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虎和狼 - 大隋烟尘 - 醉酒赏月夜
“这两虎自然便是我千云谷和幽冥峰两大势力，而那一狼便为于家。”
“那又何为虎？何为狼？”马季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神色的追问。
“啸聚山林可威震百兽者为虎，独来独往，浴血搏命者为狼。”
“虎狼虽强，但亦为兽类，自然环环相扣。”周威听着少年的解释亦是追问。
莫念南听到这问语好像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天灾人祸无人可避，环环相扣自然报应不爽，但是虎狼之兽均非凡类，普通天敌亦不能匹。”
两人点点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周威再次开口：“那虎狼之势如何相处？”
“引虎驱狼，渔翁得利为上，联虎吞狼为中，联狼抗虎为下。”
“为何联虎吞狼为中？联狼抗虎为下？”
“虎者，百兽之王，上山入林无可匹敌，既然两虎相当，自然安好。而狼者，执着利益之辈，虽有血性，但是不到绝境不能决意，何况独狼虽强，但是强不过一虎，所以两虎吞狼自然安稳。
而若联狼抗虎，虎者乃兽中王者，王者皆傲，宁死也有临死一击，也无半点妥协之可能。若是联狼抗虎，这虎必定使尽浑身解数与另一虎相搏，而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甚至是一死一伤或是两败俱伤，岂不是让独狼得利？”
“那你为何认为我千云谷和幽冥峰两者为虎，于家为狼？”这本是应该在一开始便问莫念南的问题，但是马季到了现在才问出口，不禁让少年有些诧异。但是少年毕竟胸有腹稿，侃侃而谈道：
“秘境之中，我千云谷、幽冥峰和于家三家虽然皆有一位提元十位凝气，但是三名提元境之中以马师兄和郑虞城两人稍强，于家稍弱，此为一。十位凝气境弟子虽然相差不大，但是如今我千云谷十人未曾失一，而幽冥峰和于家各自折损近半，此为二。
郑虞城虽然是不想玉石俱焚，但是毕竟我们四人需承其情，此为三，综上三点，可为两虎一狼。”
“你为何将第三点算进去？”马季在听到莫念南的前两句之时还算满意，但是刚听完这第三点，眼中便有些许的情绪闪过。
“人情大如天。”少年看着马季和周威二人，缓缓吐出这五个字。
“人情大于天者不假，但是要看这个人情中的‘人’是谁，人情‘情’字又是多深。”
“再说了，你真以为我们四人需要称郑虞城的情么？”马季的这两句话的意思很明白，所以莫念南有些不喜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马季看了看闭嘴不言了的周威，然后将目光转回了莫念南的脸上语气平静的说到：“昨日就算是郑虞城动手，我们四人难道还真的走不了了？”
“虽然不是全部，但也至少会有两人走不了。”莫念南认真的对着马季回答道。
“好，就算如此。”马季点点头，“那你就真的从心底里对郑虞城此人有了感激之情？”
“是。”莫念南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愚蠢！”马季的眼中闪过几丝火气，厉声训斥着他。
“饶命之恩何曾愚蠢！”莫念南虽然动不了身子，但是依然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和马季对视，虽然最后只能够是让身子微微动了动，但是那双眼眸中的光亮，竟是让马季不自觉的一怔。
“难道你还真的以为他敢以命换命？”
“就算是他不敢，难道他就不能死死盯着一人来杀！？然后再退？！”
“你！”马季没有想到莫念南的言辞会是如此犀利，眼中不禁升起了几分恼怒。
“你可知道什么叫做庙堂！”马季几乎是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出来，语气极其生硬。
“禀师兄，师弟不知。”
“噗嗤！”周威听到这话差点笑出了声来，但是刚发出一个音节就看着双方一同死死的盯着他看，不禁心中一跳，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马季看了一眼周威，看他这个想笑又憋着笑的表情很是想笑，不禁将嘴角的那抹僵硬散去，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嘴角竟然有了几分弧度。
“也是，我在教的就是让你如何懂得在庙堂之上立足。”马季笑了笑，随着他嘴角的笑意，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消弭于无形之间。
“念南，我记得在之前，你周师兄就对你说过你心太软了。”
“我并不觉得心软是什么坏事。”莫念南虽然也收回了刚才针锋相对的情绪，但是依然没有半点顺着马季走的意思。
“你可知道庙堂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马季这一次面对莫念南的话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的问了他个问题。
“政治，军事，权力，欲望。”这是莫念南首先念出来的四个词。紧接着，他又想出：“争斗、阴谋、利益、人情”八言，合共十六字。
“这不能说你说的有错。”马季听完莫念南所说的这十六个字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再和周威一样蹲在莫念南的身边。
“所谓的庙堂，便是大隋的朝堂，朝堂之上不见恩义，不见意气，不见情爱，不见白发。将军最难之事是终老，最苦之事是白头。红颜最难是随君念，最苦是相思念。”
“朝堂是一滩死水，因为其中所有的规矩都是一成不变，换句话说，庙堂就是一个只讲规矩不讲情义的地方，但是又很奇特的让情义二字在庙堂之上存在着。但是这并不代表情义在庙堂上就是对的。”
“天地君亲师，这是儒家的五尊，其中前两者的天地无情，但是后面的君亲师三者却正是顺着情义两字而创。所以作为庙堂之人既要明白庙堂之中无情，但是又要清楚这情义两字的道理。”
“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两个字。”
“利益。”
“如果昨日不是因为郑虞城觉得和我们同归于尽是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难道你还以为他们还会真的不动手么？如果不是因为和幽冥峰互不侵犯符合我们千云谷如今的局势，我难道就真的会下令和幽冥峰保持忍让么？这所有所有的一切，说白了，只是对我们有利，所以我们才做。”
马季说到这有些口渴了，将水囊从腰间取下咕咚的灌了一大口，这才看向躺在地上的莫念南。除了这些，他还有着宗门派下来的任务。所以对他而言，郑虞城必定要死。
“你可清楚了？”
少年看着天空。他没有回答马季的这个问题，因为他还在想这个问题。
马季见他发呆，心里叹了口气，以为是他根本就没有讲这些记在心里，说到这里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趣，将水囊别回腰间，坐回了原地。
少年看了天空上那洁白的没有半点杂色的云朵，和除了蓝色就没有了其他东西的天空不知道多久，才又开了口：“这个……庙堂，就真的如此……肮脏？”
“差不多。其中恶心的手段数不胜数，若说这天下哪一处的龌龊最多，必定非庙堂这二字，朝廷这一地莫属。”
“那为何这种东西还要存在在世上？”
“不知道。”
“那你说，我现在还能够后悔么？”
“不清楚，也许你可以在出去之后问问你陈师叔。”
“那还是算了。”
“你就这么怕他？”
“嗯。”
“为什么？”
“因为陈师叔是峰里最不讲理的师叔。”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师兄师姐里面也有不讲理的了？”
“那当然，除了三师兄和十一师兄，要是想讲道理，除非是对自己有利的时候。”
“明白了，看来我还要向你这些师兄师姐们好好学习学习才是。”
“好说好说，与君共勉么……”
周威听着这两人猛然开始的没有半点营养的对话，脸上不禁闪过几抹微笑。
其实马季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是对于莫念南这样一个庙堂上的“白痴”来说，也许这样也好，至少能给他提个醒，省的到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吃了个亏，到时候再怨他们两个当时怎么没有教他。
不过其实，宗门之人入了朝堂，真的没有什么好下场。像是七百年前在周朝为官的玄武门，就是因为周朝被灭而受到牵连，好好的一个大宗门就此被灭。再比如说是四百年前在西楚身居太傅的五行峰弟子桥白山，就是因为牵涉到了帝位争斗而被囚禁，连带着整个五行峰都被打压了近百年直到下一任楚帝上任这才缓和过来了双方的关系。
这些还只是比较著名的例子，至于那些在职的宗门之人下场凄惨的……简直就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
他作为七脉之一掌脉人的曾孙子，怎么也能有些小道消息，就像这一次宗门之所以如此大力的培养他们这些新进弟子，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以行云一脉陈公瑾为首的这些三代近乎于所有优秀的弟子都没有一个人喜欢进入朝堂……为了不让千云谷这数十年的谋划落空，这才有了这一年以来的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考核。
周威想完了这些，正想回头去听听他们两个正在聊些什么，却发现这两个家伙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咋，咋，咋了？”周威下意识的用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你喜欢的是叶家小姐？”马季死死的盯着周威的脸。
“是，是，是啊。”周威咽了口唾沫，他这眼神是啥意思？等等，不对啊。周威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看着马季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不善。
“怎么？你想如何？”周威的话刚说出口，莫念南和马季都是一愣，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你们这是咋了？”周威有些摸不到头脑，莫名其妙的看着哈哈大笑的两人。
“他不会以为我问这话的意思是我也喜欢她吧？”马季笑了一会这才忍了下来，对着莫念南说道。
“我估计是。”莫念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刚才他笑得岔了气。
“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周威听完马季的话就在一瞬间明了了过来，赶紧腆上脸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