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树种 - 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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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边的树林,位于营地西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有秋rì绚烂的枫树,也有郁郁芊芊的常绿乔木,林地的间隙间杂有一些灌木与藤蔓。树林靠营地边缘,往里几步路,穿过几颗大树,有一片小开阔地,同样厚厚的草甸子与树叶组成地面。
此时,rì过正午。树林的小开阔地周围的树荫下已经站了不少人,趁着两位主角还没到场前的空挡,三五成群地聚成各自的小圈子低声交流,不时传出开心的笑声。
一声划破长空的呼啸远远传来:“当心当心,让开让开。”大呼小叫的高壮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全身洁白,骧以红边的映竹姑娘。没办法,谁叫她全身白衣白裤,在一堆青的灰的褐的衣物组成的深sè背景sè中独一份的出挑,引得周围少男们频频瞩目,却被围拢在白衣少女身边少女们组成的亲卫队排斥开来。
亲卫队长——一位梳着可爱双丫髻,却披着土气的灰袍的姣俏少女白静的脸庞布满惊奇,指着闯进树林的不速之客身上的青sè光芒:“神行符,高壮你怎么会有的?”
“你师父给的。”完全刹不住腿脚的高壮惊慌地横穿空地冲向对面人群,“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不听使唤了呢?”
“神行符完全激发,进入‘神行‘状态。”仙术弟子就事论事地评论道:“你跑的真快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省力许多。”狂奔的高壮狂野地挥舞双手示意前方人群注意,“让开让开,撞上活该,撞死不陪哦!”
前方的人群忙不迭地让开通路,惊呼四起。
“怎么啦?怎么啦?”
“别挤!”
“当心,高壮要过来了。”
“好像法术失控了。”
“阿壮你怎么了?”
高壮凶猛地突破人群的阻滞,向惊险地躲过自己冲击,关心地看过来的蓝衣少年打招呼:“阿劲,你也来啦?我现在停不下来,待会儿找你。”折转方向开始沿开阔地绕圈跑,引得沿途的同学们惊呼连连。
高劲急忙离开班干部的小圈子,赶到还没意识到该出手帮忙的仙术弟子旁边:“莉莉,你能想办法解除高壮身上的法术吗?”
昨晚在高庆面前勇敢地高声表白的少女如今在俊秀少年的面前表现的温柔可人,听话地娇声答应道:“好。我试试看。”
白嫩的小手从宽大的袖口拿出一把小巧jīng致的桃木剑,向在人丛与树丛间奔跑的高壮比划半天,可惜高壮身上的神行符不给面子,依旧我行我素地催着受术者向前奔跑。
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下不来台的少女,粉嫩的腮帮逐渐变红,细腻肌肤泛起的光泽像个青嫩的小苹果样诱人,某位少年当场看傻。李莉跑出几步,试图靠近施法,还是以失败告终,最后气的跺脚道:“高壮你跑的太快了,我都没法瞄准,你快停下来,我好帮你解除法术。”
“噗。”现场反应最快的还是映竹,李莉话音未落就忍不住捂嘴浅笑,紧接着高劲也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一向聪明伶俐的示人的女孩。其他莺莺燕燕则还在为努力解除法术的李莉加油打气。
更可气的是已经快沿开阔地跑完一圈的高壮不假思索地拍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自得样:“好的,我马上停下来。”转动大脑袋左摇右看,很快选中合适的目标——一颗足有合抱粗细的大树,然后一往无前地笔直冲过去。
“砰。”练习护甲与树干剧烈碰撞发出的声音传遍全场,所有男孩女孩傻傻地看着营地里有名的“傻子”疯了一样往大树撞去,然后就那么嵌在树干上没了动静。哦不!至少手脚在抽搐,还活着,没死。“呼!”所有人都放心地吐出口气。
“阿壮,阿壮?你没事吧?”高劲慌忙扑上前去,想要把好哥们从树干上掰下来看看情况。
高壮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自己从树上下来了,在树皮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人形凹痕。满不在乎的抬手擦擦鼻血,因为剧烈运动而全身大汗淋漓的高壮挥开了高劲好心帮扶的双手,拍拍胸脯自得的道:“没事,我这不停下来了。”接着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走到已经完全呆住的小姑娘面前,“好了,现在我停下来了,李莉你可以施法让我停……停……停……啊哈,今天天气真好!”
围观群众哄然大笑,有弯腰的、有蹲地的、有互相扶持的,在明媚的阳光下,每个人都笑的异常灿烂。
只有保持伸出桃木剑施法姿势的李莉不理他。
卡壳的高壮停了一会儿,见着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朦胧起了雾气,忙做补救措辞,摸着后脑勺笑呵呵地道歉:“我说我讲话这么别扭,原来我说错话了,停下来怎么能再停呢。”举起大拇指夸奖道:“李莉你真聪明,不用施法就让我停下来,这法子好。”
笑声更大了。
李莉悄悄收起桃木剑,慢慢低下螓首,还是没理流鼻血还在蛞噪的高壮。不过露出的一截雪白玉颈渐渐地自上而下染上红晕。
“映竹,这边。”高壮招手示意医师助理赶快过来,“李莉好像不对劲,脸这么红,会不会生病了,你快来看看。”
再也承受不住胡言乱语的小姑娘嚶咛一声转身投入款款走来的女xìng怀抱:“映竹姐,大家都笑话我。”
白衣少女今天不再一身笼统的白大褂,而是换成质料上乘,jīng工细作的白衣白裤,尽显婀娜多姿的身材。领口、袖口、裤口皆绣有复杂绵密符文组成的红sè镶边,再加上束出盈盈一握小蛮腰的红sè腰带,黑sè的中跟小牛皮鞋,嵌有不知宝石还是水晶的闪耀发箍,和缕缕红线一起被发箍束起的青sè马尾长发,那飞翘的柳叶眉,笑起来眯成上弯月绿眼边用描笔勾勒出的长长眼角,妖人侧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收手抱住寻求安慰的小女孩,又气又好笑地白了‘装疯卖傻‘的鼻血男一眼:“我们不要理会这些无聊的人,莉莉,姐姐不笑你。”
“对,我们不笑你。”后面跟上的映竹亲卫队的女孩子们同仇敌忾。
拜托你们所这句话之前先擦干净眼角的笑泪好哇!还有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的映竹你好意思说别人吗?腹诽不已的高壮急忙声明自己才是没有笑的那个人:“还有我,我也没笑话你。”
不料遭映竹再次白眼:“还有你,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对!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一群母老虎应声虫齐声喝问。
“我,我,我……”蒙受不白之冤的高壮百口莫辩,本能地寻找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证。却惊讶地发现关键证人此刻正无力地双手撑树,做垂头丧气状,看来刚刚受过打击,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情急之下只能指着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孔:“我受伤了,映竹你快帮我看看。”
明知道这是高壮转移话题的伎俩,映竹见到他流鼻血的伤势,还是轻拍怀里女孩的后背:“莉莉,我先帮高壮看伤。”
埋头不敢见人的李莉扭动着身躯不肯让位,可经过映竹姐姐的小声安慰后,还是没扭过意志坚定的姐姐,只能撅着嘴抓着姐姐衣角躲到身后,高壮舔着一张厚脸凑上前去。
映竹从怀里拿出粉sè的荷包,打开绳结从里面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皮盒。放好荷包打开皮盒,皮盒的上盖是一面小镜子,下盖则是分成四个小格子,红绿粉白四种颜sè的膏状体分列其中。小巧玲珑的化妆盒顿时让一群小姑娘眼冒金星,“哇哇”地称赞。一直灰袍加身,素面朝天的李莉更是顾不得让她丢面子的高壮,从后面探出头来,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传说中的女xìng神物——化妆盒。略微向姐妹们展示了手中化妆盒,站到高壮面前命令道:“抬头。”
高壮听话地抬头。
借着化妆镜反shè的阳光仔细观察了伤者鼻孔出血情况,又命令道:“张嘴。”
高壮立即张嘴。
观察了伤者口腔情况,再命令道:“吐舌头。”
高壮马上伸出一条粗舌头。
“切!”见没戏唱的众人大多一哄而散,仅有少数人还有兴致观看现场版医学检查。其中就包括缓过劲的高劲,开朗的少年难得畏畏缩缩地靠近小声问:“映竹,高壮没事吧?”
医师助理冷冷地一眼斜视,公式化地道:“检查。莉莉!”
不用姐姐多吩咐,身为亲卫队长的双丫髻少女自觉跳出来,伸出兰花玉指:“姐姐在做检查,不准靠近。高劲刚才你躲哪去了?怎么不来帮我?”
白面小生登时变成苦瓜脸:“我刚才……”接着就被李莉扯到一边听解释去了。
映竹回过神,近距离瞧见某人吐着舌头,全神贯注地注视自己胸口,差点口水都流出来的sè眯眯样,不动声sè地转动手腕,镜面反shè的刺眼阳光逼得sè狼不得不闭起眼睛,继续命令道:“收回舌头,不准睁眼。”
高壮老实地闭目养神,心中回味少女身上沁人心扉的清香,以及领口里面那jīng致凸起的锁骨,浅浅的颈窝——可惜还想继续深入就被发现了。感觉一双柔嫩的小手摸上面庞,紧接着眼皮一痛,左眼珠就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根本搞不清什么情况。右眼跟着一痛,眼皮被翻起,眼珠不由自主的被极近距离的美丽容颜震慑住。在呼吸可闻的距离,高壮能够看清楚少女光洁的额头上接近透明的细小绒毛。唔!心跳怎么加快了?要稳住稳住。至于远处那堆咬牙切齿却又对自己此刻待遇羡慕不已的男同学就无视好了。
心跳加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映竹放开伤号,开始下医嘱:“可以张开眼睛。暂时未检查出鼻腔黏膜破损之外的异常,准备进行鼻腔止血手术。”
“鼻腔止血手术?”高壮惊疑不定地捂住鼻子——有这么严重吗?要动手术的地步。
映竹回身从放在身后的白sè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两团药棉,命令道:“屏住呼吸。”往鼻孔里先喷点药水,然后药棉沾上清新薄荷味的药水,直接塞在高壮鼻孔里,就算完成了“鼻腔止血手术”,又递过一枚棉纱:“血迹擦干净。”
呜!又被涮了。胡乱擦拭手脸的高壮泄气地坐在树荫底下,张大嘴巴喘粗气,看着重新被女孩们围拢起来品评化妆盒的映竹,干脆眼睛一闭靠在树上休息,阿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还是赶紧恢复消耗掉的体力要紧。
“阿壮你身上的盔甲就是许护卫说的护甲吧?”高劲的声音来到身边,“还有神行符,高大叔他们给你准备不少好东西。”
刚才全身兴奋没有注意,此刻浑身放松肌肉酸痛就不可避免地笼罩全身。特别是两条腿,木木的根本没感觉,简直不像是长在身上。高壮庆幸自己有副好身板,平时也注意锻炼,不然跑完人就废了,就像大叔说的“不用出来丢人现眼”。眼皮子沉重,有气无力地半抬手道:“我现在好累,阿劲你让我睡一会儿。”
“那你先休息,神行符的副作用我书上读到过,我帮你看着。”
下一刻周围的喧哗迅速远离感知的范围,高壮意识沉入不可知的深处。
一刻钟后,高壮的意识准时浮出到表面,经过深度睡眠,全身jīng力恢复八成的他正好听到有人询问:“高壮睡醒没有?”
一个年轻的声音公式化地回答:“还没醒。”
“我醒了。”眼睛都没张开的高壮先回答,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平躺在树yīn下的地面,扶着左边的树干站起身。随着他站起的动作,身上不时爆出轻微的骨节脆响,大大地升个懒腰更是引起连声爆响,“睡得真舒服。”
“高壮你醒啦!”询问者小眼,塌鼻梁,其貌不扬,却充满热情的态度,“要不再睡会吧。”
高壮首先向守护在身边防止闲杂人等靠近的点头表示感谢:“阿劲谢谢啊,我休息好了。”
高劲不在乎地回以点头:“没事,举手之劳。”
旁边的包打听立即接上话头:“高壮,你不知道啊!高劲可是够意思,高庆,张继都挡了,连李莉的邀约都拒绝了,没放一个人过去打搅你。”
果然好兄弟,够意思。高壮立即伸出手大力地拍在有些腼腆的看着别处的高劲:“晚上请你吃木薯饭。”
被大力夸奖的高劲涨红俊脸,连连摇手:“没,没……”使劲躲着不断拍落下来的大力击打。
那边还被围在女同胞中间的白衣助理发现病患醒来,排开众女招手示意高壮过去。
被美女召唤,屁颠屁颠赶过去的高壮后面两个跟屁虫聊开了。
“高劲,张继开的盘口都已经到三十了,你不去试试手气如何吗?”
“我认为赌博是不好的,所以我反对赌博,也不参与赌博。”
“这怎么算是赌博呢?只是调剂气氛用余兴节目,彩头也是大家一起出的。就看谁的眼光准,能猜中高壮在高庆手底下可以撑几招。一人一个数,先到先占,猜晚了好数字都被别人占走了。”
“要是都没猜中呢?”
“也有jīng美的小礼品送。”
“张继倒是很大方,免费派送人情,那他图的什么?”
“高劲你说笑呢,张继能图什么,大伙儿图个开心呗!”
“反正我是不参与,也不鼓励,你们随便好了。”
面对油盐不进的劝说对象,陈坤一时也拿不出更好的诱导,倒是前面的高壮转过头来,颇感兴趣的问道:“那我能不能参加?”
“这个高壮你开玩笑吧,身为当事人肯定不能参与,不然太容易被人怀疑。”
“好吧。”高壮遗憾地耸耸肩,为自己不能参与如此有趣的活动深表失望,“映竹你说我能和阿庆比划几下?”
“这种事情我不发表意见。”取下药棉,观察鼻孔的止血情况,映竹麻利地收拾起药箱,冷静地回复:“我是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来看人打架的。你的鼻子如果不再受强烈冲击,到明天就好了。还有平躺是最有效的休息姿势,靠树坐着效果并不好。”
我收回前言,高劲你这个欺人怕妖的家伙,居然怕个小妖女,我错误地相信你了。高壮夸张地点头应是:“映竹你说的有道理。”
“好了,没事就不要站在这里,高壮大家都等着你。
被映竹三两下赶出圈子,陈坤见拉不到更多的参与“调剂气氛的余兴节目的参与人员”,也不失望,笑嘻嘻地向两人告别,兴冲冲地走向其他人,很快就说动还在观望中的几个人挤进开阔地南边喧闹的人群处。
那里摆着一张折叠桌,桌上已经堆了不少铜子,还有几张花花绿绿的纸券,不知道是谁的大手笔。一位站在桌后的深蓝sè工作服的黑发少年红光满面,一张圆脸上的兴奋远远的都能看见,一边使劲地吆喝着:“先来后到,先来后到,十四和二十四还没人占,有没有人要?”一边从身上布满补丁与口袋的黑衣上的胸部的一个口袋里掏出块还有些黑sè污渍的灰手帕,擦拭额头上的密集的汗珠。
高壮转身开始向空地边冷眼旁观的高庆一群人走去,不禁感慨道:“张继还真是努力,我觉得他当个商人绝对比炼金学徒有出息。”
和他并排而立的高劲持不同意见:“交易帐篷的高蒙可不会这么想,他的万贯家财不传给高伟难道传给张继这个外人?”
“那我怎么听大家说,高蒙的钱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只是高家的一名管理资产的管事而已。”
“我就是指高管事的个人资产就有万贯之巨,如果算上他管理的高家资产,规模何止百万贯。这还只是高家的一名普通管事而已。”
“阿劲你打听的好清楚,我还不知道高小胖他家这么有钱。”
“这是先生和我闲聊时无意中提到的,不然高小胖顶多吃穿比我们好点,谁能想到除了主家就数他家有钱。”
“小胖子挺会装的,没看出来。”
“所以先生说看人不能看表面,需要从各个方面分析,才能拼凑出一个人的真实面貌。”
唔,没想到和俺拉钩一百年不许赖的刘先生狡猾狡猾的,真是看人不能看表面,以后要多多小心,从各个方面分析刘先生,争取拼凑刘先生的真实面貌。高壮诚恳地点头道:“嗯!阿劲你说的有道理。”
“我这只是现学现卖……”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一路走到开阔地北边,在那里负手站立的高庆已经等候多时了。
“哟!阿庆你来啦。”身着护卫队灰白sè练习护甲的憨厚少年向一身挺括护卫队制式黑衣的冷峻少年主动打招呼,“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噢!我睡过头了。”
时隔一天,再次被某人没心没肺地打招呼,高庆脸上的冷意更浓:“你来了,高壮,我以为你会睡到天黑。”
高壮没有马上接过话头,而是抬眼扫视眼前人群,不出所料的在人群的最边缘找到紧闭嘴巴的高小胖,对这位小金主做了个鬼脸,唬的对方和身边几人连退两步,才回过头来接上话题:“我只是试试神行符的效果,没想到消耗太多的体力,结果一觉睡过头,你不会介意吧?”
“神行符?”看了眼高壮大腿两侧的显眼符咒,高庆的眼神愈发冰冷,“你是想用逃跑来拖时间吗?”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高壮的脸皮完美地承受了对面shè过来的冰刀,指着右上臂衣物的凸起,“后来大叔拿出样好东西,我就改主意啦。唔,阿劲你拉我干嘛?”
着急不已的高劲凑近直筒子脾气的同伴,低声提醒道:“你怎么全说出来了?”
“啊!这些不能说吗?”高壮意外地确认。
“不能说。”
“可我已经说了。”说漏嘴把底细和盘托出的人反过来安慰同伴,“放心,阿庆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