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宛若惊鸿 - 帝红颜：将军，请留步！ - 十一暮
清晨的阳光，夹杂着鱼儿的腥甜味道，袭击着楼承都身上的每一处。
悠悠转醒之后，他最先惊诧的是那一双弯弯的月牙眼。
怎么——会是她？他不是被她毒死了吗？怎么会看到她的？
林晚星还是第一次从楼承都脸上看到这么不淡定的表情，就跟她看到耗子的表情一样——啊呸呸呸呸，她是在把她比喻成耗子么？！
他们两人的对话总是从林晚星开始的。
她笑嘻嘻道：“你醒了啊。”
他眨眨眼就在告诉她，这不是废话吗？
她也不恼，继续笑嘻嘻道：“你喜不喜欢吃鱼啊？鲍鱼鲶鱼鲢鱼草鱼鲫鱼带鱼……”
“你都做了？”
“啊？不是啊。我是想说我这里都没有！我是刚才听别人说鱼还有这么多品种的！以前在皇宫里吃的鱼，我还以为都泥鳅呢！我还想呢，怎么我做的泥鳅跟御厨做的差距就那么大呢？这家主人是卖鱼的，听他们说有好多好多鱼，可是我都不会做，这可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别吃鱼了吧……”
“林晚星！”好脾气的美人终于受不了这些没营养的废话了，直接打断她，然后问题也很直接：“首先，我为什么没死？其次，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林晚星笑得有些得瑟，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你忘了吗？我当年就跟你提过，我有假死药的啊！没让二皇姐用上，倒是让你用上了！我给你的药是让你假死的，是用来蒙混过关的！怎么样，再生为人的感觉是不是就跟大夏天冲了个凉水澡似的？！”
林晚星继续巴拉巴拉，楼承都不得不再次打断她：“好，那么你可以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了，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林晚星摸了摸下巴，道：“我把你放到了竹筏上，然后我也跟着竹筏游啊游，然后就到了这里，我觉得你快醒了，所以就在这里咯！对了，我们不要纠结过去那些烦心事儿了！先来考虑一下过会儿吃什么吧！你看我们是吃……”
“我不挑，你随意买来吃吧！”
“啊？真的啊？那我身上的钱只够买俩包子了，我们只吃包子也没关系的吗？”
“……”
当楼承都看到林晚星真的只给他拿来一个包子以后，顿时觉得连骂她的力气都没了。
更加气人的是，外面的院子里，那一家人都在美滋滋的吃着大鱼大肉！
这里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怎么主人就吃的这么好？而且还一点都不照顾他们俩？江湖道义呢？见义勇为呢？
最最最重要的是，林晚星，你身上的钱呢？！
楼承都昏迷了三天有余，就给他一个包子吃，他自然给不了她好脸色。林晚星抱着自己的那一个包子，可怜兮兮地盯着它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才举着包子送到楼承都嘴边，豪气万丈地说：“来！甭客气！吃！”
楼承都坐在草席上，看着林晚星一副割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他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包子，然后优雅地咬了一口，一口又一口，始终优雅如初，还不忘优雅迷人地朝着林晚星笑一笑，尤其是听到她肚子偶尔叫一声的时候。
林晚星揉着饿扁了的肚子，往浑身都散发着肉包子香味的楼承都身边挪了挪，然后很正经地和他商量起来：“你看啊，我现在身上没钱了，我们住在人家的柴房里，还要交租子。我们以后还要吃饭，还要自己盖房子，还要时不时买几件衣服，我一个女孩子总得买点胭脂水粉……”
“所以呢？”楼承都朱唇轻启，简单问道。
林晚星咽了咽口水，道：“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出去挣钱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我觉得，咱俩武功都不错，街头卖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做过小调查了，东街的刘老六领着几只猴子，天天耍猴儿，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上三两银子！我就不信了，咱俩郎才女貌的大活人，还能耍不过猴子了？要不我现在就去置办道具，咱们先来胸口碎大石怎么样？”
楼承都如月的眼睛里散出温和的光芒，林晚星看得不由痴迷。只见他慢慢朝着自己靠过来，一寸又一寸……好激动他和她从来没靠的这么近说过话啊啊啊！
“好啊，那你和猴子一较高下吧！恕我不奉陪了！”
可他说的话却是让她大为失望。
林晚星并不懊恼，只是弯起眼睛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从皇位上刚下来，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种小家小户的平民生活！街头卖艺确实有损形象，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带着你逃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钱带了不少，但是花销太大，我前阵子为了照顾你，住客栈买好药，再加上……咳咳不说也罢，总之现在就是没钱了！咱总不能饿死是吧？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啊！”
她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楼承都还是给了她一个很简单的回答：“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林晚星一下子被他噎到了，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现在，周围没什么认识的人，相依为命，也不行吗？”
楼承都冷笑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年前我就让飞刀郎将你的东西还给你了，而且也说了，此生都无须再见！我念你是个小丫头，所以一次次没有狠下心杀你，但是我确实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跟在我的死对头身边五年，和我作对了五年，现在假惺惺救我一命，是想来忏悔你以前做过的事了？林晚星，别以为我不杀你就不恨你！没有你当年来捣乱，沧月带着援军来救我，我早杀了萧劲寒！兰芽现在也是我的了！”
林晚星急急辩解：“我当时是想帮你……”
“够了！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问结果就够了！现在我输了，彻底输了，你没必要跟在我一个落魄废帝身边，你所说的那些窘迫，根本没必要！回你的青城山，回你的林家做大小姐，你根本不会没银子花！我还是那句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我就此好别，莫再相见！”
他直接起身，刚才给她带来的压迫感随之也消失。林晚星只觉周身空落落，再抬眸时，他已然直接出了门。
小小的柴房，没了他，便真的是脏乱臭了……
真难为他了，那么美好的一个男子，跟她在这里吃了俩包子，还说了这么多话……
林晚星，怎么办呢？他好像怎么都不愿意原谅你……
哪怕，你为他赴汤蹈火过……
但是怎么办呢？你就是想帮帮他的。他现在什么都没了，你不可以离开他的。小表姑，你不能给他的，我来给他，好不好？
楼承都孤身游走在并不繁华忙乱的街道时，脑子里只想到一个词——孤魂游鬼。是真真的孤家寡人了。
人都说身为天子是孤家寡人，可他却不觉得坐在龙椅上有何孤单可言。反而是现在，被人活生生从自小生活的地方，自小生活的环境里赶了出来，一辈子的信仰轰然崩塌，这才是最大的孤寂。
从此再无梦想，再无追求，就这么行尸走肉下去吧……
前方酒肆林立，不时还有歌伎莺莺唱曲儿的声音传入耳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那一年，风靡京城酒肆的一首曲儿，就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兰芽，为他写的一曲《相思树》。在她的生日宴上，皇族人齐聚，所有人，一起见证了她为他而唱的入骨相思和悱恻情意。父皇第一次没有为了保护他而让他远离自己心爱的兰芽，而是亲自赐给他们二人“秦”“楼”两枚白玉龙凤佩，已然是为他们赐婚的意思。
人算终究抵不过天算。他以为兰芽会一直等着他，哪怕换了灵魂……
可他赌输了，不仅输了美人，也输了天下……一败涂地，用来形容此时的他最好不过。
楼承都莫名就想流泪。就像是从小最为疼爱他的母妃忽然薨逝的那一刻一般，眼泪不由自主地就划过脸庞。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脸上已是湿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