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自立之道 - 无间大圣 - 锦袍天官
罗浮山外的道路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山外赶去。
迎面吹来习习清风，马车上面端坐着燕姨和她女儿，神色欣慰轻松，车厢内时不时传来殷殷欢快的笑声。
她拥抱着女儿，看也不看背后山顶上的道观。
燕姨既被休出门，楚奕就不再如此称呼，而是改口叫姑姑，给她重新安排落实了身份户籍，也是楚奕的亲姑姑，化名为楚燕。
偌大的一个飞鱼观内空空荡荡，冷清清，只剩下十几个杂役弟子，都是原本跟随老五杜晟的，三堂会审楚奕的时候坚决站在老五那一边，最后临走时反悔了，想要跟他们一起出观，结果被暴怒的众人一顿拳脚打得鼻青脸肿，退了回去。
剩下中间派的弟子得到了楚奕的默许，在其它人鄙夷的眼神下也厚着脸皮跟着楚奕出观了。
楚奕出门的时候，被道观中所有人统统鞭笞了一遍的老五只剩下一个头颅还算完好，半个身子上的肌肉都已经被活活抽光了，一条空荡荡的脊椎骨半悬在空中。
这些年来，在莫青玄的高压政策之下，这些弟子们的潜力都被压榨出来，不是练了身好武功就是修了一手好道术，剩下的全都是资质最差最不上进的弟子，得到莫青玄的大赦令后，几乎所有弟子一股脑儿地跑到楚奕背后。
飞鱼观外面的远观石上，莫青玄手掌上包裹着重重白布，敷了治伤的灵药。
他望着远去的众人，又看着冷清清的道观，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无力回天的悲凉。
自己辛苦折腾半生，竟然没有一个弟子愿意留下来！
他们难道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吗？
他们难道就不明白什么叫做天地君亲师？
可是老子我把你们统统带到这里来的，又把你们统统养大！你们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滴浑浊的老泪潸然而下，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想起了自己后院中那些正争斗得不可开交的众多夫人宠妾们，老莫心中忽然陡然感到一阵厌恶。
环顾四周，自己身边竟然空无一人可分忧，到底为何自己竟然如此的孤独？为什么都愿意跟着楚奕，而不是跟着我？
他想起了同样对他横眉冷对的大弟子，又想起了刚刚离他远去的楚奕，心中泛起了无数的念头。
楚奕带着人赶到罗浮山外的时候，车队彻底停了下来。
飞鱼观主收养的九十八名弟子全部离开道观，一概按照楚奕的分派，在其他几座空荡的道观中入驻下来，平时可以自行招兵买马。
“现在已算是分家。”楚奕扫射了周围五十多名弟子，淡淡道：“看到这些道观了没有？以后都是你们的了。”
五十多名弟子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三堂会审时中间派墙头草，功夫还算可以。
坚持站在楚奕这一边的弟子也是修为最高的。
修炼就是如此，坚定本心不变的修为才高，连世故人情都抵挡不住的，如何敢去逆天而行？
为首赵峰挠了挠头皮，为难地道：“可是……师兄，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能养活自己啊。”
“干什么都可以养活自己，会法术的去收惊驱邪，会武功的就跟人当保镖，实在不行就在后山开辟土地种植草药，以后怎么生活，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楚奕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就这么几个道观，谁愿意搭伙就搭伙，每个道观借给你们十两银子作本钱。”
说着背后的赵兴拎出一个大包裹来，砰地一声放在桌上，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所有人都被晃花了眼。
“师兄，我们就不能跟着您吗？”几个师弟露出期待的神色。
楚奕扫过他一眼，淡淡道：“你们要有北斗七子的修为，就有资格跟我，大块肉大碗酒，大把银子可分。”
北斗七子立时昂首挺胸，露出得意的神色来。
旁边的几个弟子也都纷纷露出自信满满的神色。
时穷节乃见，患难见真情。
他们都是在关键时刻坚定站在楚奕这一边，为楚奕说话，如今论功行赏，自然也是被楚奕优先选拔出来。
而其它的弟子立场不够坚定，只能沦落成为二等公民，给他们十两银子都是很客气。
几个弟子彻底无语，纷纷上前领了自己的银子，转身纷纷退了下去。
“好了，准备一下，咱们回温泉山庄去吧。”楚奕遥望了远处，淡淡道。
一众弟子们一听之下，立刻欢呼了起来，其它一众弟子早就从北斗七子哪里听说楚奕的温泉山庄。
“四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赵兴走了过来，问道：“我也觉得他们有些墙头草了，不过咱们现在正值用人的时候。”
“小六，他们跟咱们都是不一样，我能体谅他们的难处，说实在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已经不错。”
楚奕仰望着远处落霞与孤鹜，淡淡道：“他们都是被欺压惯了的，虽对老莫恨之入骨，但同样的，他们已经隔世太久，没有彻底树立起自己的信心和尊严，永远都只是一颗柔弱的墙头草，由着别人去蹂躏，而如今却是乱世，想在乱世立足，没有坚定的信念如何能够抵挡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赵兴抓着头皮，问道：“可一个道观才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点儿？”
“已经不少了！如果他们想过的奢侈点，十两银子能用上半年，省着点能够用一年。”楚奕冷笑道：“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不劳而获的毛病千万不能惯着，肚里没食，面前吊着块香饽饽，屁股后面紧踢，人才会有进步，才会懂得赚钱和生存，你明白吗？当他们能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自信和自尊也就树立起来了，也就会有了自主的想法和主意。”
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抬脚踢开了一块鹅卵石，淡淡道：“他们如果不懂得自立，给他们再多的银子也无用。”
“我知道。”小六挠了挠头皮问道：“师兄，可是咱们这么对师傅，算不算是背叛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四哥，说实话，我也很厌恶师傅，讨厌师娘，但是不管怎么说，天地君亲师……”小六挠了挠头皮道：“我就觉得这规矩不对。”
看着他眼中的迷茫，楚奕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礼教害人啊。
世俗的观念到底还是深入人心。
这也就难怪了，修道人从来都跟读书人是死敌，这关乎两个信仰的碰撞。
修道之学是超脱之学，超脱之学则就是要让自己的心灵摆脱迷茫，精神独立自满，自然是被皇权所压制，同样也被读书人所攻讦。
在控制人心上，儒学礼教要比任何宗教都要强大。
但是终究不能长久。
真正的儒，早已经在上古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