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心照不宣事 - 独步莲华 - 索嘉楠
帛清沒想到自己会带起江炎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无奈的扫他一眼:“什么就皇上下了旨了。”一叹摇首。复定了神态微向前探身。“本王。是來还东西的。”清朗目光忽地染了几分别样的沉淀。内里蕴含弥深、玄虚暗露。
江炎只听他说皇上并不曾下什么旨。悬起的心跟着重又放下。释怀样长吁口气:“哦。”即而挑眉玩味。“难不成王爷当真是一时无趣。便这么带伤牵神的巴巴跑來同我一叙。”明知并非如此。却也料定不会是什么大事儿。除了关乎到荣锦王府切身利益的立储之事以外。任何事情在江炎这里都不是什么大过了天去的事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江炎便忘记了自己。他似乎已然不再记得自己是谁。只把自己全全然的代入到荣锦王府管家的身份当中。在他眼里心里变得只有自己的利益。或者说……是荣锦王府的利益。
想是江炎还不曾发现遗失了白玉环。帛清须臾沉默。忽探指自袖口中取出那拾到的玉环往江炎眼前一递:“本王说是來还东西的。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看似平淡无奇的普通字眼。听似无辜无害的普通语气。却全因了此刻这枚雕龙舞凤的白玉环。一切一切便都变得那么的不同寻常了起來。
“轰”地一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江炎头脑一震、双目一黑。
但瞬息后又重归明朗。他下意识抬手。不动声色往宽袍右袖摆处捏了一把……果然。只触及到一片亏空。这才甫然惊觉自己掉落了最重要的东西。
此刻帛清竟是将这白玉环给他送了过來。那么想必是掉到了帛清的厢房里……还好。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江炎是个处变不惊的人。特别是在遇事儿的当口。那神绪更是流转的极快。他看都沒去细看帛清递來的物件。只流转目光往帛清似笑非笑的面目间停了停。微有辗转思量。后忽地一笑:“这是皇上送给王爷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吐口平淡。又听來大刺刺的十分无厘头。“托我转交。我倒是忘了。这不王爷拿出來我还奇怪呢。险些沒想起來这陌生的玉饰是从何而來的。”他是明白人。当然不能承认这玉环是自己的东西。上雕龙凤。若他承认是他江炎的贴身之物。又该如何來跟帛清解释其上为何会有龙凤、自己为何会有这只有皇者帝者才能有着的东西。而他亦不能说自己不认得这东西。诚是帛清分析的那样。这东西不可能是楚皇遗失的、也沒有契机会是婢女遗失的。只能是他江炎遗失的。这一点他赖不掉。
一阵风起。带得窗外成阵柳荫和风曳动。搅扰这筛入室内的灿然光线也跟着变幻起了明明灭灭的格局。帛清微愣。须臾沉默后。下意识启口半是怀疑、半是诧异:“父皇。他托‘你’转交东西给我。”重音落在“你”上。
显然。江炎这说辞听得帛清一头雾水。这委实是不合时宜的很呢。父皇若要送给自己什么东西。怎么不直接给自己。却托付一个王府管家转交转送。这不是多此一举又是什么。况且父皇何时同江炎有了交集。
话既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沒有了转盘的余地。江炎只得继续把这个谎撒下去、尽力的圆下來:“是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微颔首。目光沉了些微严肃。“方才楚皇出了王爷的厢房。在咱们王府往西厢的那道小径上漫步。我刚好从西厢那边儿小院子里。查看了新移回來的两盆莲瓣兰是否成活。不期的就遇到了楚皇。”
这个解释有条有理。况且江炎神情语气具是正色。一时又寻不出他撒谎欺瞒的道理。帛清无法不信。但他还是觉得这事儿自有玄虚。又出乎一种与江炎之间似乎从來就有的默契。他更加认定了江炎所说的话半真半假。
“那时楚皇心情极好。便与我随意聊了几句。还嘱我多多开解王爷你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江炎自顾自继续。于此抬手搭了搭帛清的肩膀。
帛清心念一动。转目顾他:“父皇还让你开解我。”
“可不是。”江炎笑叹。“我们的楚皇。原是个有着这等爱子之心、怜子之情的慈父。”情念兜转。心境跟着一舒。其后那话言的就显得很是顺理成章。“楚皇边如是嘱托着。临走前还自内揣取出一枚成色上好的白玉环。要我给你送去。说是万望王爷莫要失了玉的内在。敛却孟浪。守得玉之静好风骨。”
帛清的念头随着江炎的吐口而不停辗转。一时又不知自己是否应该信他。当真是父皇偶然撞见了江炎。闲谈之时心之所至的递了这玉环要他转送自己。
按着帛清对楚皇的了解。这样的一时兴起是极有可能。帛睿就是一个随性的人。该无错处。可他同样了解江炎。甚至与江炎之间那一份独有的默契。有些时候比与之父皇还要深厚……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江炎在这白玉环之事上。应该是撒了谎。但同样的。他感觉不出江炎的敌意与恶意。只觉他是不愿叫旁人得知具体去脉來龙。
不过这样的有意隐瞒。还是让帛清觉得有些不适。虽然他也理解江炎:“如此。Www。。com父皇倒是有心了。”他尊重江炎。自然不会逼他到底。“父皇的苦心本王已领悟。这枚玉环成色不错。就送给大管家你吧。本王这里有很多呢。也用不上。”还是把那玉环放在了江炎面前。算是不动声色“完璧归赵”。
一來二去。这两人委实都在演戏。都在顺着对方搭起的台子把这一出无端的戏继续演下去。
江炎眉目微动。
虽然帛清无意挑明。但却以这样的举动告诉了江炎他心中的不相信。同样也无声的传达于江炎“我尊重你的有所保留”……荣锦王。从來是一个心善又至仁至义的人。他太善良。又太执着的苦苦守护和维系着他所认定的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Www。。com
这一瞬。江炎心中很不好受。他铮地就起一阵惭愧。实觉自己愧对了帛清的优待:“谢过。王爷的美意。”一顿。顺势取过眼前的白玉环。装模作样的捏起來看了看。后重收入宽袖夹层里:“无论如何……都请王爷放心江炎。”忽地抬目。声色一沉。言的话听來莫名。
是的。请王爷放心。无论如何……江炎都不会做出愧对王爷的事儿。更不会利用王爷。不会背叛王爷、背叛荣锦王府。
只这一点就够了。当真够了。旁的琐事都是琐事。是与荣锦王无关痛痒的。是诚然无需挂怀多想、徒惹牵记的。
一句“放心”饱含良多。那些合该有着的解释、那些磐石坚定的许诺与赌咒。只这一句“放心”重重吐出。便都在瞬间变得再沒了半点儿费神费心的必要了。足够了。不是么。
很多时候。知己之间只要有了默契。那么言词当真是不消过多讲究的。帛清起了动容。须臾抿唇浅笑:“好吧。我信你。”一叹释然。复抬目直视江炎。声息正色。“因为你从沒有骗过我。所以我信你不会骗我。你说什么我都信。”沒有场面话、也不是客套词、更不是顾及时宜的敷衍了事。这是帛清的真心话。江炎听得懂。他会明白。
江炎神色甫一僵定。后霍地微笑:“王爷。别多心了。”简单的吐口带着不可估量的魔力。虽什么也沒有多说。但莫名使人安然。
窗外柳梢之上起了一阵清越的鸟鸣。不知是归來的燕子还是早春的黄莺百灵。低回婉转、清越泠淙。牵带出自然造化的浑然天成。
一些感动忽然于细微处沁入骨血。丝丝缕缕。无收无束。渐渐溢涌成海。漫了心门、也倾了身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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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睿抬头瞥了眼金黄帘幕遮掩之下的殿门进深。见有几瓣柳絮幽幽漫溯进來。带出暮春微夏的独有韵致。慵懒而不萎顿。很多好处在于酥醉阳光沁润下幻化出的那一痕温暖。沉淀在了骨髓里。
他心兴跟着好起來。伏案理政已有一段时间。是该站起來活动活动发僵的筋骨了。念头至此。便合了公文起身往殿外步去。
抬手掀起帘幕。却忽地见贴身内侍自不远处弓着身子急急走进來。瞧见帛睿正立在那儿。便慌地曲身做了个礼。
“什么事。”帛睿顺口问道。
那公公忙不迭回话:“陛下。汉王殿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