的林厂长，敏锐察觉到方舒柏的神态变化。
“不，不，我是听到林厂长刚才一番话，心灵产生共鸣了。”方舒柏连连否认。
“哦，原来如此。这起争纷始作俑者是我厂销售员杜民生，在销售过程中，他获悉自己业务联系单位ＺＮ市吉利电器厂老板和ＺＮ市金星电器厂老板之间裙带关系，可ＺＮ市金星电器厂业务联系人是我厂销售员何大祥，而何大祥与杜民生是亲家。杜民生为掩盖自己撬走何大祥业务的事实，避免和何大祥正面发生冲突，维持表面上的亲情关系，于是，杜民生、金星电器厂和吉利电器厂三方进行龌龊肮脏的交易，三方口头约定，金星电器厂从吉利电器厂处提货，杜明生给金星电器厂五十万元铺底货物作为交易筹码，吉利电器厂获得延期半年结算货款的好处。杜民生这蠢货损人利己小算盘打得堪称精细，全然不顾亲情和工厂利益。”林厂长桌上电话铃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语。
“九四年下半年，何老板不断找我，要我到他公司帮忙管理，我被他缠得心烦意乱，年底，我来到不锈钢制品厂。到任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组建清理小组，开始全面清账催款。因N市是欠款金额较大，单位比较集中，所以，我选定ＺＮ市作为首选清理城市，全面展开对账催款工作。许多隐藏在黑暗之下的幕后操作，随着对账工作的展开，逐步暴露在阳光下，看到这些幕后交易，让我瞠目结舌，本案就是一个众多案件中的特例。”林厂长丝毫不受电话的干扰，继续按照他的思路简述着。
“ＺＮ市清账工作由何茂昌负责，当清帐小组到吉利电器厂对账时发现：1993年4月16日发给吉利电器厂15200套，价值58.５万不锈钢锅体，吉利电器厂账上没有，拒不承认收到这笔货。何茂昌马上向我汇报，我一听事关重大，立即与何老板进行沟通，何老板要我立即去Ｎ市查清此事。临行前，我特地找了杜民生谈话，询问这笔货物来龙去脉，杜民生称，开始称时间久了，记不太清楚，后来又称好像有一次代何大祥发过货，是不是这批货记不清楚。我又打电话问了问何大祥，何大祥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货，告诉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林厂长话语中有一丝激动，脸上露出少许怒气。他喝了一口水，平息自己情绪。
方舒柏心无二用地记录着林厂长讲述中的节点。
“我心急火燎赶到Ｎ市，和吉利电器厂进行交涉，吉利电器厂老板用四句话干脆利落打发我：１、吉利厂和不锈钢厂六年中累计发生业务４６６０万元业务都核对无误，不可能独独漏记此笔业务；２、94年已实行增值税制度，不锈钢厂开具发票日期是９４年５月２０日，叫我们去税务局查一查该发票是否作抵扣；３、吉利厂93年4月初已经订购了５６００套锅体，不可能月中再订购这么大批量的锅体，更何况，吉利厂都是月初订货；第四，不锈钢厂没有提供吉利厂签收货物的依据。当时，我听到吉利厂老板铮铮有词的话语，我也无言以对。我根据我出发前和杜民生与何大祥的交流，于是，我让何茂昌去金星电器厂对账，看看是否厂里内部存在差错，搞错清算对象。在和金星厂对账中，也不存在这笔业务。我和金星厂老板进行了沟通，金星厂老板坚决否认９３年4月向制品厂订购过锅体，并让我向何大祥求证。”电话铃又响了，林厂长对方舒柏抱歉一笑。
“没关系，没关系。”方舒柏连忙说道。
处理完公务，林厂长点燃了香烟，继续开始叙述。“我让何茂昌在金星厂继续对账，回到宾馆后，我打电话给何大祥，了解九三年金星厂和我厂业务往来情况，何大祥肯定告诉我93年3月以后金星厂再也没有和我厂发生业务。当时，他也感到奇怪，和金星厂多次沟通，金星厂告诉他生意不好。 何大祥还告诉我，当时他为节约差旅费还拜托杜民生去金星厂去看看情况。现在，我一想到这事，就要骂何大祥这蠢货。这事让我颜面丢尽，不提了。”林厂长语调和表情中透着忿忿不平。
方舒柏敏感的察觉到在这件案件中可能涉及到林厂长利益或其他相关联的隐情存在。“当晚，何茂昌向我汇报金星厂对账情况，我无意中将何大祥讲得话告诉何茂昌，何茂昌当时就说，不对呀，今天对账中发现９４年１０月２日金星厂和我厂存在业务交往，该笔业务已经银货两讫。所以，我连忙打电话给何大祥查问９４年１０月２日这批货物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大祥肯定说不可能。我感觉事情蹊跷，立即和何老板进行沟通。何老板立即命令财务部和仓库连夜查明情况。一个小时候，何老板来电告诉我，财务部账册中９４年１０月２日发票后面没附提货单或送货单，发票记帐联上载明当时开发票的人是杜民生。仓库没有找到和发票抬头相一致的提货单或送货单，找到一张发货品种、数量与金额和发票相一致的送货单，送货单上抬头是吉利电器厂，送货日期是９４年２月２日。送货人是杜民生，货物签收人是蔡东升。财务部没有找到和９４年２月２日送货单相一致的发票。何老板立马找到杜民生，杜民生向何老板承认1993年4月16日、９４年２月２日两笔是他和金星厂往来业务，交代了他和金星厂幕后交易的事实经过。当晚，所有相关联的单证和杜民生交代的笔录都传真过来了。”敲门声又一次中断林厂长的交流。
“林叔，辛苦了，都快十二点了，先吃饭吧，”何芸推门而入，手里提着饭盒，柔声细语的说道。
“是吗？时间过得真快，我到浑然不觉得饿，小方一定饿了吧，你就先吃饭吧。”林厂长笑眯眯看着方舒柏说，神态传递出一气呵成的信息。
“我也不饿，麻烦林厂长一鼓作气讲完吧。”方舒柏机敏顺势而为。
何芸将饭盒分别放在两个人面前，又为两人杯子中续上水，在方舒柏侧面沙发上坐了下来，冲着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