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古妖之血，人族之心！ - 剑气行天下 - 死神有泪
“太和，你到底是人，还是妖？！”
太和常常担心会不会某一天忽然被人从家里拉出来，绑到宗门联盟总部的刑罚殿里，被当时宛若皓月当空的宗门联盟盟主问起来这句话。
或许他会梗起脖子强硬着告诉盟主，“我太和是人，一日是人，终身是人！”
但更大的可能是这位曾经被夸耀到天上去的人族英雄，羞愧地低下自己曾经骄傲的头颅，他，无法回答。
是啊，你让这位对人族忠心耿耿但是血脉中却偏偏流着古妖之血的英雄怎么回答呢？回答自己是人？太和没有那般厚脸皮，也说不出这种话；回答自己不仅是妖，还是妖族中最为尊贵的古妖一族？太和发现，这样回答，自己的心会痛，痛得想要死掉。
没有经历过黑暗时代的人，根本无法明白一个人族，对于自己人族身份的骄傲与眷恋。
在那个充满了纷争、饥饿、恐怖、死亡与灾难的黑暗时代，只有人族，他们建立起来了属于人族的光明之地，只有人族，能够庇护自己的子民使之不沦为别人的家畜，只有人族，才能够高傲的活着，才能够昂起头，看见阳光，才能够身披荣耀！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太和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人族的？
是从幼时记事以来就尝尝回荡于自己不知道是耳边，还是神识之海，亦或是血脉深处的那一段段悠悠的妖颂？是被误卷入风暴之中，结果被刮到了一个莫名的地方，结果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在自己听过的妖颂中才出现过的道标？亦或是下定决心查明自己身份，结果一路上无数的证据都指名自己是个不知名种族的那一幕幕？
不，太和知道，不是这些。
自己真正发现自己不是人族，而是一个古妖，是在踏入那个地方的时候，看到一个个与自己长相相似但是行为风俗、语言习惯都大不相似的“人”是，血脉中却流淌出一种熟悉感与亲近感的时候。
在那一刻，太和知道，自己不是人族。
古妖族人都很好，在发现自己这个“遗忘了前尘往事，只凭着血脉找到这里”的族人时，他们没有怀疑，而是像接待一个远离家乡的亲人一般，轻易地接受了自己这个“少时离乡久未归”的亲人。
这里是古妖族最后的聚居地了。似乎受到了天道的诅咒的缘故，当古妖族人根据自己很久以前的放牧方式放牧的时候，这片明明水草丰厚的广袤草原却总是容易出现荒漠化，于是早期的古妖族人开始了游牧，从已经荒漠化的草场离开，找到其他的没有荒漠化的草场。
可是当整个东帝城区域几乎尽数化作荒漠的时候，古妖族就开始转变自身的生活方式了。
他们不再追求自己过往的生活方式，转而积极地与已然建成的东帝城相交流，从一个独立的游牧民族转化为依附于妖族的普通种族，通过生产手工艺品、出售功能独特的各类图腾柱，成为东帝城的一部分。
这种生活，古妖族过得并不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视为人族的太和却在那时感受到了难得的苦涩与不舒服。这份苦涩与不安明明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这个古妖族，为什么，自己却能够感同身受？
太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当太和问起长老，既然古妖族在这里过得并不开心，那为什么不迁移走的时候，这位长老颇为苦涩地笑了。
“我们原本是想走的”
“可是我们的命定之主走了”
“我们就必须留下来等他”
“不然”
“等他回来”
“找不到家了”
“怎么办？”
太和能够很清楚地体会到长老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那深沉的哀伤与痛苦。
在这里待久了，太和渐渐知道，曾经存在过一个统治了整个玄元大世界的超级势力，天庭！天庭之主便是曾经统御世界的天帝太一！而这个天帝太一，似乎就是古妖族的命定之主。可是，既然是命定之主，那为什么古妖族对这个命定之主更多的是一种亲人的感情而非对主人的感情呢？
太和不明白，尽管他想明白，但是他无法明白。可是尽管他不明白，他的血脉的悸动却在告诉他，他也有这种感情。
这种感情是危险的，太和告诉自己。太和，是人族之太和，这点，毋庸置疑，不管自己的血脉怎么样悸动，怎么样哭嚎，怎么样哀伤，太和始终是人族之太和。
在人族攻占了东帝城之后，因为古妖一族尽管与人族行为风俗、语言习惯大为迥异但是容貌体态极为相似，所以古妖一族在不表明自己身份的时候，暂时能够活得下去。可是太和知道，纸包不住火，当宗门联盟知道古妖一族的天大的来历之后，血雨腥风不可避免。
尽管在太和的目光中，古妖族的战力可谓逆天，但是在结束了整个世界长达三万年的黑暗时代的宗门联盟面前，仍旧是不堪一击，太和很清楚这一点。
太和很清楚，只要现在自己离开这里，去东帝城城主府一趟，然后把所见所闻告诉城主，自己面前的一切，都将化作湮粉，而自己也能与这莫名的血脉断绝联系，从而成为人族的英雄。
即使这样做，太和知道，自己也不会被认为是叛徒。原因很简单，自己在人族长大，说的是人族语，读的是人族书，立志为人族服务，只是一点异族的血脉而已，根本无伤大雅。充其量，只是所谓的选择了人族的精神而不是异族的血脉而已。
在人族中，这太平常了。
但是太和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即使他果断地卖了古妖族是一件在平常不过，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使古妖族也只会认为自家的血脉出了个白眼狼而非叛徒，即使，即使他能够向自己希望的那样，成为英雄！太和，也做不到，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点，他做不到。
心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挣扎，太和敲响了古妖族长老会大厅的门。他永远不会背叛人族，但是，他也做不到为了人族的利益去伤害古妖一族，伤害自己血脉属于的种族。
大长老思忖了许久，笑着道：“太和，你是人族，还是古妖族？”
太和回答地毫无疑问：“我是人族”
似乎这个回答不出大长老意料，他只是失望地笑了笑，道：“你走吧，既然你没有选择瞒着我们，那么我们就相信你不会告发我们，你也不必为难，等你走后，我们会去下一个定居点的，没关系的，你走吧。我们，从来不会逼自己的族人做出选择。”
太和奇怪地望向大长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大长老打断了，道：“你或许无法背离你接受的数十年的教育，我们也无法背离奔腾在你体内的血脉，你可以不把我们当族人，我们仍会把你当成族人。”
太和知道，自己哭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他不懂得自己在哭什么，他只是想要大哭一场，仅此而已。
抹干自己的眼泪，太和对大长老说：“你们走吧。东帝城迟早是人族的世界，纸包不住火，你们迟早会暴露的，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待在这里的，不然，等不来你们的命定之主，等来的只会是人族的铁骑！”
“那你说”大长老慈爱地看着太和，“我们应该去哪里呢？”
“回你们的祖地，那里经过了数万年的生聚修养，已经重新长出了丰美的水草，回去吧，既然你们在那里等到了命定之主，那你们的命定之主如果回来，不一定会去那里吗？”太和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为什么转的这么快，他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如此掏心掏肺地为古妖族做谋划，他，看不懂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