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离别” - 如意决 - 啊归
林萧磨了磨唇,却是道不出半个字来,一张老脸之上,五官都是挤到了一起。
王日斤看着他的师父,有些不忍,却也不能说什么,当年毕竟还是他的错,虽然他没做什么,但他等同于什么都已做。
看着林萧这般,应生忽地悠然一笑,高声道:“林老您不必如此!”
闻言,林萧怔怔地凝视着应生的双眼,想将他看这个仔细。
他却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应生的双眼很普通!
良久,林萧一叹,喃喃道:“人老了,眼花了,眼花了!”
――当年应生“不普通”,他看着却很“普通”;此时应生很“普通”,他看着却“不普通”。
应生一笑,道:“林老慧眼如炬!何人所言,不能作真。”
林萧怔了怔,霍然一笑,高声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出三个“好”字,可见他是真的觉得“好”!
接着,他看了一眼傲然挺立的王日斤,视线未落,人便是已退至原位。
原本在他脚下的足迹,瞬间便被冰雪覆盖,好似他没有走出来过,与应生的那一番对话也像不存在似的。
缓了缓,白仇恶向前微微踏出一步,环视了一眼应生五人。
叹了叹,他霍然严肃道:“此去‘惊仙’,还望珍重!”
――他说这句话,好似五人定能成功进入惊仙门一般,他怎地能如此肯定?!
五人沉默不言,皆正色地凝视着白仇恶。
――无言,却清晰地已表明五人的言语。
缓了缓,白仇恶又道:“你们可知我为何唤作‘仇恶’?
闻言,五人微微摇头。
白仇恶瞪大早已凹陷的双眼,正色道:“因为我仇恶,所以我‘仇恶’!”
他又高声道:“希望你们不要有被我‘仇’的那一日!”
闻言,五人轻轻点头。
――五人知晓白仇恶是在告诫他们不要误入歧途,不要变成“恶”!
――他们会有成为“恶”的那一日吗?
见此,白仇恶再次环视一眼五人,不再言语,接着便默默地退回原位。
他这一退,才在他身上堆起的片片积雪却是被抖落得哗哗作响。
一时之间,这声音在这寂寥无声的宽大演武场传出极远!
仿佛在为应生五人吹奏起一袅袅离别的哀乐!
朱方没有说话,他也不打算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他的一张胖脸之上堆起笑容,只有一丝,但这一丝笑容却占据了他整张脸,他再也笑不出第二丝来。
不过,“笑”仅有一丝便已足够,它好似无声地向应生五人传达着美好的赠言!
它又好似正在无声地诉说着凄美的离别!
......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顿了顿,文苏看着应生五人,沉着声缓缓道。
闻言,应生五人皆缓缓点头。
――比试大会,四大一流宗门各掌门会陪同挑选出的十人前去。
不知何时,演武场上极大一片雪白竟不见踪影,其上微伏着一只庞大的黑色生命,竟是当年那只驼天鹰。
它微微伏在原地,不一会,漫天飞雪纷纷落在它的庞大身躯之上,演武场却又是再次多出一大片雪白,它却如同一塑亘古不变的雕像,只静静地伏在原地,等待着众人,任由漫天风雪击打着它。
文苏怔怔地看着它,却是止不住长叹道:“想不到...想不到...一只妖兽,竟比人...”
他一时无言,唯有再次长叹。
――这只二级妖兽被青阳宗驯服不到百年,却是比人更懂“情感”二字!
文苏迅速走上前去,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它“黑白相间”的羽毛,他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凝视它的眼神是那么的慈爱。
他怔怔地感受着手掌之上传来的刺心寒冷。
一时之间,他又是幽幽一叹。
应生八人皆是怔怔地看着文苏,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想不到掌门(父亲)却是会露出这般柔情的一面。”此刻,八人止不住在心底长叹。
文长、白仇恶、林萧以及朱方四人依稀记得,自从十七年前,他的母亲(掌门夫人)发生意外之后,他的父亲(文掌门)便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露出过一丝柔情,总是一副严厉摄人的模样。
却是没有想到,此刻他竟对一只人类的天敌――妖兽,露出这般柔情!
――是啊!人心毕竟不是铁铸,他只是没有遇到“那一刻”,当他遇到“那一刻”之时,他的情感就会如同滔滔江水一般喷薄而来,源源不绝!
这时,驼天鹰霍然张开它庞大的翅膀,缓缓地覆在文苏布满落雪的头顶,它――竟是在为文苏遮挡这漫天的飞雪!
――它!它!它竟然...!
一时之间,文苏不禁热泪盈眶,他紧闭着眼,将头深埋在它那温暖的黑色羽翅中,不让众人看到他布满热泪的脸颊。
――八人见驼天鹰这般动作,皆是感触良多,尤其是应生!
这一刻,空气好似凝固,唯有散发着热气的地面以及漫天的飞雪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心”,一颗颗热气沸腾的“心”!
良久,他窝在它的温暖羽翅里,他擦拭干净脸颊的热泪,顿了顿,他收起那一丝罕见的柔情,缓缓地离开他觉得异常温暖舒心的地方。
八人看着文苏,他无论将流出的热泪擦拭得多么干净,他那红肿的双眼却深深地将他“出卖”。
此刻,宽大的演武场寂寥无声,几人相视无言。
良久,文苏一叹,正色道:“出发!”
闻言,几人同时微微一怔。
――终于,离别至!
应生注视着白仇恶三人,顿了顿,向前迈出一步,微微垂首道:“相聚――总有离别!”
他霍然抬头,直视着白仇恶三人的双眼,又高声道:“离别――即是相聚!”
闻言,白仇恶三人皆是幽幽一笑!
吴遥四人也忽地笑了,文苏也缓缓地笑了,笑着笑着,他竟又不禁流下热泪。
――少年在的地方,即使“离别”,也竟是这般“普通”!
――没有哀言,没有哭泣,没有赠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