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 寻找陆子婴 - 泉酒无香
“……那你当初最厌恶的是什么人？”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杨磐身后传来。
他猛然一回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正是已经许久了未见的曹掌柜。
“曹掌柜？”
他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又眯起眼睛，想了片刻，道：“……我曾经最厌恶的别是那些只要不涉及自己利益，便高高在上满怀优越感的仙人。”
“……也曾经厌恶那些搬弄是非，玩弄心术权谋的，枉顾人命，不择手段的人。”
杨磐有些失神，道：“只是当时我想不到，现在的我会成为这其中一位……”
“话说杨少爷离开黄山府去修行，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曹掌柜突然道。
“……约摸得有五年了。”杨磐道。
曹掌柜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五年呐……对你们仙人而讲这五年大约就是一睁眼和一闭眼的功夫吧……”
“……修士大能闭关成百上千年也曾有过。”
曹掌柜直了直背脊，道：“但对我们而言，五年时间已经足够能让一个捣蛋鬼变成翩翩少年，也足够一个中年掌柜慢慢躬起身子，甚至足够让一个多情的男子移情别恋，娶了别家姑娘……”
“……对我们而言，五年时间让一个人的观念发生变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曹掌柜笑了下，仿佛想起什么：“而且在我看来，你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呀……”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但你细细想一想，你真的变了吗？”
“你说你厌恶那些为了自己利益可以高高在上袖手旁观的仙人，那如果苏怡被人欺负了，你能做到高高在上袖手旁观吗？”
杨磐喃喃道：“我答应过苏怡如果她真的遇到危险，即使我救不了她，也会想办法提高自己，在之后为她报仇……”
曹掌柜露出早就看透了的笑容。
“所以，你做不到满怀优越感。”
曹掌柜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你说你厌恶那些罔顾性命，不择手段的人，那倘若有一日，魔族派人告诉你，如果你投靠魔族，便可高坐魔族宝座，你会同意吗？”
杨磐仔细思考了很久，终于艰难说出实话：“……兴许……是会的吧？”
“那如果你投靠魔族的代价，便是斩杀九州万千修士呢？”
“你会犹豫吗？”
“怎么可能会不犹豫？”杨磐莫名有些愤怒，“我再怎么样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好吗？”
“对啊……”曹掌柜弯着身子，直直的看着他。
“你是个人。”曹掌柜认真道，“所以你做不到无情冷酷，做不到不择手段也做不到高高在上……你的行为很复杂，这让你根本成为不了你口中的那些纯粹的恶人。”
“你是个人，一直都是人……一直都不曾变过……”
“你知道吗？这世上有多少生灵都在努力的让自己像个人……你的起点，已经超出了他们多远，甚至于，你现在的纠结，犹豫，其实都是他们一辈子都在努力想要拥有的东西……”
“你真的……很幸运了。”
话说到这儿，有些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
杨磐眨了眨眼睛，道：“苏怡在哪儿？”
曹掌柜叹了一口气。
“她不在我这里……”他幽幽道，“只是很久之前，她来过这儿……”
“她说，她想成为一个人。”
杨磐道：“很早之前……多早之前？一个月？还是……”
曹掌柜突然咧嘴笑了：“我也记不太清了……只大概记得，那是第二次仙魔战开始之前。”
……
苏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这一遭。
但她恍惚觉得，自己确实是需要走一遭了。
被自己一个喷嚏打出来的灵气潮汐，加上之后自己努力在九州布下的灵气也终于该结出了果实……
地灵脉在结出稳定核心之后，便可以选择两条路。
化龙，或者化人。
地灵脉们已经又不少都已经化龙，浩荡龙气笼罩一片地域，起守护之责。
而另外一部分则选择了和寻仙一般化为人形，甚至会尝试投射出自己的形象在自己所在的土地上，与当地人交流沟通。
黄山府的地灵脉就是选择了化人的那一波人。
从某种意义上，苏怡是天下所有地零卖的创造者，是以在苏怡第一次踏入自己的地盘时，黄山府的地灵脉便慌忙找到了她。
“……你为什么要化人形呢？化龙不好吗？不需要与人类虚与委蛇，实力也要比现在强大的多，不用担心被人欺辱……”苏怡好奇问道。
黄山府的地灵脉回答的恭恭敬敬：“我想那些选择化龙的同僚们显然不曾体会到人类的乐趣……”
“他们纠结，却也果断，会有缠绵，也会有释怀，复杂也单纯，看着他们奔波，为生存挣扎，最是有意思了。”
“可是，你不是人啊……”苏怡突然道：“你天天望着他们觉得有趣，有没有想过，成为他们，才是最有趣的事？”
地灵脉有些痴傻，他茫然转了一圈：“我是又哪里化的不像么？这些日子混迹在人类中，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苏怡望着他，认真道：“那你纠结过吗？缠绵过吗？释怀过吗？你很复杂吗？你爱过人么？发自内心的笑过吗？为小事落过泪吗？这些人类的本能你都没有过……你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她忽然长出一口气，声音莫名带上几分颤抖：“即便是……做过几年人的我，现在也不敢说自己还依旧是人……”
地灵脉有些不明白苏怡这突如其来的激动，但却明白了苏怡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我还没有人性……对吗？”
……人性……
苏怡一愣，下意识看着自己的胸口。
现在的胸脯看上去十分凝实，她自己的神魂也已经强大到了无人可敌的程度。
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她的人性，被叶辰给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