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树种 - 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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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种自半空中落下,然后正正地砸在某人的头顶上。
“唔……”黑发少年捂着脑门蹲在枝叶凋零的灌木中,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不远处的灌木从里冒出同样年轻的脑袋,下意识地抬起满是泥土的右手,摘掉乱似茅草的褐发上的枯叶,满是疑问的黑眼睛望向同伴痛呼的方向,流露出些许惊慌,“阿壮,怎么啦?”
左手捂着酸痛的脑门,名叫阿壮的少年勉强挥了挥同样裹满泥灰的右手,嘴里啊啊地应了几声,示意自己所在的位置。紧接着却紧缩着脖子,双手继续低捂脑袋,看样子是被砸的不轻,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阿壮,你没事吧?”褐发少年紧张地排开灌木从,磕磕绊绊地冲了过来。有着jīng致五官的脸上充满担心,蹲在同伴跟前,“你没事吧,阿壮?”
只顾着抽气的阿壮,再次摇摇右手,呼噜地回了几声,示意没事。却被同伴大声的惊叫下了一跳,“啊!你流血了。”面对沾满献血的手掌,惊的后退几步,脸庞更显青白,重复的喃喃而语:“流血了,流血了……”。说了几句,惊魂稍定后方觉得不妥,着急之下却对面前几句话功夫流到同伴额头的血迹不知如何处理,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原来这就是流血啊!已经向血流满面发展的当事人却老神在在暗自嘀咕,一边因头顶如同尖锥入脑的可怕酸痛而疼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蹲在原地打哆嗦;一边津津有味地低头看着右手鲜红的血迹快速地浸染底层的泥土而变成深sè的血泥状,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受伤了的事实。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同伴。“阿——劲!”僵硬的一字一词呼唤出同伴的名字,左手继续捂着流血的头顶,右手沿着脑袋比划了几圈,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包扎伤口的东西。
在少年阿劲迄今为止度过的十几载光yīn中,恐怕没想到将有一天,自己会面对一个伤员束手无策。眼见顶着一头碎榍的灰黑乱发下一张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大脸因疼痛而扭曲,肌肉抽动,甚至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几条暴起的青筋,从发际蜿蜒而出的血迹在突突鼓动的左脸颊划出几分狼狈的痕迹。
一定很疼吧!觉得自己的脸都有点疼起来的男孩呆坐在地上,楞楞地瞧着较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同伴缩成一团,不停的用手指在脑袋上面划圈圈古怪举动,一时没能理解其正确含义,反而感到种莫名的放松。不是么,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可没半点急促的意味,有种说不出的好整似闲,从容不迫,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形容词来描述那种奇特的感受。
“哎!你的眼睛……”话音未落,一眨眼的功夫,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阿劲眨了眨眼睛,只见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渴望地瞧来,心下不由嘀咕:难道我看花眼了……,好歹走神半天的注意力总算回到正事上来,很顺利的猜中阿壮比划姿势的含义,接下来的反应还算快捷,“伤口,伤口,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显然开始适应突发状况的考验。
及时收敛外溢异相的某人暗吁口气,暂时糊弄过去了。此时身躯已停止颤抖,虽然说话还比较困难,但是关键的时刻已经过去,索xìng也伸直双腿坐在地上。
名唤阿壮的某人伸展开蜷缩的身躯,可以看到其生就一副远较同龄人粗大的骨架,身上青灰sè的短打衣裤总体偏小,袖口露出小半截手臂,一圈呈流线型线条肌肉在古铜sè的皮肤包裹下收束于硕大的腕关节;一双露出脚踝的黑乎乎大脚板踩在有些破烂的草鞋中,满是泥垢的脚趾甲已是有一段时间没洗了。身上青灰sè的布料不只是何材质所制,尽管不太合身,一身上下穿下来却也没什么破损,只是那轻又朝气蓬勃的**经过这紧身衣物的包裹映衬,举手投足间,青chūn健美的肌肉群若隐若现,相信每个听闻“阿壮”这个名字的人都会露出会心的笑意。
比较矮小,却丝毫不显瘦弱,还有付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的阿劲自言自语的地啰嗦了几句,忽然一激零地翻身站起,咬咬牙跺跺脚,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对着鲜血流到下巴,正不停往下滴落的同伴轻轻地道:“阿壮,你等一下。”
随即拍拍身上合身妥帖的深褐sè同款式衣物,抖落几片树叶,又理了理乱糟糟的褐发,恢复几分昔rì风采的未来帅哥,脸sè肃穆,站的笔直,双手交叉捂于胸前,双眼微闭,薄削近乎肤sè的嘴唇微微开合,似乎在与某不可见的对象进行沟通,又好像在向伟大的存在虔诚祷告。
在阿壮睁的越来越大的目光注视下,已有些偏西的阳光在闭目祈祷的男孩身上洒落层金sè的豪光,神圣而庄严。
好小子,瞒的真严实。仔细观察着的另一个男孩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漏掉些许细节,颇为玩味地暗自评论:真有几分专业人士的风采,不愧刘先生给他‘勤学好问’的批语。后面却苦恼起来:那我这‘勤学好练’的批语又是指什么?难道我爱锻炼身体不好吗?或者——被砸醒的少年回味过来:这是不是说我比较笨那?
“唔!”被打击的灰心丧气的大个头蛮想抱头蹲下表示无力,只是身体情况不允许只得作罢,伸直着两条长腿坐在地上,静待同伴仪式的结束。
好半晌,都在少年阿壮怀疑自己会不会流血过多而倒下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少年阿劲结束祈祷,半垂着目光,迈出稳稳的脚步,踩在两颗灌木之间的碎叶上,发出清晰的植物茎叶撕裂声,走向急需救治的伤员。
被治疗者此刻也努力控制脸部肌肉表情,尽量显得体面一些,向救治者及其代表的存在致以敬意。
脚步在面前站定。“准备。”尖细又熟悉的嗓音夹着淡淡的清冷,温暖的手掌带着陌生的力量覆盖头顶的左手。“拿开手。”也没给人多考虑的时间,清凉的感觉遍布火辣辣的头顶。
听话地将左手自头顶抽出,乖乖地坐在地上的伤员难看的面部表情随着治疗的进行渐渐缓和,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唇轻抿,古铜sè的健康肌肤,与同伴柔和的俊秀五官眉眼间相似,气质却大为不同,更显得阳光向上,即使自额头流淌过左脸颊的血痕,也突显股勃发的英气。
正能量三,生物能四,jīng神能二,还有其他一。享受地分析着同伴贴脑的jīng心服务,觉得嘴部肌肉恢复控制的悠闲少年,张嘴说道:“阿劲,谢谢你哦!我……”
“闭嘴!”
头顶上传来的严厉呵斥让闲不住的伤员悻悻然地闭上嘴巴,当圣职者就是这点不好,一碰上正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差点因为手下那人不安分的说话牵动头皮而导致治疗失败的临时圣职者有些气急败坏,没料到治疗个伤口这么难,明显心急气喘的感觉表示他快支持不住了,偏偏遇上个不配合的伤号,拼命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心平气和的同时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虽然看不见身边人的神sè,但是开始不稳定的能场明确的告知:估计正在进行“治疗”的实习生的手艺不佳,搞不好人生第一次对人施术体验要失败。阿壮左右瞄了一下,正身处一片秋rì里的灌木林,稀稀疏疏的灌木遍布身周,左边稍远处却是片金黄与火红相间隔的枫树林,不动声sè地伸手握住右手边灌木叉过来的枝桠,心下叹息:希望两只菜鸟比一只菜鸟的表现要好一些吧。
“咦?!”感觉伤口在突然加速愈合的少年大喜过望,jīng神一振,成功了!闭目努力感受着治疗过程中的细细变化,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将手掌拿开。仔细查看了一遍呈放shè状的伤口,粉红sè的新痂肉呼呼的挺可爱的,还好不算是很大,有大拇指的指甲盖大小,黑sè的头发遮盖住基本看不出来。又左看右看了欣赏了一会儿治疗成果,方才心满意足的宣布道:“好了。阿壮你不知道,刚才吓死我了,你流了好多血,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好吓人。阿壮你不要紧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阿壮,……”
放开手里的枯枝,看着拍着胸口一幅比他还惊讶的同伴,阿壮就知道,往rì那个婆婆妈妈的同伴又回来了,瞅瞅他脸上因为施展治疗术后的苍白,还是决定废话少说。利落地翻身而起,缩着宽厚的肩膀,不好意思地搓着满是血迹的大手,黑幽幽的大眼睛中闪动好奇又纯真的光芒,用一把阿谀奉承地嗓音逼近:“阿劲,你刚才用的是……?”丝毫不顾巨大的猥亵身型,血迹未干的憨笑,处于变音期半尖半沙的声音,给问话对象的强烈既视感,一句话成功堵住所有后继的啰嗦。
不知为何,见着这幅阿壮招牌表情,阿劲彻底放松下来,术后强烈的疲惫感随之袭上心头,成功施术的兴奋感也抵不住昏沉的思维。晃动身子勉强躲开阿壮两只脏兮兮的大爪子,强提jīng神地回答道:“刚才我用的是治疗轻伤。”说到这里顿了顿,大概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悄悄打量根本没在意自己说了什么的大个子,“啊,不对,不对。阿壮,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噢!是治疗轻伤啊!”阿壮很配合地恍然大悟状,“真牛!”接着满口答应,“好的,没问题,阿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也许意识到自己挥舞的两只血爪太过吓人,蹲下身子在地面的枝叶里一阵乱抹。
阿劲无奈地点点头,自我安慰:“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会这样,还好,还好。”事情到这地步也只能这样,对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见着一颗硕大的黑脑袋在面前来回晃动,上面的伤口被茂密的黑发遮挡的极好,不特意留心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他皱起锋利的眉毛,想及刚才情急之下大胆的举动,年轻的脸蛋闪过丝后怕,耳畔忽然听到声惊喜的呼叫。
“阿劲你看,我挖到个大木薯。”在地上擦手的阿壮居然神奇无比的从枝叶中拔出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你看,这是我挖到的喔,比高大叔给我们看的那个还大。”
不禁扶住晕眩阵阵的额头,仰头无语望苍天的歪下脑袋,“高——大——壮,你……噫!还真大,可以吃好几顿了,我看看,我看看。”双手抱过足有高壮胳膊粗,长度还要超过的木薯,也不怕脏了,开心地抖落木薯上的黑泥,“真是条好木薯,给高大叔看看,说不定能留种。”
“真的?太好了。”发觉自己的新能力真是个不错的玩意,找到新玩具的新鲜感让阿壮干劲十足,“那我再去找找,说不定有更大的。”左摇右看地走进灌木丛,忽然回过头,指着大木薯与旁边的一堆小木薯和挖铲,“阿劲,你看着木薯。”
搞得受伤的好像是我,被同伴生龙活虎的劲头郁闷到的清秀少年不再坚持,干脆躺下闭目假寐恢复法术损耗的jīng力。
“呼!”躲在灌木丛里摸木薯的少年,惭愧于方才装傻卖萌的经历,回忆起傻傻的童年,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还真不容易,拿缠在灌木上巴掌大的木薯叶胡乱地擦了擦左脸上的血迹,“一只木薯。”右手拽住木薯藤,右肩部紧绷的青衫鼓起清晰的肌肉线条,一只有大木薯一半大的木薯应手而起。
更不容易的是可能以后还要继续这种憨实风格,名为“高壮”的人形生物略有些发愁。向前走了十几步,蹲下在厚厚的枯叶层里摸索了一阵,左右手一齐使劲,“两只木薯。”第二只有大木薯大半个分量的木薯新鲜出土。
该怎么办呢?
“三只木薯。”
以前蒙昧不说,既然被砸醒了,再傻就是真傻了。
“四只木薯。”
可不傻的表现是怎么样呢?
“五只木薯。”
傻不傻另说,当务之急是证明不笨。
“六只木薯。”
……
阿劲使劲地咽了口口水,傻眼地瞧着眼前黑乎乎的木薯堆。这估计能有几个我这么重吧!关键是:“我们怎么拿回去?篮子太小了,要不回去拿个大点的框。”抬头看了看接近黄昏的天sè,“快天黑了,待会儿回来会不会找不到地方?”
“没事,我有法子。”显然早有准备的阿壮充分展露出挖木薯方面专家级的水准,嘴角闪亮的白牙反shè出的耀眼的十字光线,藏在背后的左手拿出一捆细长又坚韧的爬藤,“我们就捡大的拿,能拿多少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