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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二 默的日常 - 真如幻境 - 别撒娇了

篇二 默的日常 - 真如幻境 - 别撒娇了

一个男孩四处行走,夺取生命,他来决定谁获自由,谁遭谴责。每个人受到的对待不尽相同。——约翰尼·卡什

PM6:30

黄昏时分的天空是一天中最为灿烂辉煌的美景。夕阳仿佛燃起了漫天的烽火,抽干自己的生命,燎烤一切靠近的彤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间的辉煌壮丽,红霞映染了半边天幕,如刹那间喷洒而出的鲜血,灼伤人眼,而后渐渐陨落,带走最后一抹不甘的残照。

“这是目标的资料。”

A市中心,某栋高楼内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与外界的喧嚣恰恰相反,因为装上了几层厚厚的隔音玻璃,室内显得异常的宁静雅致,淡绿色的落地窗帘上绣着古雅的花纹,透明的而地板下,铺着乳白色的鹅卵石,冲入淡蓝的液体,正养着几尾金红的鲤鱼,悠然自得的地绕着珊瑚与水草晃悠。

室内的陈设简单而现代化,一盏精致的茶几,左右两侧各安放着柔软的沙发。茶几上,两杯香醇的咖啡冒着袅袅的青烟,两人相对而坐,左边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考究的西装,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眼神炯炯,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气息。他正将手中密封的文件夹递给对面的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与大街上多数少年一样,套着休闲的衬衣牛仔与跑鞋,是丢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回的类型。不同之处在于,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的淡漠,那是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高傲,甚至带着深深的寂然。就如同沙漠夜晚里寂静的荒原,有如月光般的冷静与洞悉。他接过文件夹,一声不响地拆开,也不看对方微带些愣然的表情,专业的技术配合超常的脑力,记忆这些资料不费吹灰之力。

男子见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那叠不算薄的资料,笑道:“不愧是地下黑手党中赫赫有名的杀手,Boss他果然没看错人。”

见少年不答话,男子也不生气,端起咖啡慢慢地抿着,似是不经意地道:“这是由出产自里约热内卢的顶级咖啡豆磨制而成,默先生可以尝尝。”

说着,优雅地比出“请”的手势。

默没理他。

“真遗憾……”对于少年地冷漠,男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眯着眼享受般啜饮咖啡,仿佛在啜饮着美好的人生。

默放下文件,掏出一只精致的打火机,拉过茶几上的烟灰缸,幽蓝的火苗烧得寂静。

“城郊的一处红顶建筑,抹杀那个科学家,五小时以内。”

“对。”

“另外,有无对其死状的限制?”

“嗯?”男子又是一愣,随即愉悦地点点头:“默先生果然厉害,绝大多数职业杀手都没有自信在任何情况下让猎物在自己的掌控下死亡。”

见默微微皱眉,男子立即补充:“既然您有如此自信,那么,我希望这位伟大的科学家能像耶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让仁慈的上帝看看,他的孩子是多么虔诚地信仰着他。”

他笑得疯狂,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默的本意其实是想问尸体是做成自杀,他杀还是意外事故,可对方似乎是会错了意,如同有些神经质的艺术家似的追求残酷的美感。这完成起来不算困难,默想了想,比出一个手势。

男子微微睁大眼,看来道上传闻杀手默要价之随意当真是难以捉摸。

“默先生,为了你我今后的合作关系,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我不会接手同一委托人的第二份委托。”

男子透过缸中熊熊燃烧的金红色,捕捉到火焰背后若隐若现的漆黑眸子。

直到那叠文件全都化为浅灰色的粉末,默毫不犹豫地起身。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不远处的落地窗帘,

“顺带一提,我不是什么职业杀手,是暗杀者。”

“难道你的老板没告诉过你么?”

男子眼皮跳了跳,“或许是他老人家忘了吧。”

回应他的是不咸不淡的关门声。

PM6:36

直到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男子才缓缓起身,将窗帘卷起。露出里面一方狭小的空间——那是早在修建时便特意开凿而出的空地,足有半个房间大小。一个衣着性感的女子款款步出,坐在了少年原先的位置,优雅地翘起腿,端过少年还未动过的咖啡浅尝一口,抿起唇瓣,妖娆地笑起来:“可别浪费了。”

“你啊,”男子摇头失笑,从口袋里掏出两粒胶囊,自己吞下一粒,另一粒递给那女子。女子依旧陶醉于那杯咖啡,抬起头笑道:“真是的,这两杯咖啡到底还是进了咱们的肚子。”

“这种情况不是意料之中的么?”男子将咖啡放下,靠在沙发上:“反正毒已经下进去了,五小时之后,也就是默如谦他完成任务之时,便会毒发身亡……呵呵呵,他大概至死都不会想到——那毒,是可以在空气中扩散的吧——尤其是这种狭小的密闭空间里。”

女子打开窗户,将毒气放出,皱了皱眉:“最近的局势很不稳定,风海家似乎也掺和进来了。”

“一个小小的新兴家族,也敢打咱们艾尔弗雷德的主意?”男子不屑地道。

“呵,敢打艾尔弗雷德主意的,会是一个小小的家族?”女子摇头:“风海家隐藏得太深了,我们也是最近才看出些端倪,而这次竟敢开出双倍的价格阻止默接手我们的任务,那个风海境究竟在想些什么?”

“唔……”男子沉默了一下,刚要开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越的手机铃声,皱着眉掏出来,见到来电显示后,立即换上一副温柔慈爱的表情。

“晚上好,玥小姐……呵呵,您今天也是一样的有精神呢……这个……可是Boss他……真的不用么……这,您可别……我知道了,那么,玩得愉快,玥小姐。”

“这次怎么说的?”女人掩口笑问。

“来一个,杀一个。”男子以手抚额:“大小姐的叛逆期比我想象的还要漫长,最近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了。”

“呵呵,听起来像是积怨很深呐。”女人起身,坐在男子边上:“这次依然是由着她的性子?”

“还能怎么样?”男人摊手:“挤在老板与大小姐身边,得罪哪一方都不好过。”

女子将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肩膀,慵懒地说:“再忍耐一阵子,再一阵子,我们便不用害怕任何人,父亲说了,他会全力支持你。”

“呵呵。”单手环住女人的腰,男子眼中闪烁着地光芒是从未有过的恶毒,当然,谁也没有看到,包括那个女子。

PM6:45

靠门边的少年静静地直起身,最后一次回头,古井无波的眼神换上了戏谑的嘲讽——那两人倒是忘了,一个专业的杀手,不管走在哪里,都是可以不造成任何响动的。如此明显的伎俩,早在自己接到会面指示时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肺里像是被火烤过,默揉着胸口,伸了个懒腰。

暗杀者的工作较之职业杀手更具某种自由性,成功率是他们唯一的信奉,而报酬往往是一般杀手的几十倍或者上百倍,一般一年接手一到两份工作就足够享乐了。

距离上次任务完成才过了两个月,连默本人都觉得自己真是个勤劳的好杀手,哦不,暗杀者。

PM7:03

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他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试图忆起有关风海家的讯息,却没有半点头绪。

记忆中似乎有一道断层,被硬生生挖走一大片,空旷得另人心悸。几小时前,风海家传讯给他,开出天价酬金,让他拒绝艾尔弗雷德的一切委托。

暗杀者承认他当时看到那数额时还是心情激荡了一小会儿,其实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他老早便盯上的,这次的委托单总算让他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将这个科学家料理一番。风海家的重视,使他加深了对这个科学家的猜测,多方情报表明,默的身世可能与这个神秘科学家的研究有着莫大关系,此次任务他势在必行。

若是风海家那素未蒙面的家主知道他的想法,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或是暗叹一声,早该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混得如此风生水起是不可能没有原因的。

当务之急是尽快准备一些材料,暗杀者忽然转过头——直觉告诉他有人正注意着他。

这是一位十分腼腆的少女,不断地绞着手指对着他身旁的空位欲言又止,暗杀者只觉得万分麻烦,皱着眉不客气地将脸撇向了窗外。

PM7:17

默转过头面向窗外的人群,父母拉着孩子,丈夫拉着妻子,兄弟俩有说有笑。一幕幕记忆的片段纷至沓来。他本以为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现在想来,或许在很久以前他也有过这样一段温馨生活。

记忆的最后一瞬,是一张笑得恶毒的女人的脸,然后是漫天的血色,渐渐转为空白……

这段记忆得到与否,又有什么要紧,他还是他,难道还能变成别人不成?

只是,像刚才那般温馨的家庭,他是不是也曾有过呢?

如果有的话……

PM7:57

抱着个印着**家具的纸箱,暗杀者回到了他的房子,外表看起来精美得和所有的豪宅一样,打开门,内部装潢也是极尽奢华,看得出其主人是个很懂享受的人。长长的走廊零星挂着几幅诸神背景的油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户主是个信教的奸商。默将纸箱放在地上,从里面倒出的不是十字架,铁钉之类的任务必须品,反而是货真价实的小型家具,又找来工具箱,对着这堆家具一阵捣鼓……

PM8:21

将所有的道具通通塞入一只黑皮袋中,大功告成。

吸了一罐可乐,默心情不错地开始了他的洗浴时间,并不是因为心情不错才洗澡,而是因为洗澡才心情不错。

他伸手摘下假发,顿时,洁白的灯光下,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如雪花般飘扬垂下,没有半分杂质,默静静地凝视着镜中自己的脸,咧了咧嘴,镜中的人也跟咧了咧嘴,他不屑地笑笑。

撕去面具——他自制的超薄面具能够生动地再现持有者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随后他将黑色美瞳摘下,清楚地看到镜中的倒影完全变了个人。

灿金的眸色所激荡的锋芒仅一瞬间便胜过了被炼去杂质的黄金!

这样的瞳色与发色,显然不是正常人应有的血统。

虽然这并不是可以拿来自恋的理由……

洗掉指甲中残余的毒粉,他慢慢地将拳头握紧,满意地确认着日益澎湃的力量。

PM9:05

换上劲装的暗杀者检查完身上的装备,闭着眼最后一次回忆早先制定好的行动计划。一切准备就绪,暗杀者倏地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PM9:25

红顶别墅近在眼前,外部是钢铁的围栏,作为庭院,和资料中所说的一样,没有半个守卫,取而代之的是,这座别墅在那个疯狂的科学家的改良下,堪称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军事堡垒,外部防御牢不可破。

这个暗地里进行着残酷的活体实验并转手高价卖出的科学家明白自己必将被多方势力惦记着,再加上其本身的狂妄,特地将庭院的大门打开,迎接每一位不速之客。资料显示,至今已有二十六位闯入者再没出来,末尾还附着了一张地图,默看也不看就将它烧了。

笑话,二十六位杀手中不乏名声不弱于他的,若还是失败,那么,出问题的八成就是地图了。

应该是始作俑者故意设下陷阱,不过有一点应该不假,这建筑外部的攻击范围,是方圆20米。

默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地上前,漆黑地瞳孔微微颤抖,那是即将遇上强敌的兴奋战栗,他在离大门数十米处停下,将稍长的额发拂向脑后,按下耳垂上自制的感应器开关——这是一款能够远程感应系统任何攻击指令的迷你机型。他眼神凝聚成一点,那是排开所有杂念,并将仅剩的一点信念扩大无数倍,融入血液与骨髓,使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呼啸着的唯一决意。

默慢慢地将身体下压,跟上心中的节拍,上半身缓缓前倾。像无风下落的枯叶,无声无息地垂下……右脚猛一蹬地,肌肉瞬间绷紧,身体如炮弹一般暴冲而去,由极静瞬间变为极动,只留下一抹残影。更诡异的是,如此恐怖的速度,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当少年移动了近三分之一时,耳边的感应器突然响起了清亮短促地“嘀”声,默毫不犹豫,脚步一错,身体凭空向右平移了一步,身旁传出了微小的响动,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少年刚才所在的地方,听声音,应该是高强度激光武器的扫射,而且是——追踪式的!

果不其然,感应器再次响起短促地提示音,只不过比第一声稍显低沉,其方向应是……六点方向,默脚步一滞,身体猛然下蹲,双脚同时发力,硬生生改变了前进方向,而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却没有立即停止,反是如跗骨之蛆般紧随其后……

即使是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优秀杀手,也没有那个自信能躲过激光那恐怖的追随速度——甚至在反应上也差了一筹,也许是血统给少年带来了远超常人的身体优势,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如闲庭信步。

按资料中所说,这庭院内部装有的激光武器绝对有上百之数,可如今却仅启动了两架,是试探么,亦或是——戏耍?少年眉峰一挑,脚下用力,速度狂增,瞬间便将那声音甩得老远,而此时,离这栋红顶建筑,仅有10米。

“嘀——”感应器忽地发出一阵长音,虽说是长音,却也仅比短音长出一半左右,若仔细听便能发现,这其实是由三个音调递增的短音构成,其对应的方向是10点,12点,1点!

默突地停住,向后仰倒,双手撑地,蛮横的腰力在刹那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连续的三个后空翻精准地躲开了前方擦身而过的能量冲击。感应器又一阵轻响,与原先的第二声没有丝毫不同——正后方!

前后夹击,默心中一阵冷笑,此时的他正在完成第三个后空翻,双手在下,两腿正翻至最高点,身体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没有半分迟疑,重心放于左手,右手一缩,接着狠拍地面,无视于惯性的作用,强行扭转至另一侧,前后两方激光汇于一处,硬是没擦到他的半片衣袖!

只不过,似乎早已计算到这一点,在暗杀者将至的落脚处,强猛的射线如在水中潜伏已久的鳄鱼张开了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扑向猎物,可惜默的临敌经验使他的计算总会比机器快上一步,甚至数步!从现在起,感应器已派不上用场了,一切都将靠其作为杀手的经验与预测。

默收回手,此时他全身都在半空中,没有半分借力点,可即使如此,他依旧能再次转动方向,哪怕时间不足一秒。他张开双臂,宛如一个跳水运动员一般,三百六十度侧身旋转,恐怖的离心力,连紧身的衣物也微微地膨胀。

然后,下一步是……默心中一动,毫不停留地朝来时地出入口狂奔而去,刚才凌厉的攻击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随后,铺天盖地的激光扫射如暴雨狂澜般席卷而来,就如同眼看着猎物从自己爪下逃脱的猛兽,那种无边的恼怒让少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种种迹象表明,这数十秒之间所发生的一连串打击,并非全部出自计算机的自我防卫机制,而是由一个操作者和机器本身同时控制,或许他正是自己今天的猎物。

少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自小被残酷训练出的嗜血欲望如煮沸的开水般蒸腾起来,眼神划过一抹难耐,却立刻被更多的理智给扑灭。

人的速度再快也躲不过上百个自由旋转的发射孔,默深知这一点,不等身后的恐怖射线跟上,立即转化了行动模式,在奔跑地过程中,不断地改变行动方式,下蹲,扭转,后翻,侧移,滚地,跳跃……无序转换,每一个动作的转换周期竟只有短短的0.4秒,而计算机因过于追求精确,反而在少年随时变换的身形上显得难以瞄准。

出口已近在咫尺!

对方像是已经明白猎物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攻势渐渐停止,默几乎可以想象对方一定在他的控制室狠拍着桌子捶胸顿足。微微一哂,作势要一口气冲出庭院,却在出口处绕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而后,倾斜着一脚踩上高耸的围墙,借着惯性,竟在90度地墙面上奔跑起来!

对方明显为猎物的“回心转意”而兴奋过头,立马调动起所有能够调动的激光武器对着少年一阵狂轰滥炸,却是忘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这些围墙上嵌着的,赫然是刚才袭击少年的喷射口。

于是,前方是默凭着优秀的夜行视力踩在微凸的喷射口上飞檐走壁,后方是感应到猎物经过的激光武器与对面及周围的进行着疯狂的能量对轰,爆炸声此起彼伏,等到那科学家终于注意到现场的惨状时,这些耗费了他不少积蓄的先进武器已经损失了大半。

默摆脱了激光的牵制,快速穿过庭院,移至建筑物下方,眼前的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在月光下泛着浑浊的微光,隐约可以看见其中贯穿着网状的纹理,像血管一样纠缠交织,少年并不焦急,找了处死角静静地恢复着体力,虽然刚才的消耗并不算多,可为了等会的恶斗,养足体力是必要的,他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二十六,刚才的一番激斗,不过一分钟之间。

PM9:29

本想掏出定时炸弹将这颇为诡异的门给直接炸开,后者却缓缓地开启,在黑夜里尤其可怖,门内一片黑暗,隐隐透着些压抑的低响,沉淀着不安定的因素。

默从衣角撕下一片,将鼻子捂得严严实实,因为刚才那一刹那,他闻到一股浓郁的刺激性气味。

“呵呵,默先生,不必紧张。”一道低沉嘶哑的嗓音和着突然亮起的灯光。声音是从大厅顶部的扩音器上传下的,似乎有很久没有说话,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作为游戏的设计方,当然希望能有优秀的玩家通过重重关卡取得丰厚的奖励……”

他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发觉了监视器中少年的注意力已转向了大厅中的那群蠕动着的绿泥——他的新成果。于是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这是我可爱的孩子们,他们才出生没多久,希望你能陪陪它们……”

默仍然没有听他把话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支银色手枪,冰冷的金属质感即使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下依旧泛着凛冽的寒意。

随手一枪,正中一团烂泥的头部,在他看来,这样小山包似的烂泥,其头部应该就是山顶了。

“砰!”子弹不出意外地穿透而过,烂泥没有任何异样。

“没用的喔。”似乎没默的一再无视给惹恼了,传出的声音恶心地令人汗毛倒竖:“既然您不需要提示,那么,我将在顶层的终点……”

可惜默依旧无视于他,视线专注于这群绿泥背后虚掩的门,单挑这群来历不明的未知生物是很不智的行为。

“游戏愉快!”咬牙切齿地总结一句,这位可怜的科学家彻底切断了通讯,暗杀者沉默不语——不是他一直无视这个变态,而是这变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能引起默关注的重点。眼前这群不明生物似乎没有太高的智商及行动能力,却胜在身体的柔软。

先甩开再说。

默再次展现他引以为豪的速度,瞬间便掠过了蠕动的烂泥,停在连接另一个房间的门口,正要伸手,却猛地后退——门缝中渗出的液体,与那群不明生物简直如出一辙。

出口不知何时已被封死!

PM9:31

默执起一只杯子,扔向离他最近的一团绿泥。杯子被缓缓的吞噬,不一会儿,从内部传来沉闷的碎裂声。紧接着,一堆玻璃渣被吐出。于是自视甚高的暗杀者无趣地摇头,第一层也难怪是这种水平了。

掏出一块定时炸弹,时间设定为5秒,而后一把捞起一只长椅,将逼近自己的东西打得老远,还剩4秒。踩上柔软的沙发,攀上天花板上价值真的很不菲的水晶吊灯,还剩两秒。

甩手一掷,炸弹正中目标,墙上粘着的绿泥还来不及将之包裹,便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四分五裂。烟尘散去,露出另一方狭小的通路。默不再停留,双腿蹬上天花板,微一发力,身体向着那通路暴冲而去。

PM9:33

“砰!砰!”两发子弹准确的命中了嵌在墙壁上的监视器,确信自己的行动不会被发觉后,默打量起眼前狭长的通道,以及通道两旁数不清的岔道,再次认定了数小时前无视那份地图的正确性。也许它真能指出通向终点的正确方向,但也只有真正到达那所谓的终点时才会发现,所谓的出口,不过是一条绝路。

他一向讨厌被别人所掌控玩弄的感觉,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排斥,要不是这种天生的桀骜,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作为一个自由的暗杀者无拘无束的活着。

而现在,一被铺天盖地的激光扫射追得满院子乱窜也是,被迫着和一群恶心的疑似生化危机里的不明生物玩捉迷藏也是,现在不得不进入这岔路纵横的迷宫中寻找出路也是。

可以说,这次地猎物从一开始就触犯了他的逆鳞,而被触怒的暗杀者也同样会如先前那般狠狠扯断他手上缠绕的钢琴线,将他从自以为掌握一切的感觉中狠狠剥离出来!

默举起右手,拳心正对着上方,一道寒光划破空间,以不下于子弹的速度深深地钉在坚实的天花板上,是一根细长的棱锥状金属,尾端连着极细的透明丝线,笔直地拉入少年的袖口。突然,天花板上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响动,竟然是金属内部刺出了上百只更为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地扎入天花板内壁,使其更为牢固。

默转动手臂,强烈的拉力瞬间将他整个人拉离了地面。默单手撑着天花板,微眯着眼端详了一阵,拿定了主意。

假设那份来历不明的地图是个陷阱,那么这众多的支路其实不过是种掩饰——掩饰这个迷宫根本没有活路的事实!

默誊出一只手轻轻叩击着天花板,传来低沉的闷响。他想了想,又换了几处继续尝试。当敲到某一点时,叩击声竟凭空清越了许多,于是他毫不犹豫,抡起一拳狠狠砸了上去。

PM9:38

他想得不错,这种豪宅因为被那疯子改造得极端军事化,以至于在装备了庞大数量的危险设备后,通入了远超过一般住宅的能源供给。于是,散热问题便成了这位科学家的心头大患。

看着这条体积和底下的迷宫岔道简直分毫不差的散热管道,默一向缺少表情的脸庞上竟也流露出一丝诧异。不作停留快步向前跑去——那个烦人的科学家,应该是在最顶层……

PM9:38

科学家略有些不耐地盯着监控屏上的两块在几分钟前便彻底黑掉的区域——已经过了五分钟。少年自从毁掉了两块监视器后便再没有移动过,似乎是一直停留在这块区域。可他却直觉地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忽的,他咧起嘴,虽然是在笑,却总给人一种寒意。

“桀桀,在你之前的二十六位玩家里,倒是有那么寥寥几人曾想到另寻途径,不过……下场也是一样的,不,或许有些不同呢……”他回放着默在庭院的那番激斗:

“对,就是这个,不会错,这种体能……绝对是那个血统没错……桀桀,本以为得费上好一番功夫,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阴暗的室内,只有大块的显示屏闪着幽蓝的荧光,斜斜地照在科学家瘦削的脸上,衬着他惨白的脸色和研究服,让初见的人几乎将其看成了一堆白骨,他将双手铺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指节仿佛机械一般不定敲打,发出无机质的脆响。

“哼哼,小娃娃脑子还算好使,到时我会把你的大脑保存好的……在抽干了血液之后……桀桀桀桀,我是在顶层,可是那又如何,你一样得死!”

PM9:45

“不可能,怎么会找不到?”

科学家烦躁地抓着几近光秃的头顶。当初,设计通风口时,便想到了这一点,而又因为散热管道太过众多且贯穿整栋豪宅,又不可能将每个区域都装得跟庭院那样严密。于是,科学家只能退而求其次,仅在靠近顶层的通道处设置了最强的歼灭系统。

按默的速度来算,应该早已到达,可是,直到现在,那处让他真正引以为豪的武器却没有传来任何异动。是的,任何,监视器里一片死寂,仿佛在嘲讽着他的无知。迷宫正厅与庭院也没有人经过的警报,安静,太安静了。科学家不禁心慌起来,其实周围本就是安静的,只是他现在才打从心底里深切体会到此间的恐怖,仿佛一切都会一直存于这种孤独的氛围中,无声无息地临近,无声无息地消亡……

科学家猛一甩头,试图驱散脑中徘徊不去的恐惧。

他突然一把拉开抽屉,抄起一只小型手枪,不住地战栗着。因为他听到电梯里的响动。

一如所有进行着非法研究的科学家一样,他将自己所有的罪恶隐藏在最底层的地下室中,而作为游戏的设计者与规则的掌控者,他不会容许任何玩家立于自己之上,于是便有一架独立于中间层之外的单独通路,连接着底层与顶层,方便他自由来往,而中间那些给玩家留出的大片游戏区域……他半步都不曾踏入过!

而现在,这声音分明是在表明,电梯已经离顶层不远了!

它本应随他在顶层待命,而就在刚才,他焦急于满宅子寻找少年的踪迹,却没想到少年反其道而行,一直向下到达他的地下研究室。因为他早料到,自己绝对会在这无比方便的通风管道大作文章,于是摸到地下室,神不知鬼不觉地黑掉控制程序,指挥电梯下降,而这一切,却被忙于在常规线路上忙于搜寻的科学家忽略掉了。连电梯下降时发出的极轻微的响动声也给那该死的键盘声给盖住了!

这少年,自从进入了那个庭院起,便隐隐掌握着一切,他的想法,总会比自己更深一层,更远一步。不,应该是他从各种细枝末节中掌握住了自己的想法,而后逐渐地抢过了主动权,在这种压倒性的被动中翻身出来,将他狠狠压下,这等心计,这等谋略,当真是世间罕有!

现在切断线路已经来不及了,科学家紧紧握住手枪,颤抖着将它指向电梯口。门一旦开启,立即击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而最终的胜利者也一定是他。

可是,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是怎么回事?面对如此刁钻狡猾的对手,真的可以如此简单的应对么?

“没事的,放松,那个杀手一定以为现在的我正坐在显示器旁悠闲地喝着咖啡吧,待会绝对会让他死不瞑目!”

科学家在心中略感安慰地念叨着,浑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电梯门。

“叮”门开了,科学家心跳骤然加快,门刚开启一点缝隙,极端的恐惧促使他不顾一切地扣下扳机,唯恐给这位恐怖的杀手留下任何可趁之机。他的准头不大好,因此还特地补了两枪。

门完全开启时,他的瞳孔瞬间缩小,从未有过这样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后悔——门内,空无一物,杀手,还隐藏在暗处,他——会死!

等等,科学家心中一动,难道是,电梯上方?

这样想着,他开始犹豫是否立即上去结果了他。突然,一个黑影从电梯上部直坠而下!

“好机会!”科学家内心狂喜,趁着黑影还未落地,抬手又是两枪。

“砰砰!”两颗子弹正中那黑影,枪声响彻了整个房间,因此,也盖过了另外两声异响——没错,是不属于子弹贯穿人体的异响,但科学家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因为他发现滚落在地的黑影竟然还挣扎着想爬起来!

所以,一切的疑问转瞬便被抛诸脑后,他没有犹豫,将枪内的最后一颗子弹准确地送给了那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黑影。

“砰!”黑影停下了,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电梯门慢慢的关闭,似乎以为内部的人已经出去了。科学家呼出一口气,还来不及高兴,一道银白色的冷光自电梯顶部探出门缝,毫不留情地开出一枪,正中科学家的眉心!科学家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倒下,眉心上的,不是一个血洞,而是一支银针——麻醉弹!

默轻盈地跃下,抬手将即将合拢的电梯门掰开。提起地上的黑影拖入室内,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手指上,赫然环着几圈银丝,这是刚才连接勾索的透明丝线,而被倒霉射中的,正式少年出门时整理的一袋子任务必需品。前一刻,便是利用这些丝线牵着黑影做出些简单的动作,诱出科学家剩下的子弹。

PM9:47

有些郁闷地扯了扯劲装下的防弹背心,本以为会派上些许用场,谁知这科学家太过自信,以至于防身武器比起外部装备是如此的落后,本想拼着挨两下结果了他,可现在……

默抬脚狠狠跺上了科学家的右手,直到将枪踩得脱手飞出老远。

将黑皮袋解开,倒出里面的十字架和铁钉——损失不算严重,貌似还立得起来。

努力回忆着耶稣的死状,他从袖子中摸出一粒胶囊,找了些水喂进科学家的嘴里。这种毒药能在麻醉弹失效之前让他无知无觉地堕入死亡的深渊,而后很是沉默了一阵子,开始伸手解开了科学家的衣服——这种死状他是第一次尝试,忙活了一阵子,当看见仅穿着条四角内裤,全身上下瘦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的科学家时,他强忍着反胃的感觉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接附带这种变态死状的任务。

郁闷归郁闷,任务还是得一丝不苟的完成的,他找出一条花了很大功夫才到手的破布巾,这条布巾面积不小,陈旧破损,由于长期的磨损而有些泛白,边缘处因是被撕下而有些参差不齐。总之,整块布料做得相当仔细,活像从乞丐身上抢下来的——而事实也差得不远,默花了稍微有些可观的价格才让那个乞丐相信他不是神经病,并慷慨地从过长的衣物上撕下一截友情赠送给他,现在的他大概已经不再空着肚皮四处乱窜了,而是一身名牌地坐在某夜总会的贵宾席中享受着周到的服务。

他将破布巾围在科学家的腰上,紧紧地系着,末了,还拿出一小盒针线细心地将接口处缝上,这才扯下内裤丢到一边。

架上十字架,将科学家拖上去,据说应用铁钉将他完全钉死在十字架上。他想过了,那只对干尸有效,科学家刚死不久,直接钉上去会流出血液,影响观赏效果,于是早在几小时之前,少年已将铁钉的中部拦腰斩断,留下平滑的断口,又扯出几根透明的腰带,将铁钉与科学家的四肢绑得死紧,还用胶带缠了几层,进一步加固。

完成这些后,默的目光移向了科学家光秃的头颅,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了然表情,从腰间抽出一只布包,抖了抖,倒出一只丝团,在地上悠悠滚了两圈后,露出其真面目——假发,然后是裹在中间的强力胶……

PM9:55

默收拾好现场,坐在科学家的计算机前敲打了一阵,成功地将科学家的研究资料与秘密档案拷贝下来,如果他想得不错,这变态的手中握有一份名单,如果深入调查这些名字的主人,默一定会找出那个一手将他的过去彻底抹杀的罪魁祸首……他最后调出科学家专用的出入设备,暗杀者拖了一旁的新作品跟着自己走入电梯一起下沉,下沉……

PM9:58

默一把将十字架插入泥土中,早已守在一旁的西装男子快步迎了上来,呆了一下,手脚麻利地核对着科学家的身份,确认他已死去后,拨通了电话,笑着对暗杀者说:“默先生,酬劳已汇入您的账户,一分不少,呵呵……”声音里隐隐带着些畏惧。

默打开手机,确认后点点头,那人才如释重负的冲他告别,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默才缓缓收回视线。

夜风传来清爽的凉意,微微享受地弯起唇角,工作结束后的成就感使得他的心情愉悦起来,静静地凝望着天上的明月——即使在他的眼里那只是一团洁白的烟幕,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看不清月亮,这对于一般人而言分明就是一种特权。默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又久久不语。

凭着过人的耳力,他听见远处传来了细微的轻响——有人来了。

迅速没入黑暗,跑得没影,这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只十字架,又像是透过了它看向更远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艾尔弗雷德的家主,这招借刀杀人的手法,倒也的确高明。

——难道,从未有人探究过,为什么他从不接手同一位客户的第二份委托么?

PM9:59

一辆黑色林肯缓缓停在了科学家的宅邸前,车门打开,走出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发青年,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自言自语地嘀咕。

“靠,这种紧要的关头怎么会睡过头的?”

冲着车内道“夜儿,刘叔,在车里等我。”

四处转了转,没有一点动静,那猎物科学家的特大豪宅里一片漆黑,甚至没有一丝灯光。

“不会真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了吧。”他喃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讪笑着摘下了墨镜,不住地念叨:“酒这东西真他妈的误事。”

月光直直溢下,淡淡的光晕照亮了青年的面容。摘下了墨镜的他显得稚气了很多,只有十七八岁,深邃的紫色眸子,折射着月色,流转间竟像是杯中晃悠着的美酒,带着种说不出的从容闲逸。嘴角的弧度若隐若现,似笑非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种隐藏得极深的不可一世,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默倒还有几分相像,即使表面上是十分平易近人的随和洒脱。

视野顿时明亮了许多,以至于青年在四下张望无果后注意到了脚下的影子——有两个。

“谁!”他猛的一甩手,从袖中滑出一只微型手枪,飞快转身对准身后,却被看到的景象雷得差点将手枪一把砸过去。

那是一根长约3米的十字架,直直扎入地里,做工有些匆忙,一个仅围着条破布巾的人被几只搞笑的铁钉牢牢绑在十字架上,表情安详得如那耶稣现世一般。

青年嘴角微抽,终于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即使他被戴上了海藻样的卷发,即使他一改照片上穷凶极恶的面目换上了一张仿佛吃了安乐死似的慈祥,青年还是认出了他——那个猎物科学家!

他黑着脸伸出手,按上这耶稣的颈动脉,先是叹了口气,而后又带着些惊喜——这几近**的尸体竟带着些余温!

深吸一口气,快步冲回车内,“刘叔,打开热感应器,追上去,那家伙还没走远!”

林肯如来时一样飞速地穿过荒野,青年的手死死地捏着膝盖:

“你以为,我风海境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PM10:00

中年男子披着宽松的浴袍,斜靠在椅子上,一旁的餐桌上立着几瓶红酒,两只高脚杯,透明的冰块在杯中跌跌撞撞。

女子从不远的浴室里款款地走来,裹着同一款式的浴袍,轻柔地擦拭着半干的头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光洁的脸蛋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男子看得有些痴,连忙开口打破那份宁静:“刚才接到电话,默已经得手了,尸体做得非常完美。”

“她真像你说的那样,做得跟耶稣现世似的?”

“何止,那表情活像吃了安乐死!”

男子大笑,忽然停下来,“真是可惜了。”便不再言语。

“啊,那笔酬金看样子他是没法享用了。”

“也不过是点小钱,这小子不见得跟传言中一样,这年头炒作竟然炒到黑手党中了……”

男子话音刚落,突然死死地按住胸口,带着绝望与不敢置信,转头怨毒地看着女子,却发现女子的情况也和他一样。

“不是我啊……”女人看着他,近乎叹息地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凄凉:“应该便是那个少年吧……这种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没有些手段?”

男子猛然回想起少年端着漂亮的打火机一页一页焚烧着资料的情景,以及自己透过高温的火苗,看到的那双漆黑的眼睛。火焰升腾起来,带起淡淡的烟尘……

“呵呵,一样的手法,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

“若是当时马上打开窗口,稀释掉屋里所有的毒气,或许也不会变成这样。”

“哼,后悔什么,再过两小时。他自己也得死!”

“瑞斯!”女子终于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从未见你这样糊涂,再毒的药品也是有致死量的,你使用的‘凝烟’固然厉害,可这种气体即使是常人也得吸上两分钟才能在血液中留下足量的毒素,而那个少年太过谨慎,再加上常年的抗药性训练,先不说吸入了那整整五分钟都不一定真正致死,恐怕初一闻到咖啡的味道,便闭紧了鼻息,盘算着怎么杀你了吧……”

男人睁大了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女人忽然回过头冲他一笑:“若不是他,恐怕今后,我连和你死在一起都做不到。”

“你,你……难道!”

“很奇怪么?”女人自嘲一笑:“难道你以为我会如你以前遇到的那群蠢女人一样被你骗得死去活来?”

“原来你……”男子刚冷笑着说到一半,却被女人愤怒的打断:“我没有,别以为所有的女人和你一样为了权力连幸福都不要!”

忽又悲哀地看着他,女人的声音甚至带些怜悯:“没错,像我这样的千金小姐什么都不懂,不懂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悲哀与承受的侮辱,但是,至少我懂得如何真心地爱一个人,你想要我们家族的财富,地位,我都可以让给你,即使你下一步是舍弃掉我去追求艾尔弗雷德家族的玥大小姐……”

“很奇怪是不是?”惨笑着吐出一口暗红的血:“因为我是真的爱你,我调查过你的过往,你的曾经,而这几年我几乎与你朝夕相处,所以我比谁都要了解你,比谁都要重视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要如何帮你。所以,不要把那群愚蠢女人对你的花言巧语与我对你的爱相提并论,那真的很让人心寒!”

“……是么。”男子嘴角溢出血丝,直直坠入地面,沉默了片刻,他伸出手,吃力地摸了摸女人的脸,微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女人不语,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仿佛想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没有甩开男子的手,静静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很久以前,当我还不名一文的时候”男子自顾自地说着:“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每一天都过得非常辛苦,每每吃了一顿就没了下顿,还要忍受着老大的欺压,那时的我,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突然有,有一天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微笑着递来一只面包,我的世界就变了,变得万木丛生,鸟语花香……

“我开始拼命攒钱,希望能做一个正经的商人,好好打拼几年,就可以娶她了……

“我这么说的时候,她笑了,笑得很美,我现在都还记得……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攒够了开店的钱,拿给她的时候,她笑起来,说为了庆祝,让我到她家作客。我很高兴,就去赴约了……

“那天晚上,她灌了我很多酒,但是她不知道我酒量很大,根本就没醉,当我趴在桌子小睡了一会儿后,被一阵争吵声惊醒了,我本想起来帮他,却,却……听到她其实在和另一个人讨价还价,关于我全身的器官的要价。

“于是我将她杀了,把她剩下的内脏一个低的令人发指的价格卖给了和她争吵的男人……然后抢了她所有的财产作为本钱,远走他乡,赚了第一桶金……

男子怜惜地看了看女人:“这些,你都知道吧。”

女子点点头,泪水更加汹涌,男子艰难地擦了擦她的泪水,接着道:

“我想说的是,我的确不懂得要怎么去爱人,对于那个女孩,或许我也只是非常的感激她,而误以为自己是在爱她,亦或是太过自以为是,直到刚才,听到你的话,我才明白,若我是真正的爱她,我会更多地去了解她,认识她,而不是将我梦想中的幸福强加给她……我爱得,终究不如你深。”

女子使劲地摇着头,抱着他的手呜咽起来,男子眼神渐渐涣散:

“我从小……便有一个心愿,我自知愚钝,这一生,若是有一天时来运转,我能够从那种噩梦般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就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求我所缺失的……亲情,是不可能的了,爱情与权利,恐怕我拼尽一切,也只能争到一个……”

他深深地看着女人的脸:“自那以后,我舍弃了爱情,一心一意追求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我背叛了很多,丢失了很多,每一天都心神不宁,害怕有人来报复暗杀,我想放手,可又不知道这样一来,我还剩下些什么……”

他眼里闪着遗憾:“若是你能早点告诉我,该多好,若是能早点让我知道,我早已获得了真爱,不必每天都这么辛苦,该多好……”

“不,不是的。”女人紧拥着他:“现在已经很好了,不是么,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幸福……”

“……也是呢。”男子最后露出一抹安详的笑:“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失去了权力,却获得了爱情。”

PM10:08

默身形如同一只灵活的野猫一般穿行于斑驳的树影间,脚步一刻也不停息,他得找地方躲躲那个缠人的家伙。

四下看了看,发觉远方有些微朦胧的黑影,在周围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凸显出坚硬的质感,时间紧迫,少年向那处黑影猎豹似的狂奔而去。

正赶着路,前方似乎有处蓝色的光影微微晃动,好奇地看过去,原来是一汪碧蓝的湖水旁,舞着一抹纤柔的背影,月光流泻入湖水,点缀出粼粼波光,为少女的舞蹈打造出天然的舞台,深蓝的长发就像是顶级的天鹅绒,随着少女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不住地摇摆晃动,翻涌出清冽的幽光,像是汇聚了天上的星辰,那一晃,天地顷刻间黯然失色,只有那仿佛流星划过的一瞬,深深映入人的心底,不住回放。

少年回过神来,继续马不停蹄地跑着,略带庆幸地发现,若是再晚些,便会一头撞向前方的电线杆。

待他离去后,少女疑惑地转过身,不过十六七岁,长发在纤腰上晃悠,“奇怪了,刚才好像有人经过……”歪着头,皱着精巧的小鼻子想了想,突然一转身,继续跳起舞来,赤足踩在鹅卵石上,轻灵得好像要飞起来。

PM10:10

默猛力一跳,单手撑着围墙顶轻松地翻了进去,落下地面后快跑几步,一跃从一楼的窗台跳上了二楼的围栏。扶正了差点被自己挤下去的仙人掌花盆,单手攀上三楼安置的空调管道,脚尖微蹬,左右晃荡了半响,最终翻上了与之平行的三楼阳台,整套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是轻车熟路屡次上门的惯偷。暗杀者略有些得意的笑起来,终于露出一个少年应有的稚气。

处理完脚上的泥泞,默拧起房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余光忽然瞄向了远处缓缓行来的身影,嘴角微勾,笑得恶劣地合上门。

窗帘紧掩着,房内显得有些阴暗。一进门,清新的墨香扑面而来,屋内的陈设井井有条,简洁随意,完全不是同龄人常有的凌乱不堪。

不算大的单人床上整齐地放着几本线装册子,了然地点点头,古文爱好者的确会有这方面的坚持。暗红的书架宽大厚实,相同大小的书各自拥挤而笔直地放置着,旁边是一个矮凳,方便主人取出上层的藏书。不远处是书桌,边缘处静静陈设着一方砚台,幽黑沉凝而又洗练,一条横栏被牢牢固定在其上方,雕着精美的花纹,从左至右,数十只羊毫从大到小按顺序被整齐地悬挂着,一应俱全,透着浓浓的书香雅意,靠近阳台的背光处挂着一副裱框精致的书法长卷。

少年真要仔细再看,灵敏的听觉却提醒他脚步声正在临近,没有多想,翻身朝着门边的衣柜躲进去,与大量的衣物滚成一堆。挣扎着撑起身体将门带上,随即便被全身缠满的衣物扯得一头撞上内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时候,唯一值得欣慰的只有衣物里挂着的香袋以及主人还算良好的清洗习惯了。

首先听到的是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稍有些沉重,却又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响声。相比起自己的全无顾忌,倒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难道遇上“同行”了?

之后是一声钝物撞击床铺的闷响,默猜测是那人一把将书包扔在床上,以表达自己对现代教育方式的强烈怨愤。然而却久久没有听到其他的声响,于是他确定,应该是那人背着他的书包一起栽到了床上……可怜的孩子,他心想。

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传出轻微的响动,脚步声再次响起,少年神情一肃。因为这次,是笔直冲衣柜而来,他倒不怎么担心被发现,大不了将他敲晕得了——即使他直觉地认为这小鬼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人在衣柜前停下,默绷紧拳头,随时准备一拳揍上他的小腹,而后一举翻出去以手刀敲上他后颈,一切完事。

谁知,脚下突然传来低沉的闷响,默这才记起这柜子是双层的,最底下还有条抽屉……

AM1:15

三小时过去了,默借着台灯的光线透过门缝看着端坐在书桌前的侧影,捧着本不知名的书静静读着,久久才翻开下一页,柔和的灯光拂着他的侧脸,墨玉似的眸子泛着一层氤氲的光晕。少年不为所动,单薄的身影此时竟透着点倔强。

AM1:21

默仍旧趴在衣物堆中沉默着,不知何时,一道淡淡的低吟声缓缓传入耳际。

“清辉月华,夜幻银霜,琼楼一梦。飘零去,莫谈归期。”

他的声音一直很淡,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纷繁盛世,易散浮云,奈何独醒。言已尽,休道别离!”

默心中一动。

这诗并不难懂,相反倒是浅显得很——这倒是他唯一一个和同龄人相同的地方。揶揄地想着,暗杀者总算觉得躲得差不多了,路上可以顺带安慰下这倒霉的家伙,刚想开口,却发现,裹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缠得更紧了……

AM1:26

怎么回事,今天的感觉似乎很不对劲。

默停止了脚步,心下警觉。灵魂深处传来不容忽视的悸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了似的,可是,这到底是什么?

见鬼!

搜寻无果之后,默下意识地看向天空,一瞬间,记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就像是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真理被打破了一般,看起来如烟雾般的东西竟凝成了一个实体,饱满,明朗而浑圆的圆。

“这就是……月?”默轻声喃喃,熟悉的感觉仿佛穿越了几十个世纪般回到了他的面前,血液中如同承载了几千年的悲伤,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子终于看见了回去的路。

这并非默真正的感觉,而是本能上的,灵魂深处的,透过重重壁障,飞越了遥远的距离,准确地让他感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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