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曲 内外之差 - 镜戒 - 王琦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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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月，由于谢拂华离社事件的余震，黑耀会两派中主[和]的大小社员陆续言退，加剧了两派本已尖锐的矛盾，事态逐步升级。
2月初，白犼发起大规模针对左派党羽的内斗。
同月，由于创社者叶狼的介入，白犼碍于情面背负反逆之名，携其追随者愤然退社。
中旬，久负声气的暴蛟二组势力迅速扩大，有恃无恐干涉堂主事务。
党首黑风实副其名，在初步预计到社堂形势的情况下，踏白犼之后足，带领左派残羽匆然而去，黑耀会主干解体。
暴、蛟二组及原社堂残党在无人干涉下，武力吞并楚地小型校园黑社，于月底创立新[黑耀会]。
暴血、暴霜、马蛟龙三人平任三堂主。
......
◆拖步走在那些生活十几年仍记不住名字的街道，忽然开始记起路来。
脚步并不显得实感，如无征而至的二月底的期末一般。
校友们放学后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并不给人以故乡的暖意。
——骷髅被碾碎后用炭火灼烧——讨厌的香烟的味道。
最近屡遭识海与现实错位的失控，终于决定——
将其连同灵力一起封印起来，免受自我极端的知xìng给予的[暗示]之苦。
短刺发的谜之少年，仍然保留着放学言语挑逗女生的无害恶习。
他不舍地张合着嘴唇，直到和谈笑者的距离拉开五米，才意识到了二十米外我的存在。
那样的笑容保持着，圈子里的人便是互相印刻着这种面相而得以让生活延续下去，无一例外。
陈傲辉，楚地南部的贵族，年十二，与程焱同班。
吾小学时代便结识的友人，拥有着一双被黄曜鑫戏称为“魔眼”的聚灵瞳。
“辉少，刚才联系的事情，我想现在就解决。”不曾有寒暄似的台词和身份上的恭维，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放心，虽然没有尝试过，但一定会尽力的！”突如其来爽快的回复，夹带着瞬间的对视，将二人拉入秒针的两个连续刻度间无法辨析的[时之空洞]中。
“这里是？”看着有无数六芒之星闪耀的暗宇境界，我无法给予其被定义的权限。
“你的境界，竟是这般模样...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样。”辉少和我一样，悬浮于瀚宇之中，隐隐显得有些失措。
“这就是识海…我的世界么？那些家伙一定还在这里…但是要封印这种无边之宙，要采用怎样的方法呢？”
——“不，识海是无法被封印的...只要囚禁所谓的[对立之源]就可以。”
“但是那两个家伙现在在...”
——“先把他们揪出来吧！”
魔瞳少年觉醒出的朱sè瞳孔无尽地倾倒着赤sè雾霭，黑曜石般的境界霎时化为没膝的妃sè之海。
顿时分明的暗sè天幕夹杂着两股极端之力，碰撞出巨大的音响！
“呵哈哈哈！”卷带怒火的凄厉之笑迸入耳帘，暗影的眼中映照的尽是无边的邪恶。
“不会吧？”辉少被其巨大的形体所震撼，汗珠顺颊而下，“这样的东西，闻所未闻...Lee，你对自己的心都做了些什么？罢了...接下来按计划行事，但是你不可离开这里半步。”
“这是为何？作为本原的我是无法同[与外界邂逅产生的极端之物]相抗衡的。”我不解的问道。
“没错，只有与你隔阂的我才能抵抗[你]的侵袭…但是，如果没有本原的质变，怎能撼动在此基础上的人格呢？”他静待二者的降临，淡言道。
从此之中我依旧感觉得到他潜藏的——对能否控制未知物表示疑惑而产生的恐惧，膝边的红海波纹颤动。
如晨昏线的交界处，耀眼灼光片刻逼近。
分别代表两极之sè的云霭相互冲击着，碰撞出爆鸣的雷文！
“呐，看是谁来了...”那个声音温懦可亲。
光芒太过强烈，容不下一丝潜藏的邪念。
炙热之温碳化灵体，傲辉的皮肤开始发出脱水似的噼啪声，拉出阵阵白烟！
“可恶...就是现在了！”他直视着我的瞳孔，借眼与脑的直接连汇，反复刻下[禁锢]这一暗示。
红耀之瞳恢复为东方本有的暗棕sè，身处的分明之界顿时化为乌有。密麻的六芒星显现，境界亦随其复原为宙。
视野zhōng yāng辨不清距离的地方，城墙四起，古堡纵立，虚空中构架起宏伟的密闭宫殿。
不...应是囚牢。
争斗不休，但若我[看不见]的话，心神也能够自然的平静下来吧。
转眼间，时空复原至外界。
路上的灰尘在车轮的鼓舞下扬的很高，夹杂着的遗骸、金属碎屑还有其他硅质之类的东西，从未被肉眼辨认出来。
傲辉如漫跑十里般，弯下腰开始喘息起来，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Lee，还是有些不放心啊...”他忽然说道。
“不，你已经做的很完美了...”我回应。
不稳定的物质即是用玻璃瓶类似的东西装灌的，只要封闭住它的气息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是这样认为。
“今天开始都放假了吧，我要去彩云省的西边看看...”我问候着。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你和吴哥去吧，下次有机会再...”果然如此，不爱出远门的辉少。
“真遗憾...那我要启程了，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点好吃的。”没有多余的告别，我挥手而去。
......
◆【不过去一两天而已，对于缺少自立和外出能力的我来说足够学到关键的东西了。】
“这还是第一次不要大人陪伴出门呢...”我望着窗外。
盘山公路两旁飞速逝去的是刺槐或油松之类的树木，还有缓缓移动的山峰。
绿sè渐渐裸露出羊肝石样式的紫红，荒芜使心境单调起来。
愈西愈高的海拔，那些稍低之地常见的绿木理所当然的减少。
“没关系，男子汉嘛，多出去走走！”吴炀双掌抹过发冠，一副颇有干劲的样子。
“切，看你这样就不像出去的料。”杰笑道。
“我什么样？你怎么不看看你什么样？依我看你怎么长得就跟逗着玩一样的。”吴习惯xìng地回应着。
“吴炀，上次鸿晨那件事你时间掌握得很好，后来的事你知道了么？”我转过头问道。
他想了想，回答说：“那天啊，我和杰在你们左侧的屋顶上看情况。鸿晨差不多快要倒在谢大佬面前的时候我就shè了个电话给汪哥，叫他收工。后面看没什么事情就走了，没想到之后到现在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大堆事儿。”
“也好，我早就看黑耀会某些垃圾不爽了。那种地方亏他谢大佬还待得住那么久。”杰插话道。
◆纯美面容的女司机，稳稳地开着一辆载着十五名乘客的长途客车行驰在盘山公路上。
白净的脸庞和汗水中微微的单纯笑容点缀着周围贫瘠的枯涩。
数小时烦闷的车程顿时舒缓许多，大概乘客们都是在这种宁静中踏入睡梦的吧。
在我为彩云西部的景致臆想连篇的时候，三名穿着朴实、面相正直的军人一样的男人忽然起身离座，掏出了内包藏匿的jīng工短刀。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我毫无困意，在伸颈查看前窗的视角时，无意邂逅了这不详之兆。
于是躲过回头观望者的视线，用前座缝隙间留出的视野静观其变。
“有法尔娜迦在车上！”吴、杰二人出乎预料的醒了过来，投来明显的眼神示意道。
“把车停下！我俩下去玩玩。”谨从仪表判断出的正气背后，竟存在着如此的不堪，轻声的胁迫惊醒了大半的熟睡者。
早已在乱世人情中麻木的我们差点也会以为司机与驾驶座旁的那一票子人曾经就是熟识的了——他们就好像玩笑似的要求着。
玩笑，又有什么好笑的呢？——能够让被刺者流红的银寒短刃才会这样认为。
“流氓！”女司机情急呼救，全车乘客噤若寒蝉。
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我和吴紧皱的眉头也显得格格不入——其实他也是愤愤不平的吧，确实有原因使其如此反常的淡然。
“败类！”战意渐渐涌上心头，但由于封印的缘故而无法决断，只余下时间给予自我反复的拷问。
“WiseLee，你在害怕什么呢？可恶...”
◆还未与逆流一争高下，便已转换境界，身处豪殿之门前没有护城河的地带。
yīn云密布的星罗之界，死寂即是统领，斑驳的石雕翼兽威严地守护着皇城之地。
“没错吧，乌尔莱斯·Lee...涌上心头了吧...”玄关的夹缝里透出了莫名的重音。
“什么？我并不明白...”我直截了当的否定了自己所不知晓的一切。
“躺在安全之地怒斥邪恶，五十步笑百步后呼唤远离冷漠，血痕淡去便忙于计算流逝的生命之价值...一直都是[你]吧...”沙哑的音sè如魔鬼的咏唱，无情之羽直shè脆弱的角落。
“准则订于高尚，却反向而行——毅然从叛逆到世故，理所当然地接受现实而被同化为冷漠之人。背信弃义——摒弃最初之圣洁而选择踏上罪恶之路——和Lee一样的人、Lee与之相像的人，究竟为何演变如此？罢...”轻快的音符宛如天使喻临，给予羞耻中赎罪的暗示，但那如《旧约》的措辞极似古老的礼节般玄虚。
“这...”我想要否定，却无从辩驳。
毫无遮掩的默认着。
——没错，我们在[无能为力]的无奈中，被无从选择的的未知与恐惧所吞噬，而堕入那些未被踏足的、被称为[自己]的浊流之中。
用事不关己的眼神去看待一切，终究连同着最后一点灵魂的一切，一齐湮灭......
◆“那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虽是我倔强的自白，但紧抓着裤褶的手仍然无法自然地松懈下来。
愈捏愈紧，直到——刺激到腿上的痛觉神经时才微微放开。
“犹豫...犹豫些什么？”
“干什么？我们可是赶时间呢！”在杰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吴炀站了起来，向前迈去。
如有人代做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一般，我整个身心顿时放松下来。
“轻松了...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混蛋！”我的手掌放开了衣裤，捶打着腿上变得松弛的肌肉。
吴哥略显雏形的灵力，并不能与那种散发着浓重气息的高阶者相提并论。
霎时！还未有任何征兆，他的脸颊上便已印下拳状的淤痕，夹带着嘴角的朱sè侧倒在旅行客车zhōng yāng宽敞的过道中。
【终于忍无可忍了。】
从内心生出的巨大愤怒顿时向我席卷而来，我终于放下了那些纠结错乱的顾虑。
随之站立的这一刻似乎有着前所未有的——对生命的重新定义和莫名的兴奋与荣耀。
我掏出杰旅行包内的尖利水果刀，紧紧撰在手里，余光探查着两边的座次缓缓向前走去。
乘客们竟当真是醒着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为之感到十分惊讶，转念便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这样一来他们的死活就与我无关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前奔去！
那一瞬间留下的判断空白中，撰着利刃的右臂骨骼已从手腕响至肩部，纷纷脱臼！
一轮重拳抨击在我冰冷的脸庞上！
不知所措的境遇中，脸庞的肌腱深深凹陷，仿佛是自身的弹xìng所致——身体向后弹shè出去，余光瞟过那些低头不语的面庞，思索之余已陷入了车尾的金属壳中。
后视窗裂出蝴蝶状的碎痕。
杰轻轻拉下我的身体，粗略地放于空置的座位上，投来示意的无奈眼神。
我虽然不肯心甘情愿地承认不可逆转的结局，但也无可奈何，只不过与[漠视]的xìng质有所不同罢了。
他起身拉起吴炀。
我和吴喘着粗气，双双擦着口鼻流出的鲜血。
敌我双方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对白，尽是用力量来证明自己的决意。
我固执地呼吁同车之众制止暴行，却无人响应，任凭女司机被领头者拖下车。
半小时后，堵在门口的两个男人让出了入口。
视角的zhōng yāng只见壮硕的暴徒与衣衫不整的女司机归来，脱去外衣的领头者露出了臂膀的貔貅华绣。
车又将行。
“你，还有那两个和你一起的人，下去...”她的措辞和她的境遇格格不入。
惊讶之余，疑云在我头顶蔓延开来，吴也惊住了。杰依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我不肯，呆望着她，倔持起来。
“喂，小伙子，你们下车吧，我的车不拉你！”她坚定地说。
我终于证实没有听错，再次试探道：“不是，我们想救...”
“救我？你救我什么了？”她的矢口否认，引得几个乘客窃笑。
我坚决不下：“我买票了...”
她扬起脸，无情道：“不下车，我就不开。”
“吗的你小无赖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吗？没听见我马子怎么说话吗！”耳旁传来尖刺一般的声音，径直传到肝脏上，点起火来。
更出乎预料的是，满车刚才还对暴行熟视无睹的乘客们，却如刚刚睡醒般，齐心协力劝我们三人下车！
“你快下去吧，我们还有事呢，耽搁不起！”有几位力大的乘客甚至上前拖我们下车！
那个纹着貔貅的军人一样的法尔娜迦男人，咧着嘴露出了反差极大的猥琐怪笑。
同党的黑皮无赖恬不知耻地说：“哥们把她玩恣了！”
另外一个也胡言乱语：“她是我对象，关你屁事！”
吾三人的行李被众人从车窗扔出。
一个大个子丝毫不顾伤者的势态，将我和吴一脚踹了出去，杰蔑视着众人自觉走出。
汽车又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
“没关系，信号很好，打个电话让救援队来接一下就可以。”从始至终的淡定者习惯xìng的掏出手机，视线短暂地停留于屏幕左上角满格的条状图纹中。
“你是不是料到什么了？”吴炀回头看着他。
杰只是轻轻指了一下车行之向。
◆——她淡掠长发，按响了录音机。
车快至山顶，拐过弯便可下山。左侧是劈山而开的填石路，右侧是百丈悬崖。
汽车悄悄地加速了，落瓣的花朵十分平静地摇曳着。
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里淌出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