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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耕 - 争鼎 - 孟陬十三

刀耕 - 争鼎 - 孟陬十三

白色的雪,能够掩盖一切,包括那些殷红的血。

又是这个梦。

他被悬挂在空无一人的陌生地方,骷髅塔上、白骨城中,放眼过去是白茫茫的雪野,那里是整个世界的尽头,存在和死亡的碑记。

他赤裸着身体,被死人的骨骼洞穿胸膛、手臂和双腿,整个人如同献祭给神的祭品,身体如被生生撕开般剧痛,却不能醒来。

这样的痛苦又将持续整整一晚,直到黎明。

他对着雪野咆哮,他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没有人回答他。

整个世界的活人都离他而去,他将在孤独和痛苦中渐渐麻木,身体在寒风中被慢慢剥蚀成尘埃,直至天地毁灭时,一同消亡。

醒来……或者……杀了我!他还是得不到任何回应,比死更可怕的事,莫过于你等待死亡,死亡却永不到来。

孩子,等待被救赎吗?他第一次听见这声音,努力地睁眼,远远的一个黑影渐渐变大,直到完全清晰。

一个老人穿着黑袍,须发皆白,手中握着一根细木杖。

他是天地尽头孤独堡垒的行者,对着天空呼吸,在吊起他的骷髅塔下经过,目光落在无尽的远方。

孩子,你在等待被救赎吗?孩子,你在等待被救赎吗?孩子,你在等待被救赎吗?

天地之间有无数道相同的声音在回响,绵延不绝。

老人的声音如雷霆,如神谕,振聋发聩。他身上的剧痛消失了,温暖的触感包围了他。

他啜泣着伸出手去,想要握住老人那双苍老干枯的手,像一只离群的鸟儿找到了家。但是他还做不到,老人的黑袍飞扬着,在雪野上远去。

你知道何处找我,只消相信自己的感觉。老人在天地尽头轻声说。

而后,他如雪化一般消失了。漆黑的屋舍中,他整个人从床上坐起,冷汗淋漓,泪水横过面颊,回到了现实之中,身上的被子被汗浸透,在秋末的夜里平添了几分寒意。

六年了,他第一次在这个相同而痛苦的梦境里看到了变化,他不知道那个老人是谁,也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同一时间,一群人从相同的梦境中惊醒过来,脑海里都回响着同一句话。孩子,等待被救赎吗?

远方的太阳挣扎着撑破墨一般的天际,第一线阳光从山麓上洒下,古城里隐隐传来了几声鸡啼。

他做了决定,他必须找到那老人终结他的痛苦,否则他会被噩梦的痛苦绞杀。他有预感何处可以找到老人:帝都,天元城。

息燃睁开眼,彻夜的冥想让他有些脱力。 当初播下的那群种子,现在能感应到的只有六十九人。

比想象中的多一些。他有些欣慰地想。

这些种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最终生效,但是哪怕只有一个,也能够给天罗重重的一击。虽然他们如踩在细丝上的蜘蛛一般,行事永远小心谨慎,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钦天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这支隐藏在黑暗中的毒牙,并且早就种下了足以毁灭他们的种子。

越是隐秘的机构,从内部给予的打击就越致命。

门上突然响起几声轻响。“进来吧。”

息燃整了整黑袍,食指轻敲着膝盖。

推门进来的是瀚空,魁梧的身形跪在门口,“有人求见。”“谁?”

随着天罗愈演愈烈的刺杀行动,息燃的行踪也隐秘了很多,能知道他这个驿所的人已经不多。

“学生不认识,他只是一直在重复一句话。”瀚空的声音很平静,“‘我来了,救我。’”比预期的还好。

息燃满意地颔首,“让他进来吧,我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北辰·七杀手大周圣王十年十二月,唐国。

简陋的暗室里,一点烛火微颤着。屋子里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人,一老一少,屋内一张小木桌上,那点微弱的烛火摇曳着,看不清他们的脸。

“短短两个月,我们折损了十六个好手,”先开口的是那个老人,他的声音沙哑,在暗室里粗粝凶狠地划过。

他走到桌边,重重地拍在一叠纸上,“还不包括天元被围剿的四个据点,每个都是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一夕之间全部灰飞烟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那十六个人,我们还抹去了三个小组,损失惨重。”

黑衣的年轻人声音不徐不疾,冷静得像一块铁。“你很满意你们的表现吗?”老人的怒气遇见对方的镇定仿佛撞上了一道墙,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属下用这么多牺牲,换来的是真相。”年轻人抬眼直视,双瞳如墨。“真相?”“是的,是钦天监的计划,是一些很早就种下的种子。”

年轻人压低了声线,不过音色依旧清冽。屋子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钦天监嘛……这群疯子竟然能让这么多精锐的死士都背叛我们……这次的损失,内鬼的数量绝不止一两个那么简单。”

先开口的是那个老人,天罗作为九洲最精锐的杀手组织,上下级之间几乎都是单线联系的,这次大规模的损兵折将,叛徒的数目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您知道的,那群人都是妖魔。从审讯和调查来看,似乎是一种用秘术种下类似‘蛊’的存在,早已被人控制了心智。”

年轻人回答道,“他们似乎是早在进入天罗之前就被控制了,这是一项很早就开始针对我们的计划,他们称之为‘刀耕’。”

“刀耕吗……”老人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想不到这些黑袍的老家伙们竟然早就对我们有所防备,看来这一战就算我们没有站出来,也迟早会被他们推上最后的战场。”

“正是如此,所以这次协助朱家对抗钦天监,从利益上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

年轻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得看我们能不能笑到最后了,你们想好了对付‘刀耕’的方法了吗?”老人直视着年轻人的双眼。

“我们对整个天罗进行了严密的清洗活动,抹去的三个组也是这次清洗活动之一。

现在剩下有种子嫌疑的人,只剩下七个。”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叠档案,“他们都是本堂上三家的精锐刺客,是我们最锋利的刀,同时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钉子。”

“那么就全数抹去好了……本堂上三家七名精锐,十数年的苦心培养,有点儿可惜。”老人沙哑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感,干瘦的手指划过那叠档案,没有翻看。

“属下的计划,有一些不同。”年轻人说。

“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是我们天罗的信条,这次的损失,需要这些高高在上的使徒们付出血的代价。”

年轻人眼里闪过一抹狰狞的笑,像一匹嗜杀的狼,“属下需要他们先去刺杀六个人。毕竟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且说不定有人能够在刺杀中洗清嫌疑。”

“杀谁?”老人仿佛在这个年轻人的眼里看见了他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饶有兴致地问道。年轻人踏上一步,俯身在老人耳边说话。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有低低的笑声响起。

年轻人的笑声冷厉萧瑟,老人则笑得像一条沙蛇。

“很好,很好……就这么办。既然辰月有他们的‘刀耕’……”“我们也有我们的‘北辰’。”

年轻人像是知道老人要说什么似的接口。

“武神嘛……很好,虽然不是适合杀手的星辰,却是适合叛徒的归所……那七颗闪耀的星辰啊,尽情地转动你们的星轨吧……咳咳……”沙哑的声音低了下去,老人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微弱的烛火扑地熄灭,两个人的身形被黑暗吞噬了。

冻结了整整三个月的铁线河的冰面上,一丝丝裂纹缓慢而有力地蔓延开来,像一条条舒展的枝丫。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碎裂的冰块和奔涌的河水一起混合成一条无法抵挡的巨龙,整个朔方原都随着这条奔涌咆哮的巨龙焕发出新的生机。

积雪几乎已经消融殆尽,嫩绿的新芽奋力地钻出黑色的土地,迅速占领了硕大的草原。羊群被牧民们赶出来迎接这第一抹翠绿,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微笑和欢乐。虽然半年前逊王的突然死亡让整个北陆陷入了无比混乱的战火之中,但是严冬终于还是熬了过去。

蛮族的小伙子们跨上马背,又一次在草原上尽情疾驰,他们不害怕流血,不害怕死亡,只要还能在这美丽的朔方原奔跑,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害怕。

一匹黑骏马上,坐着一个白衣的男人。

他一身东陆人的打扮,宽大的袖袍垂了下来,两柄黑鞘的刀,一长一短地挂在鞍侧,随着黑马的缓缓而行轻敲着他的膝盖。在这个季节的朔方原上,东陆人并不常见。

几个好奇的牧民少女叽叽喳喳了一番,互相推搡起来,直到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吃不住力,坐倒在地上。

马上的那个东陆男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给那个坐在地上的姑娘一个微笑,他的脸庞线条柔和、俊美,双瞳是淡淡的金色,就像朔方原上初升的太阳。

那个姑娘被看得脸颊绯红,马上的白衣男人却哈哈一笑,夹了夹马腹,拨转马头向着南方缓缓而去,朝阳在他身上镶了一道金边,把他远去的背影慢慢地融化了。

“四月初五,天元城。”野泽看着手上这卷细小的羊皮纸,那是黑色的信鸽传来的讯息。整齐的墨笔小楷简洁而有力,野泽纤细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过,然后把它撕成了碎屑。白色的衣袖轻轻一扬,这些碎屑瞬间就在疾驰的马蹄中被风吹散了。

天元,那个在黑夜中流动着刀光和鲜血的城市,那个星辰与月的黑幡下威压和杀戮并存的地方。

我终于也要踏进这个吞噬着血肉的旋涡之中了吗?

野泽没有时间细想,就算有自己胯下这匹神驹在,两个月到达天启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他夹了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像是知晓人性一般打了个响鼻,发力奔驰起来。飞驰的马蹄踏碎了新生的绿草,一人一马向着那个充满着死亡的城市疾驰而去。

一只黑色的信鸽扑扇着翅膀落在暗红的梳妆台上,上面精致的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能让很多男人窒息的脸庞。

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白皙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她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深赭色的薄纱,玲珑有致的身形懒洋洋地斜躺在一张桐木的长椅上。

洛阳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指,慢慢地把一个羊皮卷从鸽子的爪子上解了下来。

“天元吗?”她自言自语道,声音像一只慵懒的猫。真不寻常呢,才到这里不足半月,上次的任务刚刚完成一半,现在却要她放下手中的所有行动,立刻赶赴天元。

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或者说这么棘手?她的食指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轻轻地在手指下起伏。

洛阳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窗,早晨清冽的空气带着微微的凉意扑面而来。

江南的早晨总是来得很快,夜色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雾蒙蒙的街道已经开始有各色的商贩出来占据他们自己的那一块天地,开始新一天的营生。

她看着下面已经来来往往的热闹街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要突然离开这座热闹却又充满着风情的城市,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听见文庙的钟声,或许,再也听不到了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轻轻地合上了木窗。她身后粉色的帷帐一角,垂下一只惨白的手,上面的血已经干涸了。

“天元?”一个短发的年轻人有些诧异地问道,黝黑的脸庞上双眼挨得很近,显得有些轻佻,嘴形傲慢,有一些残忍的味道。

“嗯。”答话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须发已经发白,但是腰依旧挺得很直,像一杆枪。他嘴里没停,还在啪嗒啪嗒地抽着水烟,左手那青铜鎏紫金花的水烟杆,因为长时间的摩挲已经亮得发光,看不出一点锈迹。“这可真是要命,上一个任务还没完成,下一次的就又来了。”

短发的年轻人有些愤愤,拽了拽额头上绑着的细红绳,右手一把唐国常见的弯刀在手上飞快地翻滚着,像一只美丽的蝶。刀柄缠满了有些发黄的纱布,在刀身连接刀锷的底端,隐隐刻着一个“二”字。

“我说老二啊,你就别抱怨了。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多嘴。”

上了年纪的那个人把烟杆轻轻在桌面上磕了磕,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大哥啊,我觉得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应该是抽烟啊。”

年轻的叶二吐了吐舌头,低头避过了对方挥出的烟杆。

“四月初五吗……”叶大低声地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稍微收拾一下,我们还有三天的富裕时间除掉这个目标。”

“今晚过后,这个城里就不会有这个人了。”

叶二嘿嘿一笑,露出的白牙像一匹狼。一只孤鸦在天际之上孤零零飞过,这座城里那压抑而混乱的黑夜又降临了。

明国,秋泽城。

虽然已经临近二月中旬,但是秋泽城里依旧是一片萧索的寒意,那是沁人骨髓的寒冷。

这座古老的山城仍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中,但是今夜的秋叶显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城东的一座大宅特别引人注目,今天是明国太傅王泉最宝贝的二女儿王澜出嫁的大喜日子。

王老城主现在坐在大厅的上首,满面红光。新晋的乘龙快婿是晋北最近炙手可热的官员之一——明国梁家的梁景。

年纪不到三十的人,现在就已经坐到了明国大都尉统领的位置,麾下明国三铁卫是整个明国都少见的精锐重骑。

他一张脸干枯冷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袍子上是漫天的星辰与月的徽记。

三年前明国主朱辽在天元城下战死,钦天监的教徒就正大光明地入驻了这座白雪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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