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盘根错节(2) - 忠魂依旧守辽东 - 故国有日月
“大堂之上,严禁喧哗!再有高声呼喊者,不论官职大小,身份高低,一律按扰乱公堂论处!”李辅一拍惊堂木,正色道。
右手边的李成梁也猛地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围场的十几号锦衣卫都跑了上来,将所有当值的衙役换下。
顾尚文深知此举意义,将当值的衙役换成锦衣卫,就是将省里的刑事案件转给锦衣卫,换言之,李辅此刻代表的是中央,是朝廷,此案也就成了钦案,他一个辽东都司提刑官可就没有发言权了。
“兵器走私案真相大白,本可以定案,不过此案过大,牵扯过广,恐有漏网之鱼,妥善起见,将此案移交锦衣卫。”李辅顿了顿又道:“本官代天子巡狩,眼里揉不得沙子,顾大人也不希望此案不了了之吧。”
听李辅如此说,顾尚文有话说不出,只能憋在肚子里,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坐在那里也是浑身不自在。
“李成梁,先将马文远收监,本官将此案来龙去脉上报辽东巡抚,再做定夺。”李辅站起身,示意退堂。
李成梁赶忙起身,吩咐锦衣卫将马文远收监,同时请有些走不动道儿的顾尚文回府休息。
由于李辅将此事上报辽东巡抚,想用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方略堵住顾尚文的嘴,但将公文信笺从抚顺送往辽阳尚需时日,顾尚文为了自保,也开始走动关系,一时间公文私信,往来于辽东各地,甚至还有送往京城和山东的。
明之辽东,全称辽东都司,只是一个都指挥使司,一个军镇单位,负责辽东半岛的安全,是明朝在辽东地区设立的军政机构,但在建制上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山东省),属于山东的行都司。正因为此,辽东的官僚制度错综复杂,不仅和中央有关系和山东也有很多纠葛。
不到十几天,辽东巡抚王之诰的书案上堆满了各种口气的信件,有求情的,有严查的,有睁只眼闭只眼的,总之不论地方还是中央,只要涉及到此案的官员统统写信给王之诰,希望王之诰能够妥善处理。
书办林业又抱着厚厚一沓书信来到王之诰的书案前,道:“大人,京城和山东又来书信了。”
王之诰愁眉紧锁,伸了伸懒腰,慢慢站起身离开书案,在屋内踱步,思索半晌才问道:“这次又有哪些官员来信了?”
林业抽出两封书信,奉给王之诰,“大人,这是兵部尚书杨博的书函,用的是兵部的信笺,但没有盖兵部衙门印章。这封信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永明的书函,连都察院的信笺都没有用,更别说盖章了。”
王之诰咬咬牙,搓着手在屋内踱步,犯难道:“这个李辅,真是小看他了,居然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兵部和都察院都出面了,真是难办啊。”
书办跟上前,见王之诰将信放下,赶忙上前接信,却被王之诰支开。
“林业啊,猜猜两位部堂大人说了些什么。”
“下官不敢猜。”
王之诰看了看眼前的书办林业,跟了自己也有七八年,虽只是一个吏员,但跟自己在官场混久了,也深知朝廷的水有多深,不该说的话决不多说,万一说错什么,得罪什么人,可没有人会像担保顾尚文那样担保自己,见识多了,自然就聪明了。
“辽东都司的所有官员都要保全顾尚文,山东省的人要严查,而朝廷的意思是妥善处理,全部担子都要本官来担,事情还要本官来做啊。”王之诰叹息一声,重新回到书案前,闭目沉思。
王之诰心里清楚,这次的案件可不一般,牵扯人数太多,若是认真追究,恐怕整个辽东的官员都要被清退了。
辽东都司的官员要保全顾尚文,多是因为交情和利益,同在辽东这么个苦寒之地办差,串通一气搞些灰色收入再寻常不过,谁让朝廷的俸禄太少,辽东物价太高,说到底,此时的顾尚文身后是整个辽东官场,势力庞大,出于此,就连相当于朝廷常驻特派员的辽东巡抚王之诰也要忌惮三分;山东多是要严查,说到底也是因为交情和利益,辽东属于山东省的行都司,也就是山东省的下属单位,但明朝立国已近两百年,山东和辽东逐渐变得各自为政,交情自然是谈不上了,至于利益,山东自然也分不上多少,加之山东是孔圣人的故乡,在山东为官的多是将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能不能扎根心里就不得而知,不过现在辽东出现大案,作为辽东名义上的上级,站出来批评批评,要求严查也无可厚非;再看看中央,在京城做官的都不是一般人,至少也要八面玲珑,这才能不得罪人,保住自己的官位,小官尚且如此,就别说位列九卿的大员了,杨博只想看到兵部和锦衣卫结盟,这才让都察院派遣李辅巡辽,旨在借助都察院之手将李成梁调入京城,对辽东马市黑幕毫无兴趣,都察院就更冤枉了,本想给兵部做一个送水人情,谁料李辅到了辽东揪出大案,让辽东的官场乱成了一锅粥,出于各自的立场,相同的目的,杨博和张永明都给王之诰写信,希望妥善处理,如何妥善处理,那就只有和稀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