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难论清大义私心,离天华远赴寒灵 - 浮生望月 - 夏瞳涟
陆曦月自成剑灵,比以往更是用功勤奋。每日四更起床洗漱练剑,午时用了饭后便前去明月庐随段苍远学些杂的,琴棋书画都是渐渐精通,毫不逊色于当年的叶慈。除了每三日与秦望楼在灵谷一见,晚上都是叶慈指教她攻习心法法诀。天华门中每阁剑法心法皆为十重,陆曦月天资聪颖天赋过人,不消一年,已是将剑法修至五重,心法修至三重。
如此成就,便是连叶慈也对她刮目相看。她叹陆曦月到底是天命在身不同他人,许是不出三年,当年的那番辉煌怕是也要被她极为轻易比下去了。叶慈试图让自己不要太过在意,这利欲熏心,怎么都不该是她有的。陆曦月于她就好比一面镜子,看着她日夜有所成,不该嫉妒,而是高兴才对。
天华门中弟子历来都有个规矩,于门中修习一年,无论剑法心法修至如何,都要由同阁师兄或是师姐领着下山历练一趟,段苍远早同陆曦月说过这事,如今到了时候,不想陆曦月不但主动提及,更是有了其他的意愿。
“你说你要去寒灵寺?”
“嗯。”陆曦月点头道:“我想见见我的母亲,若是可以,永吟珠我也想一并从她那儿要来。”自夏安宁同她说过一次生母的事后,她心中就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又敬又恨又怜。这个生了她救了她的亲生母亲,当年为谋得长生不老而食人心肝掠人阳寿,如今竟是躲在寒灵寺中,失夫,失儿,失女,孤寂一人。
“永吟珠……”段苍远想了想道:“永吟珠之能,若说是能转生也不为过。不过月儿,你也该知道,若可将永吟珠取来也是给天华多了一份风险。”段苍远自然不会将心中所想全然道出,他瞧陆曦月似是若有所思,问她道:“月儿,你若有所想大可同为师说,不必藏在心里。”
“有些话,我想当面问她一问。我不想总没有答案,她也是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亲人,无论多少罪孽,始终是我母亲。”陆曦月眼帘一动,道:“即便师父不说,月儿心里也是懂的。我在这天华修习,于天华而言本就是最大的威胁,加之寒灵寺送来归元塔,再多一件永吟珠又有何不妥呢。若为此可解寒灵寺危难,也算作是月儿留给天华留给师父的功德。”
“好,好。”段苍远也不再多言,只道:“既如此,我着伯儒替我守在镇星阁,陪你一道上路,只是路上你无人照应怕也不妥,让宛乐陪着你,可好?”
陆曦月打心眼里其实是不愿意去麻烦唐宛乐的,毕竟她二人本就不属一阁,自七星镇分行之后,能够见到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就连平日里前去看望夏安宁,都不曾见过几次。可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就是她们两个人心里都挂念着同一个人。这样的尴尬,不如不见的为好。
只是她心里这份顾虑,段苍远又如何不知晓,想了想道:“还有,望楼也不可独自留下,需同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陆曦月的犹豫还未有个结果,不想段苍远竟又雪上加霜,急得她顿时满脸通红,忙道:“师父,秦大哥去不得的!”
“望楼为归元塔之主已近一年,我若单独将他留下,到底不放心。”二十五年前的惨剧历历在目,段苍远紧拧眉头道:“归元塔与你最好不要分开,要知道即便我门中五阁阁主联手,都不一定会是南崇的对手,更何况是天华如今这样尴尬的时候。赔上天华,这才是最不该的事。”
“师父……”陆曦月这才明白段苍远的用意,更是纠结起之前两难的抉择来。段苍远为保寒灵寺,宁愿将危险带来天华,然最可保天华之举,却是将归元塔永吟珠还有她一并交出去。
可段苍远对此事却是始终不提。
陆曦月定定望着段苍远,心里又念起秦望楼所嘱咐她的话。他不愿她行大逆不道之事,更不愿她背负一生仇恨,段苍远许亦是如此。可为这天下大义,仿佛只有除掉南崇这一条路才是光明大道,才是真正对的事。
这对整个天下而言绝对不会是错的事,却终会至她陷入忤逆的深渊。即便是为天下苍生而弑父弑亲,她难道就当真能够坦然自得,毫无愧疚了吗?
***
三日后,叶慈帮着陆曦月整理了行装,不忘一遍遍叮嘱她一路小心,这才不舍送她离开。陆曦月同段苍远一道行至那入界天梯时,远远就瞧见秦望楼与唐宛乐已是在下头候着了。只是他二人间隔着天华门的结界,秦望楼正于冬雪中背身而立,而唐宛乐则在春日的花雨中静静望着他。
陆曦月望着这一幕,心中顿时有些难受,一时竟也是迈不开步子,紧拧眉头。
这青梅竹马之情,自年少起就萌生的爱慕之心,不但没有因为日久而生情,反而被一年又一年的春秋岁月消磨殆尽。一人独望痴心,却终得不来哪怕一眼的眷顾回眸。
“月儿。”
段苍远的一唤让陆曦月猛一怔回过神来:“师……师父……”
“走吧。”段苍远意外竟没有多言,只是先她一步下了那云梯。陆曦月见此忙忙跟上,虽他快要到了那结界处时,唐宛乐却是才看到他们,忙收敛情绪镇静道:“见过师伯。”她抬起头,向陆曦月微微一笑:“月师妹。”
她笑得这般漂亮,宛若九天仙子,清丽脱俗。陆曦月将目光避了避,施礼道:“师姐。”
段苍远先一步出了结界,见秦望楼上前见礼,抬手道:“免了。”他见身后唐宛乐与陆曦月都跟了上来,这才道:“此去朔阳山路途略远,月儿又是头一回下山,不免耽误些脚程。若是太晚,上寒灵寺恐多有不便,我们就在朔阳山脚下暂歇一夜,明日再上山去。”
三人自不驳他话,段苍远说罢,御起九天仙剑凌空而去,到底是修为高深了得,那五彩霞光于空划过一道虹,转眼便不见了。唐宛乐却也没有回头,抬手握诀脚下刹那间火光飞溅,如火翼展翅猛一记扑地四散而去,一柄赤焰仙剑骤然出现,携着她飞身而起。
他二人双双离去,独留陆曦月与秦望楼还在原处。陆曦月怔怔望着那渐逝的火光,半天没回过神来。那唐宛乐美若天仙,又修为颇高,一心痴恋却始终不得结果。再看她陆曦月,相貌虽说清秀却实在平平,带着这番让人又恨又怨的身世,却可得一人倾心。
“秦大哥,宛乐师姐她……是不是很伤心?”
秦望楼虽是瞧出陆曦月的异样,却不想她居然是在为这件事发愁,想了想道:“我会同她说的。”
“我不是在吃醋呢。”她转过身,望着他道:“你说你不骗我,那我问你句实话,你可要想好了回我。”
秦望楼并不言语,只静静看她,等她问来。可不想陆曦月沉默了半晌,却是摇头道:“罢了,先藏着,不问了。”说着,手中起诀,那剑灵一声长吟骤然出鞘。她飞身只轻轻一踏,修长剑身载着她飞天而起,一路倾洒阵阵灵光。
秦望楼见她行得远了,心中却多少对她要问的话琢磨不出个头绪来。他知道姑娘家的心思向来是又细又善的,对于唐宛乐他可以一次次淡然面对,可对陆曦月哪怕一个皱眉,他心里头都是不好受的。念及此,他飞身跟上,不一会儿就追到了陆曦月身边,瞧她倾身展着双臂,徐徐微风拂面而过,带起她墨发衣摆阵阵飘动。
“若非赶路,这般自在舒畅,当真是妙极了。”陆曦月闭着眼睛,只觉薄云轻绕,突发奇想,竟是起个剑诀。那剑灵闻诀而动,忽是向前疾驰三寸,她脚下落空,却不慌张,足尖一点引那风云之灵,轻轻一跨竟是重踏回剑灵之上:“这可比灵谷御剑凌空好玩儿得多了!”
她玩得不亦乐乎,秦望楼在她身后见她如此也是不去扰她,她想忘却不敢告诉他的忧愁,故而她让自己开心。
“月儿。”秦望楼上前将她拦腰揽进怀里,低头望着她惊讶的目光:“怎么了?”
“秦大哥你吓死我了。”陆曦月道:“什么时候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