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清浊同流(2) - 忠魂依旧守辽东 - 故国有日月
一声叫喊,让百晓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见屋外人影攒动,恐怕是真正的老管家要来卧室巡逻了,情急之下,百晓生一个“咕噜”钻入圆桌之下。
百晓生猫在圆桌下,轻轻掀开桌布,只见几双布靴立在那里,恐是老管家已经进来了,若是被发现,自己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想到这里,百晓生不由攥紧了拳头。
“四处看看,不要落下一个角落。”老管家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屋内各处角落道。
几个家丁小心翼翼地检查屋子,不敢打乱屋内的布局,不敢破坏屋内的摆设,更不敢随意翻弄书案上的文件。
百晓生生怕哪个家丁来检查圆桌,便使出“壁上贴”,四肢撑在圆桌内环,让自己的身体与圆桌合为一体。
果不其然,就在百晓生刚贴附在圆桌下,就有一个家丁弓着身子掀起桌布,探着脑袋往里扫了扫。
“好了好了,检查完赶快出来,老爷不让任何人私自进去。”
家丁放下桌布,离开卧室,老管家临走时最后环视一圈,缓缓关上房门。
百晓生听到“吱~~~”的关门声,松了一口气,一滴汗从鼻尖滴下,砸在地上。
“好险。”百晓生卸力松劲,落在地上,擦去额头的汗珠。
本想一走了之,只觉得衣角被什么拽住,抬头一看,只见圆桌内环竟有一处夹缝。百晓生使劲一拽,拉出的衣角带出一块木盖,在桌下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暗洞。
“哦?有暗箱。”本以为此行无果的百晓生心中一喜,赶忙伸手进去,希望里面藏有真账。
百晓生感到触摸到什么,并不是什么账簿,而是一个小环扣,辨明情况,心下敲了一通鼓,若是一个机关该当如何?岂不是连累钦差大人和李大哥?刚要松手,却一腔热血涌上心头,这是一个机会,若是成功,就能顺利拔掉马文远这颗毒瘤,还太平于抚顺百姓。
想到此处,百晓生心一横,猛地一拉环扣,只听卧榻处传来“咯吱吱”的一声响。百晓生钻出桌底,只见卧榻后的墙已横移一丈,开出一道暗门。
就在百晓生犹豫进不进的时候,屋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屋内有异动,快快随我进去。”
若是被逮个正着可就麻烦了,百晓生不敢多想,一个箭步纵身跳入暗门,说时迟那时快,百晓生刚闪进暗门,老管家已经推开大门,好在百晓生反应敏捷,赶在老管家还在环顾四周的时候按下手旁的莲花机关,将暗门关住。
老管家围着圆桌缓步饶了几圈,叹息道:“难道又听错了,看来老了就是不中了。”说罢,转身离去,身后的家丁赶忙关上房门。
百晓生背靠暗门深出一口气,在伸手不见五指阴暗的密室内,慢慢摸出腰间的吹香,这才点起一丝光亮。别看百晓生未到而立之年,但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吹香之类的东西一般都随身携带。
摸着墙走了一阵,借助微弱的光亮,百晓生发现插在墙壁凹槽内的沾油火把,想必就是马文远用来照亮密室的,百晓生摘下火把,用吹香引燃,照亮了整个密室。
话分两头,此时的官驿内,李辅正故作一脸病态地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和马文远攀谈。李成梁也立在一旁,看护着水土不服,有些不适的李辅。
“钦差大人,都是下官安排不周,让您受苦了。”
“不碍事,想必本官只是水土不服罢了,初到辽东,不耐苦寒啊。”
李成梁也赶快搭话:“是啊,马大人,这官驿条件简陋,临时下榻也就罢了,可现在钦差大人身体抱恙,久居此地恐有些不合适吧。”
马文远看了看李成梁的眼神,又看了看李辅,心想这李成梁名为换宅实为要宅啊,莫非是李辅的意思?
李辅见马文远有些犹豫,故作谦虚道:“无事无事,马大人公务繁忙,本官住在这里就好……咳咳咳咳……”
马文远赶忙回道:“下官这就重新安排大人的下榻之处。”
“那就有劳马大人了。”李成梁拱手谢道,同时不忘冲着马文远使眼色。
马文远点点头,见李辅已经闭上眼睛,想必这也是李辅的意思,便以不打扰休养为由,和李成梁离开卧房,来到偏房。
“钦差大人的意思,你明白了吗?”李成梁笑问道。
马文远不知李成梁确切意思,试探地问道:“李千户,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还望明示啊。”
李成梁见四下无人,便伸出手搓了搓,就像现如今人们点钞的样子差不多。“马大人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其中深意吧。”
马文远紧盯着李成梁,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反复思索着李成梁的那个刻意地搓手动作,心念道:这李辅是暗语索财还是设计下套?若是索财被我回绝,恐怕日后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若是给了,万一中套,本官可就栽在这个御史手中,成为官场笑柄。
马文远捋捋胡须,见李成梁并不是咄咄*人,而是一脸放松,仿佛刻意留时间给自己思考,一个想法爬上心头:哪有不沾荤腥的猫?这个李辅不过是巡按御史,就算是代天子巡狩,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若是不趁现在多捞一点,恐怕回到京城就再无机会。嗯,就拿准备献给按察使的那套宅子送给李辅,看看他的反应,就算是中套,那房子的地契可是有按察使的份子,法不责众,李辅胆子再大,也不敢动辽东都司最大的提刑官吧,就这么干。
马文远一改脸色,赔笑道:“唉呀呀,怎么忘记了,城东有一处宅子,本想在装修装修再献给钦差大人,既然今日钦差大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如现在就请大人挪驾,改住新宅如何?”
李成梁见马文远中套,变故作难为道:“本不想多打扰马大人,不过马大人如此盛情,想必钦差大人也无法回绝吧,不如现在就前往新宅,免得钦差大人久居驿馆再生出什么病来。”
“是是是,本官这就去安排人收拾新宅,稍后陪同钦差大人一同前往。”
“那就有劳马大人了。”李成梁拱拱手,送走马文远,回到屋内告知李辅。
李辅见马文远上套,现在只等百晓生将真账拿来,到时候一并交给按察使大人,将这个辽东蛀虫马文远绳之以法。
一切顺利,马文远眼下只忙着将新宅献给李辅,根本没有时间回府衙,而百晓生也利用这个时间差,终于在马文远卧室塌下寻得真账,还有一些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证物,原来密室内藏有很多珍宝,且阴险奸诈的马文远分别在每一件古玩字画上留下送礼者的姓名和日期,真是一个老狐狸。
百晓生顾不上管那么多,只是揣好那本真账,沿着密室的一个有光处慢慢摸索前进,终于在后院的一处假山山洞中寻得出口,“逃离”密室,见四下无人赶忙翻墙离开府衙,一路小跑,赶在李辅搬至新宅之前回到驿馆,向李辅报告情况。
“大人,我回来了。”百晓生快步进屋,李成梁赶忙上前将门关好。
“百晓生,账册拿到了吗?”
“在这里。”百晓生从腰间抽出账簿,奉给李辅。
李辅一见账簿到手,不禁眉开眼笑,轻抚胸口长出一口气,“终于拿到了,这账簿乃是此案关键,现如今到手,事半功倍啊。大功告成本官一定将此事原原本本奏报巡抚王大人,为你请功。”
原以为百晓生会欣然接受,谁料事情却恰好相反:“多谢大人美意,只是百晓生是个闲散之人,受不了官场的拘束,再说了,为钦差大人出力,铲除辽东蛀虫,也是辽东百姓应尽的义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