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详的船客（二） - 第七文献 - 悠暧
17：30 海上 海上的黄昏一向是最壮观的。由于地处大陆东部，这里的夜晚要来的更早一些。海上，远方的天空由之前稍显黯淡和疲态的浅灰蓝渐渐变为金红。太阳在一天中从未变得如此巨大。它切开了金粉色的火烧云，将它们切片切丁，然后散花般洒遍天空。夕阳给船上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洒下一层碎金。 大多数的客人都来到甲板上欣赏日落。有些认生或者喜欢静的，也大都从窄小的窗户中探出头来，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一个女孩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朝天欢呼，她旁边一个看似哥哥的青年向下面好奇的群众挠头赔笑。 “航道正常。”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拿着单口长筒望远镜站在船头眺望远方。看样子，应该是这艘船的船长。 “风向，风力平稳。暗涌强度在正常范围内。” “附近无不明船只，未发现异常状况。” “去厨房催一下里恩那个老鬼，告诉他在1小时内不把晚餐做完就别想拿到这个月的工钱。” 在这样的气氛下就餐一定会很惬意的。 几个水手之前都围着船长，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的观测结果。不料前者最后话锋一转，没人反应过来，都还在原地站着。 几秒钟后，见没人反应，船长拿开望远镜环视四周，面露惊讶和不悦之色。 “怎么，你们的耳朵被海风贯聋了吗？” “额``对不起船长先生，您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一个水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船长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旁边的一个反应过来的揪了揪他的衣角，低声将信息传递给他。 “戴克尔，降下主桅杆。我可不想这样美好的晚餐被大浪给搅了。” “明白，船长。”
一个褐色短发的精瘦青年应了一声。随即就像猴子一样，三下两下就爬上了主桅的瞭望岗哨，引得下面一阵惊呼。他回应其中一个少妇摸样的人一个飞吻，却在下一秒撞上了她斜后方的丈夫铁青着的绿脸。 此刻还处在欢声笑语中的人们，估计谁也会想到，无声的灾难，既定的命运正在按部就班的行进。无法躲避，因为根本就无从得知。 无尽的朦胧中 “真是可怜呐```阿克`弗里曼——现在，我到底该怎么称呼您呢？” 朦胧中，好像有一个金长发的女人，半裸着坐在床上。她来回的，轻微的变换着姿势，明显是在等待着什么，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然而，随即她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和埋藏在更深处的一丝惊恐。 “你已经说出了口，别再惺惺作态了。” 黑暗中，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把阴沉的男声。 “呵呵，面对这样一个让人失望的你```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你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呢？” 女人的声音，从刚才的轻佻，越发的转变成轻蔑。 “你敢不敢````” 话音戛然而止。被一声尖锐的摩擦声打断。 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皮肉被切开的声音。 随后，视野渐渐朦胧，最终塌缩为无尽的黑暗。 我的前任```` 我的前任，她````是`` 似乎传来了一阵朦胧的，有节奏的敲击声。阿克艰难的睁开眼睛，疲惫又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而刚伸到一半，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疼得他呻吟了一声，这才想起来左臂上那条切裂肌肉的伤口。他挪了一下，用右臂支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轻薄的木质门外传来沉闷的声音，音质却不曾损坏太多。 “先生，船上正在举行晚宴```我知道您不太方便，所以给您带了一份，请打开门。” 说话的声音口齿略微有些不清，听起来好像是之前引着他来到这间房的那个水手。可能是有点醉了。阿克支撑着站起来，披上了斗篷去开门——却在马上要摸到门把手时突然停下了。好像想到了什么。 外面依旧在有节奏的敲门。阿克回去将两把剑和一些扎眼的装备塞到床下，微笑着打开门。 “``哎呦，抱歉打扰了您的美梦。” 这个水手虽然微醉，但意识还十分清醒。或者说，现在正是意识兴奋高亢的时刻，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似乎也超越了平时。他只是打量了一眼阿克的样子，就开始陪笑着道歉。 “怎么会呢，是我才应该道歉让您久等。” 他的回答让这个水手感到吃惊。可能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客人与刚上船是比起来似乎判若两人。没借着这次机会质问自己分给了他一间水货客舱已经是万幸，却想不到他还能这样客气，可能休息好了人的脾气也就会缓和吧。 对方很识趣没有多呆。送走这个“海上餐厅的侍者”后，阿克将木盒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不禁苦笑。 里面叠着4个木盘，盘子中，是各种各样的海鲜````看样子应该是就地取材来的。这也没有办法，人在海上，做好的熟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存一天以上，也只能靠海吃海了。只不过，这些菜对他来说，却如同屠杀般的肆虐。虽然说不出原理，但是常识警告他海鲜容易诱发伤口发炎。然而现在佳肴摆在眼前，原本没什么感觉的胃部开始作起响来。 说是各类菜肴。实际上也只是烧烤海鲜之类，由于夏天刚过，吃烧烤不太合适，于是就改成了水煮。放一些食盐，香料，橘子瓣——海上的人每顿饭必吃橘子，就算每顿饭不吃，每三天至少也要吃一只整橘子。这又是流传自尼尼微的航海界。据说是一百多年前，人们用这个方法克服了“出海1年必死无疑”的古老诅咒，这也是远洋航行的开始。 阿克关上门，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尽数倒掉。虽然这一举动是对海上厨师的严重侮辱，但是用自己的命来彰显礼仪似乎太过了点。 19：30 乘客们大都聚集到了甲板上。前方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欢声笑语，仿佛喧闹的城镇中央大街。水手们已经提前快速的海塞了一顿，现在正精力充沛的忙前顾后，兼职侍者——这整艘船，算上船长，工作人员一共就11人。现在除了船长本人，掌舵手，瞭望哨，一个边做边吃的厨师，一个增援厨师，剩下的都在接近30人的餐桌阵中往来穿梭，一边服侍一边调笑取乐。 同一时刻，阿克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走廊里。 喧闹的欢笑声在他的耳中转换为噪音的频率，他站在离出口不远的地方，仿佛觉得浑身又不由自主的痛起来。他感到有些烦，想远离这个地方。 这样想着，他忽然发现一个通向底下的楼梯。夹板的下面，正常来说，应该是储藏室，武器库，以及“动力室”```这么小的一条船应该不会有水密舱。它也就是一座三桅帆船，除了平衡浆不会有别的东西。不过，它倒可能是一艘武装船。 凡是有商船的地方，一定就有海盗。一个新地方，海盗肯定会比商船先到。就像埋伏在地洞里，窥觑着过往猎物的捕鸟蛛。而商船就是那只小鸟。而且基本上大多数都顺着海流往同一个方向飞。 而作为这艘船，敢于单独出海营业，想必也该做好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准备。 阿克边想着边压低，放慢脚步声。他悄悄地走到船舱的地下。下面也是一条漆黑的走廊，两边分别有一扇门。 这里的布局和上面差不多。阿克推开左边的一扇——这才忘了将屋中的油灯拿出来。他刚想折回去，发现屋内的窗户正巧折射出外面的月光。里面虽然十分昏暗，不过过了几秒，眼睛适应了之后，里面的景象就渐渐清晰起来。 整个屋内是一抹阴冷的藏蓝色，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似乎恒定不变。光划过的轨迹——那一片投射到地板上的矩形区域非常明亮。周边都是借着它的光。 里面堆放着许多木箱子和木桶。阿克走进去，拉开其中一个桶的铜栓```里面是轻微晃动着的液体。 这应该是酒。很多出海的水手都将淡水中兑一些酒，他们平时就喝这个。既解决了身体需要，又满足了欲望。有一些甚至根本就不带水，只带酒。他们一般都是船上有些地位的人物——至少也该是航海士，绘图师之类。自身特有的权力才容许他们3天两头烂醉如泥```通常船长还不这样。除非他威信极高，不管自己整天是什么形象都不会招致手下的不满和轻视。或者威信极低```最后破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