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的深南大道 - 亚当的肋骨究竟有几根 - 子衿卿卿
FA公司现在的住宿条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杨杰茜在巴登街的那间小单人房里住惯了,根本懒得搬到宝安的集体宿舍去。
住在深南大道南侧的巴登街里干什么都方便,要买东西,旁边就是岁宝百货;想看电影,走几分钟就到深圳大剧院;想散步,荔枝公园就在马路对面;要看书,东边有一个书城,荔枝公园北门那儿是一个图书馆。
晚上小小的单人房里,洒满温馨的灯光,杨杰茜拿本小书蜷在床上,困意袭来的一刻,书从手中滑落,摸索着按灭开关,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一眼天花板,带着满天的星斗进入梦乡。说来也怪,搬进这间小屋后,以前那些失眠噩梦痛经的毛病通通都不见了。
杨杰茜每天上班下班快乐地穿梭在深南大道上,从早到晚,从东到西。
今天下午,覃隽打电话过来要约她晚上在荔枝公园见面,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杨杰茜下班后从公司门口坐车到了南头关,换乘上开往荔枝公园北门的小巴。小巴轻快地奔驰在宽阔的深南大道上,车窗外,只见大道中央的绿化带里,一大丛一大丛恣意怒放的勒杜鹃飞速掠过。寒来暑往,勒杜鹃似乎没有开败的时候,不论是在城市高楼的阳台上,还是街角公园,永远不知疲倦地大红大紫着。杨杰茜还是有一次看报纸的时候无意中了解到勒杜鹃原来是深圳市的市花的。
“有阿Sir(警察),唔该快啲猫低(麻烦快点蹲下)!”小巴司机突然用广东话大声叫道,站在车厢过道上的几个人立刻十分配合地猫腰蹲下身来。有人大概蹲下时用力过猛,“噗噗”地挤出了两个响屁,接着便听到一句大茬子味儿十足的东北话“哎哟,妈呀!”和“卡啦卡啦”扒开车窗的声音以及几声压低的嬉笑。小巴有惊无险地通过红绿灯的路口后,司机朝车厢里一挥手,蹲在过道里的人方又忽地直起身站起来。“唔(不)好意思啊。要是给阿Sir(警察)捉到,一整天就白干了,搵食艰难啊(混口饭吃不容易)!”小巴司机陪着笑脸说道。
杨杰茜侧前方的座位上是两个带着牛仔布大背包的年轻人,脸颊上带着两坨户外田间劳作的人特有的健康红润,整个后脑勺那片的头发都瘪塌着,他们一直偏着头不错眼珠地盯着窗外看------不难看出他们应当是刚刚在宝安下了长途汽车,第一次才踏进特区的大门的。在深圳这个年轻的移民城市,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满怀着希望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每天也不知有多少人带着失意黯然离开。
在这辆车上的人里,会有几个人知道或者是想知道这个城市的市花是什么的吗?在这个城市谋生活的人,心里面大都被塞得满当当的:内地年迈多病的父母,年幼尚在读书的弟妹,充电证书职称,年终双粮房租水电,深圳户口住房公积金,上司脸色的晴雨,同僚的面和心不合,难伺候的客户,不知道是馅饼还是陷阱的订单……心里恐怕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隙来盛装市花这些奢侈的华而不实的东西的吧。
所以在这个务实的城市里,杨杰茜听的最多的自我标签是:打工的。(上升到老板的级别后,不过将打工换成了打拼。)还从未听说过有谁将“北漂”矫情地效颦出几个“南浮”或是“南流”之类虚无的名头来的......
杨杰茜的思绪随着小巴飞驰了一路。
车子在荔枝公园北门的站台上停下来的时候,杨杰茜看到了公园门口的覃隽。
“什么事那么急着见我,想我了?后天不就是周末了吗,周末时间多充裕,还能叫上莫小莉一起多搞点节目。”
覃隽拽上杨杰茜就往公园里面走,在一个人少的地方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哎,跟你讲,大事情,我们公司发生了大事情。”
“哟,什么大事情?在北京见过那么多大世面的覃隽小姐,你的眼里还有什么能算个事儿呀?”
“干嘛又给我扯北京那么远的事儿。跟你说吧,我们工厂的工人闹罢工呢!”
“嗨!我还以为多么惊天动地呢,不就是罢工嘛,也会让你大惊小怪的?我们FA两个礼拜前也发生了一起。”
“啧啧!敢情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呢!”
“不过管理层把这个问题处理得非常好,很痛快地就答应给工人们加工资,只是停工了半天,工人们就欢天喜地地复工了。基本上没怎么影响到正常的生产和运营。”
“真的?那你们FA的工人真是运气好,碰上有良的资本家了,我们麦基公司的工人就惨了,为了罢工,听说都睡到荔枝公园里来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