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两处具无眠 - 独步莲华 - 索嘉楠
一帘幽幕斜斜垂下。有穿堂风梭巡过去。撩拨起一室薄薄的淡玉色的恍惚。
伽楠香袅袅飘然。沁脾的清幽带起一份空灵与高远。这等香气最是能够唤起惬意。也是疗伤的极好物什。可使人精神松弛。从而身心得到一个彻底的舒缓。
嗅着此等徐徐清香。帛清后背杖伤所带起的疼痛感觉不再那么火辣热烈。他阖了双目缓神小憩。任由江炎拿捏着力道为他敷药疗伤。
心念却如潮水纷沓……
帛清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受完了那整二十下杖刑的。那种一击一击的钝痛感着实浓郁难熬。初时紧咬牙关还尚可忍耐。但越往后便越是出乎了他可以忍耐的范围。Www。。com板子每落一下都震得他整个人跟着一颤。似乎要把他这身子骨活脱脱撕碎打烂。
执杖的太监虽然有眼色的保留了力道沒敢使全力。但帛清自小到大养尊处优惯了。何等受过这般的苦楚。这整二十杖于他來说委实难过。到了最后他到底是沒能受完就不争气的昏了过去。醒來时人就已经是回到了自己的荣锦王府。
“王爷。你是疼还是不疼。”江炎边拿捏着力道为帛清敷药。边皱眉有些无奈也有些戏谑。“你能不能给个声儿。出个气儿。”他眼见帛清昏厥时眉心紧皱。好容易徐徐苏醒后又不语不言。梦里醒里都是拼力忍耐。心里不免起了诸多担心。当真怕这么下去再把身子憋坏。
闻言入耳。帛清一阵无语。心道你也去领二十背花儿尝尝不就知道是何等样的滋味。
但他现下这般的心境委实提不起与江炎斗嘴的兴致。须臾默声之后轻轻回了句:“活着呢。沒死。”听來气息微弱。
江炎闻了这回复。见帛清多少还有说话的力气。也就放了放心。起身取过浸在金盆里的绵帕拧净。复折步回來为帛清擦拭淤血:“王爷你忍耐一下。”不温不火安抚了句。
帛清心中微动:“本王晕厥的这段时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一直都是你在亲自照顾么。”
江炎颔首:“我知道你不喜人碰触身体。便退了从宫里跟着一并过來的御医。只按着他的药亲自为王爷敷背。”复凑趣一笑。“我这管家做的。都快成府里的老妈子了。”
“宫里有御医过來。”帛清的心思腾地跟着起來。江炎前边儿的话吸引了他极重的注意力。看來父皇他也不是完全绝了父子之情。到底还是派了御医跟着出來为他疗伤诊治……念及此。心头蒙了一酸一痛。又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终归是不成滋味。
江炎沒有接言。算是默认。忽听帛清似是微微噤了一噤。Www。。com便又小心的将手里的力道放轻了些:“昨夜里王爷分明是想明白了。怎么一个月落日升的转脸便又糊涂了。”微摇头一叹。“晨曦王爷进宫去。分明是向皇后请罪的。谁知这罪沒请成。便又添了新的绊子。”下意识又打量了眼帛清这一背的杖痕。虽然相比起來伤的不算很重。但也委实是够触目惊心。也委实够他帛清受一阵子苦楚的了。
自家王爷什么性子。江炎还是清楚的。但帛清那些极好的自持与良好的性情只要一涉及到澹台皇后。江炎也会变得极不确定……命里就犯着冲。当真是改不了的啊。
“江炎。本王现在好难受。”帛清淡淡轻轻的声音忽又响起來。
江炎颇为安抚性的触了触他的肩胛。示意他别动也别多想。
而帛清言的自顾自。又因身体正虚脱的缘故而有些断断续续:“你无法知晓我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那一刻。我忽然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不信他是那个予我温暖、赠我以百般呵护的、疼我宠我的父皇……可他偏偏就是。我不敢去回想。不敢去触及。”心念兜转。眼前不由复绵展起当时凤仪宫前的画面。帛睿冷声断情的那一道命令。
江炎默默听着。心思随着帛清字句转动。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哪一档子事儿:“你这是活该。Www。。com”且叹且玩笑。
帛清便缄默不语。很多时候这个管家不怀柔的告诫。于他來说同样也很受用。
江炎摇头叹息。有些无奈、也有些事情过后歇下一口气的释然感:“王爷。几个时辰以前我见你被人从轿子里抬了出來。一身淋漓血痕。还当你是在宫里头出了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情。”持绵帕的手沒防的力道一重。“揪心之余见王妃也闻讯匆匆的奔出屋子。她瞧着你那般。整个人几乎给吓的一并昏厥过去。”
帛清后背一个刺痛。又听江炎说起荣锦王妃。这才后知后觉的恍悟到自己疏忽了妻子。心念并起。跟着一急就要起身:“暖辞现在怎样了。Www。。com”
幸在被江炎眼疾手快一把按回去:“别动。”一厉复缓。起了嗔怪。“你歇歇吧。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心力为人家担心。”瞥他一眼。心里憋着的无名火欲敛还起。终究碍于身份的局限不好发作。“总归是比你好。”只得咬牙忿忿的这一狠声。
自这口吻就能听出江炎是动了气。也是。便连帛清自己都是恨自己的。
分明可以化小化无的等闲事情。却因了这一时的意气行事而给生生做弄到了这么纠葛、这么复杂的地步來。荣锦王在凤仪宫前跪身请罪不成。反又触怒龙颜被自己的父皇教训。这事儿必定会在皇城与民间街坊传的沸沸扬扬。Www。。com那一个个心思不一的人指不定会怎般作想他呢。
这一茬事端真可谓是横生事端。说白了也是他帛清自讨苦吃沒事儿找事儿。怪不得江炎叱他一句“活该”。
但人在很多时候。行起事來往往都是不由自己控制的。帛清与那位澹台皇后之间的隔阂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点谁都看得明明白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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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盏蒙了红绫子的宫灯在这幽幽楚国皇宫里次第亮起。是夜。楚皇帛睿一如平素一辙的端坐御书房里。正勤勤谨谨的批阅奏疏。
但心门里总有一股气韵隐隐流动。做弄的他一颗心时涩时揪的总也批阅不到心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且这心念越來越重。到了后來帛睿忽起燥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强迫自己定神静心。又自奉茶的宫人手中取过清茶呷了一口。
适才再度伏案处理政务。但胳膊肘才堪堪碰触到几案边沿。先前那才浅淡少许的燥乱感便又一次势如潮水袭击猛烈。直直冲着天门而去。
帛睿心口一堵。再也不愿压制这闷郁烦躁不堪的脾气。憋足了劲儿猛地一拂袖扫乱了案头的奏折。
“刷拉拉。。”
一封封规整有序的奏章、案牍经了这猝不及防的势头。瞬间纷纷扬扬撒乱了一地去。Www。。com
这一个发泄之后。帛睿才觉心口堵着的地方敞宽了些许。然而他更加不想继续伏案处理政务。他俨然已经处理不到了心上去。
烦。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什么由头什么道理的就算燥燥的烦。
又或者说他分明知道自己为何烦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挂心。但他不愿去承认、也不愿去碰触那思绪……四皇子。四皇子。这个儿子当真是跟他帛睿有着宿世凝古不化的恩怨情仇。但有涉及到这个儿子。他这为君为父者就除了头疼还是头疼。当真是一丁点儿的办法都沒有。
朗春本是个多风的季节。但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穿堂风起的居然是那样的吝啬。一丝一缕都不肯多灌入这闷人的御书房一点儿去。
帛睿颔首深深一叹。离了太阳穴的手指再一次抬起欲抚。
这时眼前兀地一亮。一点明媚鲜艳的水红色犹如深夜昏惑烛影里跃动而起的火苗。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了帛睿昏沉的视野。
那是一双添香的红袖。随姿态摇曳而袖口微滑。渐露出一段雪白泛微玉色的柔荑。
帛睿一诧。沒过心的下意识抬首顺着一看。见是澹台皇后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近前。正持着盈盈眸光噙笑曼曼的温和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