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界碑 - 开门!我要祥瑞你全家 - 两手空空的客人
胡与对于孙思意说的这个东西毫无概念“仙冢?在哪儿?”
孙思意摇头“不知道。”想起来急急欠身问青衣:“仙冢的事山上都知道吗?守门的军知道吗?……大公子呢?大公子知道吗?双巷子……”
“知道、知道都知道。我出魑魅川的时候就把消息上报了。大公子把消息送出去的。各处先前没收到,后来也一定会陆陆续续收到了。”青衣连忙应道。
孙思意松了口气这才缓缓坐回去。大家都知道就好,但表情仍是茫然,喃喃道“可知道又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仙冢在哪儿,更无从说什么重新封闭它。”他甚至有些犹豫:“姑奶奶。我们这次可能进不了界碑。这种形势,大公子必然不是使的一般的封印手段,是不会答应重开界碑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觉得,您不要进界碑去了。仙冢有很大的可能就在界碑内。我们既然找不着它,干脆就把魑魅川整个封起来,这是最保险的。大公子没有做错。”
他正说着,走在车前的白袍们步子放缓下来,徐月光回头对车挥挥手,青衣连忙将车子缓速行驶“到了。”
胡与俯身从挡风玻璃向前看,发现大家现在已经到了沙漠的边界,在界线之外是一片旧城,这座城依山而建,建筑跟着山势起落,在夕阳之下显得分外巍峨壮阔。
越过边界之后,炎热的空气被沁凉的晚风所取代,胡与下了车,回头看,沙漠上正午的曝光被阻隔在界线之外。
孙思意跟着胡与下来,仰视那旧城,叹了口气:“既然到也到了,我就带您去看看界碑吧,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一行人步行入城,远看着巍峨的城镇,走近了便露出衰败与颓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青石条铺城的蜿蜒街道到是恒古未变,只是有些地方青苔长得厚些,有些地方,疯长的植物覆盖住了大部份的地面。
胡与被人群簇拥,拾阶而上。
孙思意进到这里之后,表情也格外肃穆:“虽然世界上所有的圈都通向这里。可只有我们能镇守界碑。”有自豪,可也有一丝惶然。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士门都无计可施,一切也就全完了。
胡与看向这一片片废弃多年的破落建筑。飞檐上的铜铃已经锈死,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本高大的墙也风化成残垣。
有人顺着路正飞奔而来,徐月光迎上去,见并不是士门的人,十分惊讶:“怎么劳烦大公子座下在此巡道?”
来人朗声说:“哪里呢,士门弟子一直勤勉,可不会偷懒。大公子算好了今天有贵客来,才叫我在这里候着。不过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东宫刚走,不然遇上还得行些劳什子大礼。”
徐月光对于大公子知道有贵客的事感到惊讶,不过想想,胡与那么大的排场上了山,外头当然传遍了,大公子知道也不稀奇。便笑道:“大公子可真准。”向后躬身,朗身向前通报:“士门姑奶奶到。”
那个一听,连忙向下头的胡与礼一礼,应声说:“奴下这便上报去。”又飞一样奔走了。
不多时,便有一众人上下来。徐月光还只当是大公子派人与士门驻守的弟子来迎。却没想到,当先一个是披着重裘的身影,身体似乎不好,身边两个人架扶。徐月光怕是看错了,凝神望去,那人影虽然是背光而来,但走近些面目也略有些轮廓,眉目秀美绝尘,当是大公子没错。即看得清楚,他实在意外,没料到这位会亲自来,脚下便下意识地缓了一步。
“我就说你要来的。”那声音听着没甚么力气,有些沙哑。
胡与抬头看,连忙礼一礼:“大公子。”连忙快步上去,看他走几步都受累的样子,省些他的力气。人家对她是有恩的。
大公子也并不客气,索性停下来歇了歇。问她:“你们打哪边来的?”
胡与说:“我也不知道。”看向徐月光,徐月光连忙躬身应道:“我们从最近的白沙圈过来。”
“热得狠了罢?”大公子问她,表情是一惯的和气。
胡与说:“是有些。”
大公子松松手,叫随从退开,示意她上前与自己一道。
胡与问:“大公子怎么知道我要来?”伸手扶他的胳膊肘。
大公子笑笑,借着力站稳了步子,不以为意地说:“你和屠商昌共过患难。你要是知道他有难,当然会来。”不过停了停步子,看向她温和道:“可界碑已经大封,便是想让你进去,也做不到了。”
胡与不出声,显然并不以为这事有这么绝对。门能封,当然也能开。在场众人见她对大公子这样颜色,无不表情有异,孙思意都给胡与使了好几个眼色,想叫她恭敬些。可大公子自己并不以为忤“你不信?走,我带你去看。你看了就知道了。”脸上微微笑意和煦。明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胡与却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怕他,哪怕是徐月光这样在士门严石役座下的得意弟子,在他面前都格外收敛,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一行人一直走到城中最高处,台阶台端便是个大广场,三面有依山而建的木楼,一面向着云海,广场中间最醒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木板。胡与看来,这怕总不是有四五层楼高吧?厚度约有一丈。不知道是什么人建出来的,上头布满了浮雕。
一开始远时,以为是各种各样杂乱无章的花纹,近一些,又恍惚觉得,这乱糟糟的画面里,里似乎能看到人形剪影,但认真去找寻,却又消失不见了。
等大公子带着她走得更近,她才看清,那些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花纹,而是一张张人脸,这些脸,无不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正身处在地狱之中,表情之生动,像是下一刻就会从石中脱离而出,变成活生生的人。
胡与再仔细些,才突然意意识到,这并不是木板,那些她以为是木质的灰败色彩,其实是保存了很久某种皮。
就在她想看得更清楚,而走近时,有一张人脸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向她扑过来,就好像想用自己的嘴去咬掉她的鼻子。
大公子一把将她拉开。并没有让对方得逞,胡与被吓了一跳,不只是因为这些脸,还因为大公子的力量非常大,手指如铁钳。
这张脸一动,其它的脸也纷纷醒过来,它们张着嘴,表情扭曲,个个奋力想要挣脱,想要杀死自己能碰到的任何东西,但这种愤恨与痛苦,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
胡与看着巨大的‘活生生’的东西,震惊的心情一时竟然无法恢复“这是界碑?”
大公子点头“这是界碑,也是门。四尊上登仙后,士门一直保存着他们的肉身,这次我用请了他们的皮来封门。”
胡与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一步,认真去看,这皮像是活着般疯狂地扭动,但因为灵体在皮之中,并没有流露在外,所以她看不见。而皮子将门包得严严实实,竟然叫人一点缝隙也找不着。却不知道四尊上有没有料想到,他们为了保护人类,每一寸身躯都封着异人的灵体,可这种牺牲换来的会是这样结局。
看清楚之后,胡与立刻便退开了,但哪怕站得再远,她也有一种能闻到陈年尸臭的错觉,克制住了问大公子:“那大封是拿什么封呢?光是用皮严严地包起来就行了吗?”
大公子说:“火。”他示意,随从立刻奉上一个小盒子到胡与眼前。盒子是木头的,里头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看所有人的表情都好像里面有东西。
孙思意原本不肯靠近门的,看到这个东西都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反应过来,又连忙退开好远,有些忌惮的样子。
大公子从袖里拿出个指头大小的的珠子给胡与看“这是士门的人,用来增长修为的丹珠。其实这东西是将灵凝聚在果子上头而制成。”
胡与细看,确实如大公子所说,这一颗珠子完全是雾蒙蒙的灵气凝聚而成,中间包着一颗早已干瘪的果子。这次因为是灵附着在物体之外,她到是看得非常清楚。
大公子松手,它才落到盒中便突地‘轰’一下就燃烧了起来,胡与能看到突然这间它就被颜色诡异的火煤得剩下一小撮白灰,而那团火也消失了。小木盒看上去仍然是空荡荡的。
这景像叫四周的士门弟子个个不寒而悚。到并不是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是看不见火的,而是他们身体上全是灵气,这些灵气面对这个东西有着强烈的求生本能,以至于影响了他们,叫他们也莫名全身汗毛倒竖。
大公子小心地关上盒子,说:“世间万物从来相生相克,即有灵,自然有克它的东西。这盒子里的是虽然不是火,但灵遇之即燃,烧尽方竭,我用这个点燃了四尊上皮里的灵,那些灵起码也可以烧一年,这场皮中之火可以起到封闭大门的效果。但是,此次为了用少少四张人皮封这么大的东西,已尽捉襟见肘,如果此时撕开让你进门,便无可缝补了,哪怕只是门上只有非常微小的地方没有火,它们都会有办法穿过。”
胡与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东西“既然有它,除灵不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吗?”为什么会成今天的局面?
大公子摇头“火种只有我手里这一个。它点一次,就会被耗费部分。如今已经没几次可用了。”一只□□,几发子弹,根本无法对抗几千、几万甚至更多的敌人。
胡与抬头凝视着面前的巍巍高门。
这样说来,她绝对进不了魑魅川,也救不了屠商昌。她长长吐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结全吐出来似的。问大公子:“您和屠家相熟吗?”
“认得他们家有些年头了。”
胡与问:“他们家怎么样?”
“怎么样?”大公子认真想了想,说:“别看屠大肉这样,但屠家看守草庐数代,自来家风严谨,除血脉弟子外便是世仆子弟从没有外人,他们最讲尊卑的。规矩与其它十二姓比也最严。特别是在外行走的那些。主家叫走一步,便不敢多走半步。”大公子说着已经有些疲累的样子,下人要来扶他,他微微摆摆手。
那下仆想来是经年的老仆人了,直往胡与看。
胡与会意,伸了个懒腰,说自己爬山累着了,非得坐坐不可。
大公子看着她笑一笑,到也没有拂了她的好意。
下仆便连忙搬了早就备好的太师椅,又布置了小桌和吃的,临走看向胡与有几乎感激。
都布置好了,两个人坐下,用了一点点心,大公子脸色缓了缓,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难看。
胡与问:“您生的什么病?”
他只是含糊道:“经年旧疾。”
之后两个人一时无话,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此时夕阳已经在天边,摇摇欲坠,颓败静谧的废城在金色的光芒之下沉睡着。胡与坐得略略迎光,脸颊被洒上了一道金光,大公子侧首看她,却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凝在遥远的一处好半天没有动。
在温暖的光线下她身上并不太露骨的凌冽被掩藏得干干净净,鼓鼓的脸颊上,长着细细的绒毛,像颗饱满的水蜜桃,叫人觉得她是极青涩无害的。
驻守在这里的士门子弟过来脚步声打破了这种宁静,大公子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
来人先向大公子礼一礼,又向胡与礼一礼,满脸笑意禀道:“那边已经清理出了落脚的地方。我这时来是想请姑奶奶移驾过去先看看,但有哪里不满意的,趁着天亮,这便着人去办了。省得时间晚了,在这荒城要什么都不方便,怠慢了姑奶奶。”他想必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白袍成了灰袍,全是补丁,但看得出来很爱干净,衣服浆洗得挺括。
胡与回过神,起身和大公子暂别“对了我还欠您钱呢。明天给您拿来,您明天还在这儿吗?”虽然大公子看着年轻,但胡与知道他的岁数比自己大好几倍,对于年纪大又帮过自己的人,她透着尊敬。
大公子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点头:“在的。”下仆显然很意外,表情滞了滞,飞快地瞟了胡与一眼。
胡与不觉有异,作别后便往住的地方去看。这一行人才走到转弯处大公子看不见的地方,早就忍不住的青衣便快步走到胡与身边,小声急道:“姑奶奶可不能看着少爷死!只要姑奶奶点头,我今夜就想法引开守夜的人,让姑奶奶有机会进门。”
胡与没有立刻回答,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更急了:“姑!奶!奶!千万不要被他三言两语就骗了。”
胡与停下步子,回头看向他,目光十分陌生,带着审视,又有几分凌厉。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才试探着问:“姑奶奶怎么了?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胡与问:“商昌原话是怎么说的?”
青衣茫然不解,重复道:“说叫您不要相信任何人。”
胡与皱眉:“我现在要听原话。不是叫你复述他的原意。你仔细回想清楚,他当时怎么说的,不少一个字,不添一个字,原封不动,再回答我。”
青衣有些忐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反问:“刚才大公子跟您说了?”两个人坐下喝茶时,其它人离得远,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
胡与脸色没有波澜,问他:“这话你和大公子说过?”
青衣表情看不出什么来,点头说:“当时我刚从魑魅川出来,精神有些恍惚,大公子问什么我都说了。”略略回想后,以商昌的口吻说道:“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人。”这就是屠商昌当时要带出来的话。
言罢冒着胆子急道:“所以说现在大公子的话未必就能全信。四尊上的皮不够,那骨、肉呢?难道就补不得门吗?他这样说,只是想吓着您,不想叫您进魑魅川!谁知道他居的什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