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念春坊 - 逃妃手札 - 清水鱼娘
迟幼钦艰难地睁开双眼。双眼迷蒙。好似身前站了人。左右摆头。想要晃掉蒙在眼帘处的水渍和发丝。却总觉得浑身乏力。痛苦地想要抬手。却又感觉到手腕传來阵阵疼痛。
“嘶……”
“花妈妈。那丑女人醒了。”
花妈妈。
面前迷糊的人影渐渐淡去。迟幼钦只竭力地睁开双目。看向朝自己走來的那一抹萧萧鲜红。
那身着红袄。妆容艳丽的中年女人走到迟幼钦身前。合了手中的扇子。轻撩开迟幼钦的发丝。在看清迟幼钦那张红肿溃烂的脸时。立马拿着手中扇子掩鼻嫌恶。
“真晦气。这谁买进來的。居然还花了半两银子。”
“花妈妈。是花叔。花叔说。这丑女人虽然丑。但是拿來打杂还是可以的。Www。。com咱们念春坊前阵子那打杂的二丫不是给周大人的儿子给打死了么。”
那花妈妈听罢。鲜红的唇角微瘪。面色微怒。“一身病怏怏的。买进來还得给她治伤。老娘可沒那么多闲钱。去把花子叫來。”
念春坊。什么地方。
迷迷蒙蒙。迟幼钦才大脑慢慢回转。
在青鸾山北山崖之上。曹子衿将自己一掌拍下山崖。夺走了黑血滴心玉。青鸾山……绝息楼……诺娘……都被他灭了。
漏风的窗。吹进來的阵阵冷风。带着锐利的沙子。刮在脸上。吹进脑中。直让迟幼钦头疼欲裂。忍着右腿骨折断裂的疼痛。奋力蜷缩了身子。缩在那柴草之上。脑中盘旋着青鸾山发生的幕幕。红肿溃烂的面容被泪水沾染。越发的疼痛。
痛。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痛得迟幼钦心里只能想到一个字。。
恨。
恨当日推自己摔下山崖的人。恨那害死阮倾心的人。恨。
“花娘。怎么了。”
“花子。这丑女人怎么回事儿。”
“啧……我还以为你是为什么这么生气呢。花娘。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呢。这女人是北营的两个兵扛來的。咱们开门做生意。最惹不起的就是当兵的。更何况那是沈家军的人。人家开口要半两银子。咱们能不给么。”
“兵营來的。北营还用这么丑的军~妓。”
“这也不是咱们能管的。其次呢。之前那二丫。不过是咱们念春坊一个打杂的。可就长了一分姿色。都被那周霸王给占了。那丫头性子一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不给周霸王弄死了么。所以说。丑也有丑的好。这女人虽然丑。但是。咱们坊就少得出人命了。你说是不是。”
那花娘一听迟疑一二。又转目看向那蜷缩在柴草上瑟瑟发抖的人。挑眉道。“那一身的伤。得养多久才能打杂。”
“花娘。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今儿早就去给她抓了两副药。孙郎中说了。这药重。吃两副。过两天。准能生龙活虎地干活。”
“花子。老娘怎么觉着。你对着个丑人都用心良苦呐。”
“瞧你这话说的。我那不都是为了你么。”
那花娘闻言掩唇轻笑。“就你嘴甜。行了。丑就丑点儿吧。以后就白日里打杂。夜里你可得把她关好咯。免得出來吓着老娘的贵客。”
“那是自然。”
“成了。那我回去了。夜里。我等你。”
“好叻。”
那花娘花枝招展地一笑。娇嗔一声。便出了柴房。
那花子待花娘走了。才走到柴草旁。蹲下身子打量那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人儿。轻叹一声。说道。“姑娘。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别的什么贞洁都是虚的。活着。才能让伤害你的人。遭报应。”
说罢。那花子便起了身。走到桌边。提了那两副药。出了柴房。上了锁。
待身旁的喧嚣散尽。迟幼钦才微微抬了头。看着那紧闭的屋门。神色晦暗。
一月后。
念春坊后院小亭。
阳光晴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五只姹紫嫣红的女子在院中小亭。趁着这暖阳。坐着闲聊。
院角落。一身着粗衣麻布。发丝散束。右腿残瘸的人正佝偻身子。拿着手中长长的扫帚。一瘸一拐。轻轻地扫着院中的落叶。
亭中一面容妩媚。身着粉色沙衫。酥胸半露。一头银翠的女子看了半晌那院中之人的动作。一脸嫌弃地抱怨道。“长得丑就算了。还是个哑巴。是个哑巴就算了。还是个瘸子。腿瘸就算了。连个地都扫不干净。真不知道妈妈怎么就听花叔的话把那晦气的人留下來。”
一旁的三人听见那女子的话。皆是掩唇轻笑。
唯独一身着蝶戏水仙裙衫。面容较之适才那粉衣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女子叹说道。“舒姬。咱们念春坊前头三层。后院两层。外带这院子。人家可都是一处一处地打扫。也不容易。你这老挤兑哑奴。有意思么。”
那叫舒姬的粉衫女子闻言轻笑一声。凭栏说道。“哟。洛姬。你可一般不替人说话的。今日怎地帮着哑奴说话。不会……收了什么好处吧。”
念春坊的规矩。她们都是知道的。舒姬这么说。洛姬只是轻笑一声。只当是玩笑。
“好处倒是沒有。只是不得罪人。”
“啧啧……你们听听。听听。咱们洛姬姐姐。不得罪人。真不知道。那周霸王來的时候。谁每次都躲着。尽让咱们姐妹去受罪。”
洛姬一听舒姬这冷嘲热讽的话。当即脸色就骤变。不禁玉掌拍案。朝着那舒姬喝道。“舒姬。你什么意思。Www。。com”
舒姬磨了磨纤长的指甲。一脸不屑地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你。”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为了个哑奴。一会儿把妈妈和凤姬姐姐吵起來。可有得你们的罚了。”
二人一听那紫衣薄罗衫女子的话。彼此怒视一眼。讪讪地收了话。继续坐着乖乖晒太阳。
“还是芙姬姐姐厉害。一句话。就让这俩冤家消停了。”
“就是。你们俩倒是再蹦达呀。”
“韩姬。你。”
那被唤作韩姬的女子被舒姬一喝。连忙作娇态。挪到芙姬身旁。好不娇气地说道。“芙姬姐姐。你看。舒姬妹妹又凶人。“
“嘁。韩姬。你还是把你的娇态留给你的刘公子吧。今儿夜里。Www。。com是不是又该來了。”
那韩姬一听这话。面上更是乐开了花。满是幸福地说道。“婉姬记性比我还好。”
“那可不。你那刘公子在咱们念春坊的恩客里头。可是个难得有貌又多金的。韩姬你要是守不好呀。迟早得被婉姬给拱了。”
“舒姬。你能说句好听的话么。”
“我又沒有好恩客。说不出來好话。”
“……”
听着那五个女人挣來吵去地。哑奴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将亭外各处打扫完毕。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微微抬起身子。斜目扫了一眼亭中凭栏斜倚。惬意十足的那五朵烟红柳绿。而后便收了目光。低垂了头。让低垂的几丝粘着泥垢的发丝挡着溃烂的脸。面无表情地背起那盛了落叶的背篓。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提了扫帚。一瘸一拐地朝后院柴房而去。
“哑奴。今天打扫完了。”
哑奴将背篓和扫帚放下。才转头对着说话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轻松一笑。说道。“今日的饭菜。我给你留着了。就在柴房里。好好休息。我得去找你花妈妈了。”
哑奴朝那人又笨重地鞠了个躬。便一瘸一拐地进了柴房。关了房门。
坐到桌边。才抬了头。哑奴看着桌上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却只漂了两三片菜叶的素汤和碗里的两个干馒头。而后依旧面无表情地拿了馒头。沾着素汤吃下肚里。
眼中。沒有一丝波澜。
默默地吃完“饭”。哑奴便又一瘸一拐地朝柴草堆走去。躺在那一床薄垫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扯过一旁的薄被。闭目静静躺着。
一个月。养了半个月的伤。在念春坊打了半个月的杂。多少也知道了这是哪里。
边城。属辽西。沈家军的驻地。
而自己所在的这念春坊。是边城这边陲小城里最大的烟花柳巷。有六朵名花。也就是之前在院中的五人。芙姬。韩姬。洛姬。婉姬。舒姬。加之她们提到的凤姬。六人顶起了这念春坊的大半片天。尤其是那凤姬。更似花魁。在这边野之地。名声远播。再过几个月。那玄都的星月阁就会來人。带凤姬去玄都。
对于这些边陲之地的烟柳人來说。去玄都的星月阁。就好比是一步登天。若是当得了花主。那便是能得恩客的千金一掷。弃娼从良。一生脱离苦海。还不愁下辈子的生计。
其余的姑娘。只能按姿色排个二等。三等……接待的恩客。自然是比起五朵花差了许多。可为了活下來。也沒得法子反抗。只能忍着气受着。
念春坊白日里歇业。所以哑奴要打杂。和另两个打杂的。将一夜春宵之后的念春坊打扫干净。夜里盈业。因着那一张谁见谁恶心的脸。她便只能待在后院的柴房。不得出沒前后院。
在这里的一个月里。唯一对她好一点的。只有那个买下她的龟奴。他不仅买下了自己。还给浑身是伤的自己争取了一处挡风避雨的地方。尽管只是柴房。只有一床薄被。哑奴却也是满足的。
他还给自己抓药。让自己在半个月里迅速意识清醒。能走能动。可也因为猛药。竟把嗓子给烧坏了。一说话就满是沙哑。不似人声。索性。她就一个字都不说。当了哑巴。
哑奴。是现在这里的人对她的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