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尘世外的集会(5) - 烟尘记 - 未知
烟雾缭绕的莽林边缘,一块古意盎然的残旧石碑耸立在山坡之上,山坡下面,几尾红金相交的小鱼在清澈见底的小潭里欢快徜徉,水潭边不远,一群灰衣荆钗的道人站在一个身着赤红八卦云纹道袍,头戴太极紫金冠,全部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的白发老道身后,两手交于胸口,低垂着脑袋,不停抽动着两条膀子。一个青衣麻服的半大小子,吊儿郎当的站在他们的对面,晃动着一双狡黠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
玄门三十六福地洞天之一的金阕宫主人,玉虚派第二十三代掌教,被玄门誉为称为“陆地真仙”的紫阳真人,满脸痛苦的瞪着眼前这个让他难受之极的小家伙,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道:“师弟啊,你一直变着法儿的和师兄我作对,不就是想离开这里下山逍遥去吗?怎么现在好容易出了迷林,你怎么却又说不想离开了啊?”
“唉呀!师兄啊,师弟我想想还是不妥啊,还记得当初在你面前发过誓的,不自己走出迷林师弟我就老死山门之中的,如今就这样出去,师弟我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吗?这传出去师兄脸上也无光啊!”
无语的看了一眼甩着扎眼的马尾辫子在那儿摇头晃脑装正派的混蛋,老道捏着拳头吸了口气。
“无妨,事急从权,那算不得什么,正事要紧,师弟无需介怀些许小事的,师弟此举为天下而废私,算不得背信弃义,实乃是一个大大的功德啊!”
“可师弟大闹百珍园,醉毁锻房的惩罚还未干完呢,假山十座未成一座,锻房重建也遥遥无期,一帮后生晚辈尚且认真赎罪,师弟我这个长辈兼元凶此时离开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发黑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座旁边耸立在密密麻麻,鬼气森森的诡异石雕群中,被削的凸凹不平的石壁随意对垒起来,在风中歪七扭八的直晃悠,稍微用力一推就轰然倒塌的莫名建筑,老道额角青筋“嘣”的一下就弹了起来,口鼻皆张的大声呼吸着,全身不停的哆嗦起来,良久才压下要把眼前之人一掌拍成肉糜的冲动,沉声道:“无妨、无妨,那些也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你现在不需要理会其他任何事情,只要专心办好眼前之事即可,那些小子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师兄啊,师弟我想了想,还是感觉不妥啊!”马尾辫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摸进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黑色方牌,迎空晃了晃,愁眉苦脸的看向紫阳真人,“你觉得让我当这劳什子代表真的合适吗?我这个小屁孩儿往那一站啊,估计还没开口说话就要被人家不耐烦的撵了回来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弟我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又不通什么拳脚,遇见那种不讲理的,我可是没有一点办法的,师兄啊,虽说丢不丢脸的我是无所谓,可真要是来了这么一出,颜面扫地的可是咱们玄门正道所有的人啊,到时候恐怕师弟的下场比现在还惨啊,师兄啊,咱们还是打个商量,咱就换个能镇住场子的人去得了,师弟我啊,还是跟你回去老老实实的回去垒那十座假……”
“好了师弟,此事已定,你无需多言了!”铁青着脸一甩袖子打断了混账师弟的胡搅蛮缠,伸手抓起侍立在身侧的白衣童子手中捧着的黑漆长条木盒丢了过去,“你只管放心去就是了,到了地方自然有人会去帮你的,此去长路漫漫,时间又非常紧迫,师弟你还是及早上路为是啊!”
说罢看也不看一脸不满还要继续唠叨的马尾辫,调转身形,飞也似的逃向山坡,一头钻进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去,剩下一群大小老道你看我我看你的愣在当场。
沉默半晌,一声大叫之后,霎时间鸡飞狗跳,烟尘滚滚,一群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道如受惊过度的猴子般在汪焱傻愣愣的目光中手脚并用的仓皇失措的向森林里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就鸟兽散尽,一地狼藉。
无奈的挠了挠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黑漆木盒,掂了掂重量,顺手打开机簧,只见一个在一面写着三个苍劲古篆,长约一米的朱红色卷轴平躺在盒子中间,数百枚大小不等,厚薄不一的金片散落在它的周围。
一双眼睛登时就被金灿灿的光线晃得发花,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找了个平坦石头坐定,拿起造型难看的金片仔细的打量了半天,又放在嘴里使劲儿的咬了咬,伸手从胸口掏出一个不大的粗布口袋,倒出压底的几枚发黑肉好,随手抓起金片就往布袋里面塞去。
待到金片全部清进布袋后,把口子扎牢塞进怀中后,汪焱才心满意足的出了口气,随手拿起那个写着自己不认识的文字的朱红色卷轴抽开了一点来看。
“我擦!紫阳你这个老不死的混蛋东西啊!你这是存心坑你家小爷啊!”
刺耳难听的在烟雾缭绕的树林子外响了起来,鸟儿再次惊叫着逃上云霄,松鼠慌乱的躲进窝里,在潭中欢乐徜徉的鱼儿也不堪其扰的向潭底钻去,刚刚平静的山谷再一次因为一个在用力撕扯着一卷朱红锦缎的小孩而变得喧闹起来。
“一百三十派个邪门外道?你个老不休真敢想啊!你把小爷当什么了啊?姜子牙封神也不过三百六十位,你这随便一个门派就千百号人,这纯粹是要累死小爷啊!你当小爷我是那个内裤外面的“苏婆慢”啊!不对,你个混账纯粹是坑小爷啊!知道小爷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德行,还弄这种要人命的勾当啊?你纯粹这是谋杀啊!你这混账师兄,快给我出来说清楚啊!”
一边使劲儿的撕扯着这卷用金粉为墨,小隶书就的约有一米宽三米长,让自己看的两眼发黑的红色卷轴,一边按模糊的记忆狠劲儿的胡乱拍打着古碑上的篆字,气急败坏的汪焱看着林子里越来越浓的雾气恼怒的跳着脚不停咒骂。
“你们这群败家子啊!道爷我攒了二十年的朱雀赤丹,就这样被你们祸祸了!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啊!你们怎么赔给我啊!”
同样在跳脚抓狂的,还有树林另一边的紫阳真人,几尊缺胳膊少腿外加没有头颅的裸女雕像,用大把的朱砂金粉喷涂的涂鸦,使他可以压制的怒火毫无保留的喷发出来,怒吼着抢过两眼发直的监工道士手中的荆鞭,向着犹自在那欢欣雀跃的乱涂乱画的年轻道士们杀去,一阵阵夹杂着惨嚎悲鸣的鞭响瞬间从一向宁静的古镇石林中传了出来,
“老祖宗、老祖宗,大事不好了!”
一把慌慌张张的声音打断了陷入疯魔的紫阳真人的动作,伸腿踢开了在脚边哼哼的白发猪头,转头狠狠地打量了一下跑的衣衫凌乱的道童,咆哮道:“慌张什么?那混帐又捅了什么娄子?”
道童被瞪得全身一哆嗦,硬着头皮颤声道:“太师叔他老人家在林子边上闹了半天,见没人回应,索性用火折子把那卷锁妖榜给点着了后顺手扔进迷林里了……”
“那又怎么样?迷林里有三千六百道大小机关组成,那一点点儿火星能造成什么影响,至于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可太师叔又丢了一大包未伏火的黑药,还把洞虚师叔珍藏的那种臭油丢了一罐进去,搞的火势用水都灭不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