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魔不似魔，人不像人 - 寻找陆子婴 - 泉酒无香
这边两人同这莫名其妙的女子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沙漠下着莫名奇妙的五子棋，虽然这个场景有着诸多的莫名其妙，但最起码看上去还是挺悠闲的。
但这不代表其他部分的人也能这么莫名奇妙下去。
比如说，申疯子。
申疯子对自己的运气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在ｊｉｎｒｕ阵法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抗冲击准备。
果然，刚一落地，一道浑厚无比的灵力就这么直冲冲的朝他射来。
申疯子察觉灵力的浑厚程度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抵抗的，下意识喊道：“老秃驴！出来帮忙！”
没有回应。
申疯子这才意识到一直在自己丹田处滴溜溜转的舍利子已经不见了。
若是平时舍利子不见申逸风说不定还会小酌一下来庆祝自己的自由，但是……
他现在快死了啊啊啊啊啊！
舍利子消失是消失的爽利，可是给他下的禁制还在啊啊啊啊啊啊！
只不过恍然一瞬，黑色的匹练就已经射到了自己的跟前。
申逸风只来得及运转灵力给自己的额上布下了厚厚一层防护。
与其将灵力散布全身分散防护程度倒不如集中一点护住要害。
与活命一道，申逸风一向深有研究。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申逸风慢慢睁开了眼。
一片漆黑。
伸出自己的手掌反复确认自己眼睛没瞎之后，申逸风这才细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既然没有预想中的痛感，眼前的场景又变了，那很有可能是精神类的攻击，幻境或者催眠之类……
还没等他内视自己的状态他的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
……苏怡。
他下意识要呼唤她却发现苏怡现在的状态着实不太好。
她死命的抓着自己的耳朵，小手已经将两只耳朵抓的鲜血淋漓，一只耳朵甚至已经有了与其他部位分离的趋势。
她痛苦的张着嘴，似乎是在嚎叫，但申逸风什么也听不到。
她在地上翻滚，身上渗出的血液染红了一片地板。
他想要喊她的声音就这么停在了嗓子眼。
……这不是苏怡。
最起码不是现在的苏怡。
他紧了紧拳头。
四年前，昆仑山下的见仙镇。
他们一行人就是在这里遇上了一个自称丑孩儿的人。
那是苏怡不平凡的一生最开始发生转折的时间。
那也是自己与苏怡一切纠葛的开始。
最初不过是因为留意到苏怡身上有魔气而对她有了关注，之后慢慢被她没心没肺被人利用依旧傻乐生出心疼，再然后……
就发现即使没有她的时候心里也会不自觉的
会担心她，会照顾她，会……想着她。
早听说，喜欢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变成她喜欢的样子。
于是，他也尝试着变得逗比，变得爱笑，变得没脸没皮……
他下意识喃喃道：“所以……我现在，是有了人的情感了吗……我现在可以算是一个人了吗？”
丹田处没有回应。
申逸风猛然有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还不够。”一道喑哑的声音猛然出现在申逸风耳边出现。
申逸风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就是一道泰水斩，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接下来，然后对方似乎摇了摇头，接着申逸风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仙灵体。”
对方冲他笑了下，他的头发依旧乱糟糟的，但一张脸确是干净了不少，起码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申逸风也没有被要被熏哭的感觉。
而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申逸风也是送了一口气。
最起码不用担心对方突然暴起给自己来一发震耳欲聋术了。
而随着这个身影的出现，苏怡在地上挣扎的场景挺了下来。
申逸风冷静下来，道：“不知道前辈说还不够的意思是……”
“光是喜欢可不够……”丑孩儿“嘿嘿”笑了，“你喜欢一个物件也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也是喜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想要真正理解人的情感，你还要学会……爱！”
丑孩儿咂了咂嘴：“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可以自由的去爱，没有爱，谈何为人？”
申逸风虚心请教。
“那……何为爱？”
丑孩儿突然直起身子，兀自生出无限感慨来。
“爱，是奋不顾身，是至死不渝，是无私奉献……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情感！”
申逸风挑了挑眉：“你爱过人？”
丑孩儿突然顿住了，他似乎是在细细回想着什么，最后认真道：“爱过。”
申逸风来了兴趣：“谁？我之前没听苏怡说起过啊……”
丑孩儿认真比划着：“一个高高的，瘦瘦的，很厉害，剑术也厉害，见识也多，脾气很好，也不嫌弃我的长相……的人……”
申逸风：“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苦恼的挠了挠头，最后点了点头：“对，还有，他叫陆子婴。”
申逸风：“嗷？”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塌。
好在丑孩儿的话还没结束，他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话也多了起来。
“我很谢谢他，他说过，我跟他是朋友，所以叫，友爱，是兄弟情。”
……这大喘气给申逸风吓的。
丑孩儿兴奋的比划着：“对，他说过只有会爱一个人，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丑孩儿的话还在继续，申逸风的目光却转向了停在那里的苏怡身上。
……所以，还要学会……爱吗？
申逸风突然想起自己见到天祁的那个小家伙时的场景了。
自己当时饥渴难耐，又因为与那个手里拿着黑白大伞的那个厉害家伙的约定不敢伤害活人，最后只能躲到一处很宽阔的地宫里吸收着偶尔路过这里的凡人们的消极情绪。
本来他躲在地宫里与外面的人没有任何交集，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小家伙沿着他钻进来的地道来到里面，正好看到申逸风饿到发狂抱着一只不知什么时候的尸体在磨牙。
看到一个如此粉嫩的小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眼睛都绿了。
几乎在闻到味道的瞬间，申逸风就要扑过去了。
但他很快就愣住了。
他没有在这个男孩身上吸收到任何的负面情绪。
任何一般人见到他会产生的厌恶，恐惧，敌意，他一点也没感觉到。
他愣了一下，难道这家伙没看出来自己是个魔？
抱着某种微妙的感觉，他赶紧审视了一下自己，自己虽然还是人形，但因为饥饿，魔纹已经慢慢浮上了表面，透出红色的光芒，这么看魔族特征还是很明显的啊……
而这个男孩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怀里的尸体放回那个华丽的大盒子里，还替尸体整理了一下仪容，显得没有之前在自己嘴里那样狼狈。
考虑到眼前这个小家伙可能真的是一个智障，他摆出一副格外和蔼的表情。
“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这里很危险的……”
小男孩愣了下，最后看着周围怔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眨了眨眼：“我就住在这里。”
“可是，”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这里是皇陵啊……”
他嘴里刚刚啃着的是十几年前下葬的太上皇的遗体啊。
可惜他对这些皇陵什么的并不了解，但他还是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似乎住的地方好像不太合适？
于是他急忙回答道：“这样啊，如果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话，我马上就搬走……”
他也没什么行李，把自己铺在身子下面从华丽盒子里扒出来的柔软的毯子一卷就要离开。
小男孩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直到看着他的背影佝偻着从洞口钻出去，才突然开口：“你现在的表现可真不像一个魔族。”
他当下就是一愣。
“你不是智障？”他下意识开口。
然后得到了小男孩的一个白眼：“我可比你聪明的多。”
他又疑惑起来：“那你为什么没有……害怕？”
小家伙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最后突然把袖子撸起来，露出左手臂上一截诡异黑色的可怖花纹。
“我也入魔了。”
他凑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他手上的花纹，接着摇了摇头。
“你这还算不上，只能说有了入魔的趋势而已……只要找个有点能力的金丹就能……”
小男孩突然笑了。
“可是我想成魔。”
他愣住了。
男孩仔细端详着手臂上的花纹，露出如获珍宝的表情。
“它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现了，我知道它代表着什么……但很有趣的是，我发现我一点儿也不排斥它，我甚至想要培养它，让它带着我一点点入魔，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用什么方式，它都没有了动静……真魔先生，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他吞了下口水，眼前的小男孩的身影突然间与傅家那些疯狂的研究者们重合起来——疯狂而不择手段。
但还是不一样的。
傅家的人之所以疯狂是因为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可能，所以他们肆无忌惮，但到真的灭顶之灾的时候，他们也会害怕，也会恐惧。
而这个小男孩不会。
小男孩甚至很欢喜。
他莫名有些恐惧，沉默了一会儿道：“魔纹吸收的是你针对它的负面情绪……当你不排斥它，甚至欢迎它的时候它也就断了生长的能力。”
“这样啊……”小男孩有些遗憾地把袖子放下去。
“话说，真魔先生……你想不想尝试一下成人的感觉？”小男孩突然话锋一转。
小男孩带给他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他有了想要离开的欲望，但听到这句话他还是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看着他。
他还记得一件事。
那是他刚刚从傅家研究基地出来的时候。
齐先生拿着一把伞对着他：“这世上总有能控制你的人……”
“而我期望有一天，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爱会恨的人。”
他似乎斟酌着什么，最后合上伞。
“你让我看到了这种可能。”
……
而现在，这个男孩，让他看到了可能。
他的嗓音都喑哑了几分。
“……人？”
男孩低着头笑了笑。
“对，人。”他慢慢道，“你看，你想成人，而我想入魔……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不是吗？”
“我可以让你拥有人的身体，继承我的身份和记忆，而我……”
他顿了一下，慢慢道：“而我……会以魔的形式，活下去吧……”
他提醒小男孩道：“可是，如果我占据你的身体魔气也会把你的意识腐蚀干净的……”
“这不重要。”男孩笑了下，他展开双臂，“你可以这么理解，凡人里都有为了追求佛理道法而牺牲掉自己的人……他们把这种动力称为信仰，而我……就是一个以魔为信仰的人，所以当自己的身体能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真魔的寄体，我感受到的，只有荣耀……”
魔不似魔，人不像人。
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游荡。
男孩睁着眼睛等待着他的回复。
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我不同意。”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他依旧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人的，不会伤害活人。”
齐先生的话好像也是将自己当做试验品，但很意外的，他好像并不反感齐先生的试验，甚至会想主动配合他。
这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男孩急忙道：“这不是伤害，是荣耀——”
他打断男孩的推销：“你还太小了。”
“我没有办法保证等你有了一个完整的自我认知的时候还能抱着和现在一样的心境……”
“如果你最后一刻后悔了的话，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