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回 误了一生的错误 - 古艳歌·白蛇 - 索嘉楠
柔黛冷笑。唇畔兮合。语气轻幽的可怖:“你知道的太多了。该去死了。”
晏阳并沒有惊惶一二。显然他孤身一人來找柔黛摊牌。若非沒有底气是诚然不敢的。因为他从不愣、也不傻:“陛下就这么笃定臣只是一个人。”他将笑收起。语气正色几分。“臣若沒有把握。敢來陛下这里找死么。”握拳抵唇。抬目扫了眼殿外蓝天。重又微笑起來。“只要我一死。陛下的秘密就会大白于东辽。”微有停顿。“当然。陛下对总都督隐瞒的关于大臣的秘密……总都督若是知道陛下对他也有隐瞒。会怎么想陛下。哦。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有最主要的……”又是一顿。“东辽守了多年的那个秘密。若是有朝一日大白于天下……臣不得不‘好心’的提醒陛下一句。待到那时。陛下的处境是极其不利的。”
柔黛容色镇定。悠闲的把玩儿着拇指上的青瓷扳指:“你想做什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眉心挑起。
“不急……”晏阳将调子扯得纤长。他非常讨厌柔黛这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看在眼里好像什么事情都尽在他掌控中一样。“血债血偿还早着呢。臣。还沒有想好。”酝酿已久的心思便在同时转动起來。复仇的快感充斥了他的头脑。那个本能的关乎权势的欲望便跟着无限扩大化。他不禁开始作想日后要如何将柔黛当做傀儡。当做朝堂上一件尽情摆布的玩偶、器具;还要在同时。以他轻巧的智慧顺利避开柔黛势力的暗杀暗害。“到时候。会告诉陛下的。”
他是禁卫军副都督。而禁卫军又是柔黛依赖的不能再依赖的御用亲兵。他有足够的把握掌控这一支势力股。有了禁卫军这一支队伍。其它一切就都不再是什么难做的问題了。最麻烦的就只是总都督宇坤。不过。若能将禁卫军的实权牢牢抓在手里。那管他副都督还是总都督。他都有了足够同宇坤分庭抗礼的厚重资本。
“是么。”
正在晏阳沉沦在他自己编织的这样一场看似唾手可得的好梦里时。忽听柔黛在耳边幽幽一句。
晏阳下意识侧目。便见柔黛一转脸便若了嗜血修罗。
“來人。”当空厉喝。冲那一道屏风处挥了挥手。
话音才落。便自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水墨屏风之后走出一死士。
晏阳登时大惊。
因为他看见那死士臂弯里匡了一人。正是他寻找已久的妹妹晏月。
晏月柔软的身子被那死士紧紧钳制。眉眼及樱口以白布条绑的严实。但从那不住颤抖的纤弱双肩也不难看出。她此时已经被吓得不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晏阳兀觉自己头皮发麻。胸口似泅了水般肿胀难消。
“呵……”柔黛在这个当口轻轻嗔笑。信步迎晏阳又凑近几步过去。微仰首垂目。便是一个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宇坤是孤王的软肋。晏月又何尝不是你的软肋。”狭眉一挑。语气冷酷无双。“按你的意思。你失了爱人便自此什么都不怕了……孤王偏不相信。你连你亲妹子的安危都不怕了么。”他早有所防备。在晏阳尚不曾对他言语挑衅之前便诓了晏月进宫。晏阳太小看了柔黛的智慧。在他一方面不遗余力查找足以束缚柔黛的那些证据的同时。柔黛不可能在他身上察觉不到蛛丝马迹异样的气息。
“这个妹妹可是跟你……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的亲人。”毫不理会面色已惨白成一张纸的晏阳。柔黛抬了柔荑在他肩头缓缓环了一下。Www。。com转而又低低道。“若你胆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措來。你妹妹的性命……”他了解每一个禁卫军中人的背景家室。自然也对晏阳的情况了如指掌。深知晏月对于晏阳來说。那份挥之不去的重要性。
“请陛下赐我一死。”晏阳“扑通”一声跪倒。膝盖就这样直直的磕碰在坚硬的青瓷地面。
柔黛冷下面孔。带一抹肃杀厉声:“说。你的同伙是谁。”如此大事。他是不可能孤军奋战不留后路的。
晏阳一个匍匐跪拜。将前额死死的磕在臂弯深处:“臣方才所言都是在诓骗陛下。臣……并无同谋。”他言的恳切又真挚。哽咽的语气、颤抖的双肩。无一不在将那呼之欲出的脆弱昭著眼前。
沒有。同谋。
柔黛不太相信。此等大事晏阳竟当真不为自己留下退路。方才自他口里吐出的那一连串赤 裸 裸的威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难道全部都是他使的心思、花的伎俩。
不过转念。这做如此隐蔽的“坏事”。还当真是人越多越难办成。况且晏阳无论怎样。都该不会拿晏月的性命开玩笑吧。
念及此处。柔黛决定最后试探晏阳一把。侧目对那死士递去一个眼色。
死士会意。拖起晏月绕过隔绝屏风。步入其后那间略窄小室。
“好。”柔黛重新正视向晏阳。“孤王信你。”微停片刻。“若你死后孤王平安无事。则你妹子的性命可保……若有差池。你妹子休活。大不了……”昙唇一扬。言的极其轻巧。“同归于尽。”言语间又挑眉一厉。“怎么。你还不肯说么。”
言外之意。你最好祈祷孤王平安无事。孤王平安一日则留你妹妹性命一日;反之。谁都别想活。Www。。com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晏阳定不敢再欺瞒自己什么了。因为如果晏阳还在使心思戏弄自己。晏月的性命岂不注定难保。
晏阳将嘴唇咬出血來。再抬首时目光里已布上血色:“回陛下话。小臣不敢欺瞒陛下……方才那不自量力的威胁之词。实在只是为了诓骗陛下。”语尽挥起腰侧宝剑便要自刎。
“慢着。”柔黛铮然止住。
晏阳挥剑的手僵持在半空。
看來晏阳说的是真的。他并无同谋。柔黛心下确定。眯起长眸又是一抹淡笑:“孤王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念在你跟着孤王这么久的份儿上……”边抬手一指那道水墨屏风。语气闲然。“看到了么。若你一剑刺去可以划开那青山小亭之顶。孤王……便饶你不死。”
晏阳一震。
跟在柔黛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又岂能不了解柔黛。除了对宇坤。柔黛可曾是个当真顾念旧情义的人。又如何可能当真饶自己不死呢。
不过他一时三刻也实在难解出柔黛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只好将那从不离身的利剑于掌心握紧。目光凝起。
区区一座水墨小亭。自然难不倒身为副都督的晏阳。他缓然起身、凝起眉心屏息凝神。冲那屏风水墨小亭狠狠一剑挥去。
剑锋锐利、剑气凛冽。“嘶。。”一声布帛撕裂。随之迸溅出一长串猩红的血珠子……
怎么。竟会有血。
一丝不祥划过心底。可为时已晚。晏阳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屏风应声碎成两半。而伴随那两扇碎屏轰然倒地的瞬间。晏月气绝的身体便绵软软滑在了地上。
那小小的身子沒了纹丝生命迹象。Www。。com口唇被布条覆盖严实。竟是连呼痛都沒有能够。
而柔软脖颈处横着一道剑痕。触目惊心。正是……晏阳方才挥出的那一剑。
“唰。。”又一道剑气当空劈下。晏阳颔首。只见自己胸口被一剑贯穿。剑的主人是方才出现过的那名死士。
原來死士并不曾挟晏月步入狭室。只借一道屏风遮掩。扶起立直在屏风之后。晏月柔软的脖颈。便正对那屏风青山小亭一顶的地方……
晏阳的剑法。当真。当真是丝毫都不差的。
呵……
这一瞬。晏阳突然想笑。然而柔黛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幽幽飘转过來:“孤王。信你这回……”
同时。那死士一把收回沒入晏阳胸口寸长的剑锋。滴血利刃就此抹上自己脖颈。身为死士。保守秘密便是责任;而死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最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
鲜血如注。晏阳颓然倒地。
柔黛在后面不失时的扶住了他。
殷洪鲜血淋漓淌湿了柔黛的衣摆。漫空具是腥甜的血腥气:“告诉我。”柔黛软语。声腔里竟恍惚有了一种温存错觉。“你喜欢那个宫娥什么。”他是真的好奇。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吸引如此冷静理性的晏阳不顾一切以身涉险。可以背叛自己服侍的王。且还将城府练就到了如此深沉的地步。寻找证据并非旦夕。却只在近期柔黛才对他有所察觉。委实厉害。
因为爱么。好。那究竟是爱什么。
宫娥侍婢基本都是自幼进宫。前王后寝殿里的贴身婢女也是一样。而禁卫军将士身处宫外。后宫从來避讳这些。宫娥女婢是不可能与禁卫军将士有多少交集的。所以柔黛好奇的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或许是人之将死。言语便也变得和善许多。诸多恩怨戾气眼见就要散作云烟。晏阳反倒有了一种久违的平和之态:“臣永远都不会忘记。经年之前……那……一错目的交集。”绵绵咳嗽自喉咙里传出。这个生命显然就要涣散远去。
柔黛怀抱着他蹲下身子。舒指轻轻抚摸他直挺的背脊。为他抚平这阵喘息。
晏阳断续:“那时……臣。才进宫沒有多久……一日。一日在茫茫飞雪里训练。臣……因为天寒地冻起的晚了。被当时的总都督罚……罚在雪地里跪着自省。当时……有一宫娥盈盈巧笑。走到……我身边來。就手揣给我一个暖炉……我吓坏了。不敢收。她却一把塞进我的……怀里……噙笑对我说。她……她叫‘红……雯’。”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新生的影子。晏阳面色渐渐柔和。绵长记忆将他带入到那个大雪纷飞的青涩年景中去。“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沒有人。对我。那么好了……自那之后我便发誓……要……用尽我自己的一生。默默的……默默的守护……她……”
最后一个字眼艰难吞吐。晏阳手臂一垂。
“碰。。”
沉闷的音声刺破静谧大殿。他的手臂绵软软垂落在了铺着青砖石的地面。最后一眼目光凄迷。他顾向柔黛。却早已沒了诸多恨及怨愤。只是心痛……
他想要抬手为他的陛下抚去额间一缕乱发。却一星力气都再沒有。
殊不知道。这么多年他这个禁卫军副都督亦是满心系在王一人身上。他沒有一刻忘记过自己合该有着的职责。伤害王。他亦不愿。然而为什么。为什么王要杀死他因感那一普通暖炉之恩。而爱极了一生的人……
绵软的身体在柔黛怀里渐变僵硬冰冷。柔黛始终不发一言、目色冷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俯下身。在晏阳早已满布寒意的尸体旁边低低启口:“其实有一个秘密。你是不知道的。”面目沒有纹丝变化。唇齿呢喃。“当年那个大雪纷飞的时节……是我见你在冰封雪冻的校场里面跪的可怜。一时不忍。便命那宫娥给你递去暖炉的。”
天风忽起。静好景致倏然变得飘渺而恍惚。有不知名的光艳鸟雀扶摇于空。提着嗓子唱开了一树又一树纷繁鲜花。阳光似乎被荡碎了。
记忆的大门突忽打开。梵音如潮。那些遥远秘密乘风涉水一路纷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