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前缘梦溯·枉凝眉·十七 - 独步莲华 - 索嘉楠
竞风为殊儿递去一盏清茶。茶烟已散、茶汤却浓。秋阳潋滟间瞧着她小抿茶水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一念温软忽漾起來。颔首微微、启口一叹:“再柔弱的女子被逼得急了。也会有发飙的时候啊……后來呢。”在感慨了一句令月那般对待墨宇后。复微笑催促她快些讲下去。
其实他的心中分明是知道后续故事的。但依旧持着浓厚的求证样的期待。这样问殊儿。
殊儿抬眸。清澈眼波瞧着竞风的时候就带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此时这二人谁也沒有拆穿这一层不约而同的默契:“经了这么一通闹腾。颜墨宇也免不了静下了心绪。重新审视自己的所行……”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Www。。com颜墨宇渐渐的平静了下來。神容举止似乎也变得沒了那么多浮躁愤懑。他似乎已经逐步习惯了这样一种养尊处优、诸事不管顾的生活。开始一点点安于淡泊、自甘平庸。不再怀揣不屈而又无望的抱负。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知。他在有时候。心底下还是会有零星激昂翻涌浮动。但也只是有时候而已。很快便又被全部的、深深的压制了下去。发着狠的埋藏在心底一道孤冢里。
白日里起來便在书房里看看那些寥以解闷儿的无关痛痒的古籍典册。亦或者是逗逗梁下悬着的那只雕花笼里长着副好嗓子的画眉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待得暮色四合之时。他便去东厢房里陪陪公主。同她说说闲话、聊聊趣事。然后睡觉。
这样的日子。清逸而无聊。
然而令月。就在那日撑着染了风寒的病体自墨宇房里泼了冷水回还后。便一病不起……
。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谁模糊了谁的从前。谁缱绻了谁的夙愿。再相逢。已是隔着多么久远的涛涛风沙、已是多少年月。
初春的熏风吹颤了一道绘就着浅色桃花的湘帘。帘幕徐飞。将视线做弄的极是妖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你……还好吗。”雾动蓝衣舞。在这繁华谢尽、隔着流光再度相见的时刻。缪缪天风撩拨的令月额发晃曳、殇颜初绽。她对着华棂颤巍巍的唤了一句。声息绵软。
这阵子一直在病榻间缠绵。她的身子底儿已如抽丝剥茧一般的渐趋孱弱、渐趋萎顿。曾经堪比玫瑰花娇嫩的嘴唇已经枯萎开裂。头脑中一阵阵哄鸣欲裂。这个身子、这个心。早已越过软红门槛一路直抵着宿命的大归途。不知何时就会一跃挣出、再也不回还、也不会再回头。
令月是撑着病体來见华棂这一面的。她托了贴己人去向安王传话。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他这一面。她想见到他。迫切的想见到他……
因由起于安王冷华棂被御史弹劾。满纸满张洋洋洒洒的文字。逐字逐句上疏告他结党营私、越权行事、不知收敛、一意孤行。更还以安王府的名义在都城坊间购置风水绝佳的赌坊一栋。作为人情送给过从甚密的王府幕僚……一时里。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尽都是他的不是。百般罪过、非止一端。
小小御史竟敢弹劾堂堂安王爷。弹劾皇室皇子、插手皇族浑水。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所谓耿介御史其实并不是真耿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在他身后必有后台。而这个后台。只能是皇上。
华棂亦是明白的。天成对于政治便系着一份敏锐的洞察。他不会不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更难过。
在曾那么得着圣宠圣眷、气势滔滔不可一世的安王爷。时今一夜之间跌入低谷最为失落的时刻。令月撑着病体跌跌撞撞的來到了这安王府。
金风玉露。梦寐阑珊。彩云深处里百转千回的、酝酿了无数次的千百种难得的一夕碰面……也仅仅只是这样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也仅仅只吐出这一句“还好吗”。
欲将寸心赋散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无奈散丝乱。太极两仪、两仪四项、起始亦终;几多兜兜转转。一切笙歌尽处。鸿蒙警幻之地。泪已流不出。所刻骨铭心、深深糜烂不朽的。也不过是当年。帝宫深深、殿宇重重。长蘅苑里。东风吹皱婉温花的低头轻酌嫣莞一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恍然大悟……
长蘅苑。长恨缘。
一缕怦然迂回心底。瞬间氲开成了极绚烂的烟花。茜纱帘后。华棂背对着令月。在听她绵绵轻轻带着颤抖的这一句问候时。他沒有转过身。也不置一词。
即便如此。令月无波无澜的一颗平板心还是沒止住一疼。也不明白这些随之而來的情愫究竟是发于什么。这一疼又带起了一层薄薄的黯然。她随后低头一默。花汀唇畔不置一词。颀长叹息分外苍凉。是在心里。
也罢也罢。就这样隔着一层轻纱背身以对。只要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告诉他自己积蓄于心的一片心意。那便也是好的。
近在咫尺。只有这一道绰约湘帘挡在二人中间。只消一掀一转便可不再有任何实物阻拦的直面相对……二人却谁都不肯先迈出这一步。
两心相知。或许这样也是好的。这样也好过直面以对之后止不住的情思泉涌、泪眼湿心吧。微微退后一步。避开一点距离。在咫尺天涯的嗜心灼骨中慢慢缓冲。滋生、把持出一份冷静的自持。对谁都是有好处的罢……
“时今这样的局面。你要好好想想。为什么会造成。”隔绝这一道如梦如幻的飞扬开合轻纱帘。令月软软的身子忽然有些支撑不住。她勉强立着不动。娇喘伴着细言又补充了一句。
但是华棂始终都不发一言。依旧背身相对。
如此。令月诉完了喉头里的这最后一句话。Www。。com跟着一个低头敛眸。幽幽缓缓的叹了口气。也就转身离开。
情缘最不容易绝。她今时今刻却做得很是干净决绝。
彼此都心知。这是最后一眼了……看一眼。就再看一眼吧。
但……
初春的风儿在耳畔不住打着绵绵的迂回。似是亦不忍心面见这离歌一曲破了红尘。但两个人谁也沒有转身;谁也沒有。再看对方一眼。
一重重起于心底发于脏腑的沉闷消音在这时候开始做弄的肆意。压抑难压抑、爆发又不得。只有自己心知。
此生已注定已矣。令月。令月。來生与卿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來生。來生我们好好的爱……
。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自安王府一路回到了相隔几条巷子的公主府后。令月似乎已经消耗掉了周身所有所剩无多的体力。身子一晃。便瘫倒在了雕花榻上。
不知不觉中。就此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月华如绫子。依稀有笙鼓管弦由稀至繁的声音在耳畔不绝响起。是在梦里。是中夜子时的样子。
远处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埋天葬地的黑。那散不尽的荒烟迷雾中忽地有了白光一团。由远及近、由浅至浓、如含苞的花瓣一般渐趋放大……最后那白光渐趋消弭。于中间位置渐显出一个秀美曼妙的人形。是一位女子。
令月觉得眼熟。又因身处梦寐之故而始终都想不起这女子是谁。
“令月。母妃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儿。好好儿的活下去啊……”一记飘渺的声息仿佛是隔着风被传过來的。幻似嘱托、又似是苦着一颗心的那么那么的不放心。
好孩子。你要知道这天底下万物的聚合來去。都各自有着他们自己的定数。刻意去寻去觅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即便搭上赔上自己这整整一生。包括那所谓的可笑的爱情。
这个世界上从來就难有永恒的爱情。即便是有那也一定是不得善终的。因为这世上只绝对存在着永恒不灭的亲情。那是自一出生起便于血管中流淌着、经脉中跃动着的不可逆转的注定。真正的爱情到了最后也只能化为亲情。并只有在化为亲情之后。它的根基才不是构建于沙土。
霍然一下。令月觉得心底涌动出千千万万数不尽的悲伤。也就在这一时间。她想起了这女子是谁。
上官纡蓉玲珑的身形与娟秀的面孔被隐匿在弥天的黑暗里。周身却有荧荧光波溶溶发散。依稀可见她一张苍白若纸的面靥尽是萎顿。又于这萎顿中流露出一种超然的解脱、与不绝的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