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下山 - 轩辕降魔传 - 楚南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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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又是一年。
自沈烨入塔面壁以来，除了每rì打坐修行，就是盯着墙上的那些奇怪法器发呆。按理说万佛寺作为中原佛教之首，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寺里藏有几件西域佛教的法器并不是什么奇事，但为何将它们锁在这不见天rì的古塔顶端，还按着‘六芒星阵’的方位摆放，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按寺中典籍记载，这应是属于魔教的一种献祭仪式的阵法，多为供奉邪灵和召唤魔物所用。正教中人都对其深恶痛绝，如遇见者必毁之而后快，又怎会在门派中摆放出来。
沈烨这一年来百思不得其解，而在塔中又苦于无人可问，只能每天盯着这些法器，仔细揣摩，希望能从中找出些线索。
正在此时，房门缓缓而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五，你还好吧。”
沈烨回过头来，见来人身形高大，满面笑容，正是大师兄周通。那爽朗的笑声，和蔼的问候，已多久没有听到了。
周通走上前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小子，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沈烨眼中顿时有些湿润，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周通见他模样，只是笑笑，径自将他的衣物收拾起来，挥挥手道：“走吧，师父和你几位师兄都在堂中等你，莫要迟了。”
沈烨这才回过神来，问道：“等我？难道面壁期限到了么？”
周通道：“当然了，要不然怎会派我上来接你。”见沈烨仍有些茫然，不禁打趣道：“难道你还想继续呆在这儿？”
“当然不是。”沈烨快步上前，跟着周通，出门前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这小小阁楼，也承载了不少回忆。
伏魔堂中，面对师父严肃而又惋惜的神sè，沈烨唯有双膝跪下，重重磕头。一声叹息，自头顶传来，智能伸手将他扶起，淡然道：“既已受罚，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只需rì后谨记寺规，不可再犯。”
“弟子明白。”
智能点点头道：“回去吧，明rì一早到大殿中来，方丈还有吩咐。”
听闻此语，沈烨虽心下疑惑，也不敢多问，只随着众位师兄回到小院。当晚，周通特意做了几道新鲜菜式，众人聚在一处，笑闹一番，以示庆祝，便是平rì言语不多的上官飞，也客套了几句。
沈烨看着众人的笑颜，心中也暖洋洋的，只是少了唐楚云在身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时也有些怅惘。
回到昔rì的卧房，一切都没有改变，和离开时一模一样。躺在宽大的床上，虽然温暖，但却孤单。沈烨心中不由微微叹息，不知身在远方的小云是否和自己一样，独自面对着空旷的黑暗。
弥漫在房内的淡淡竹香，不时萦绕在鼻端，让疲惫的心稍稍舒缓。
次rì清晨，沈烨独自一人来到主殿，面见方丈。大堂之内，方丈智善端坐主位，身旁只有智能一人。沈烨本想跪下行礼，却被智善拦下，只听他道：“烨儿，这一年来过的可好。”
沈烨回道：“多谢方丈挂怀，弟子一切安好，无有不适。”
智善微微点头，“你所犯过错虽于理不合，但却有情可原，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只要今后潜心修行，无有他念，自然无碍。”
沈烨心中一阵感动，“方丈教诲，弟子必当谨记。”
智善道：“你有此心即可。烨儿，你入我佛门也有九年了吧。”
“是。”
“修为已到何种境界？”
“承蒙恩师栽培，如今已将‘小乘’佛法的第八层修习完毕。”
智善微笑点头，“我万佛寺数千年来，能够在修行十年内达到‘小乘’境第八层者，屈指可数。你能有如此造诣，实属不易，但你毕竟修行时浅，历练不足，今后若想有所成就，还需不断磨砺，方可成才，你明白吗。”
沈烨虽不明方丈用意，仍点头回道：“弟子明白。”
“那你可愿下山？”
“下……下山？”沈烨心下一惊，不由向智能看去。
智能起身道：“烨儿，方丈有心栽培于你，让你下山历练。一来可增长见识，二来可提高修为，你可愿意？”
沈烨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有些欣喜也有些兴奋，但更多还是不舍。但此刻也无暇多想，赶忙回道：“弟子愿意，多谢方丈栽培，多谢师父教诲。”
智善道：“你愿意就好。”随即从怀里取出一物，“我这里有两个物件，一件赠于你防身之用，另一件则需你将上面所列之物悉数找回，你拿去吧。”
沈烨上前接过，仔细一看，一件是金sè手杖，长约一尺，上缘四面均雕刻有一个狰狞的脸谱，却是佛教的四大天王。下缘则是打磨成一柄棱枪的尖端，虽不锋利，但也隐含煞气。另一件则是一张地图，绘有山川湖泊，城镇道路，虽不详细，但也清晰。
“方丈，这是……？”沈烨显然有些不明所以。
“这手杖是本寺的无上法器‘金刚杵’，有着伏魔降妖和明心静气的大念力。而这地图则是中原大地的轮廓和格局，上面写有四样宝物，分布在东南西北四方，你只要将其找回，即可回寺中复命。”
沈烨仔细看着手中地图，见图上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写着：龙眼珍珠、灵芝草、葵花木和陀洹果。这些东西他一个都没听过，又如何去找。他不禁暗自皱眉，心中有些踌躇。
智善见他神情，微微笑道：“这上面所写均是世间珍宝，而且分布各地，确实难找。但以你如今修为，也不是全无机会。我佛门修行之道，除了打坐参禅，修养内息外，在大千世界中游历也十分重要。想我达摩祖师当年，也是修行万里，才能参透佛法，以致流芳后世，受万人敬仰。你年岁尚小，虽天资聪慧，但修行之道还很漫长，需稳步前行，不可过于焦躁。”
沈烨只觉这段话是由心而发，蓦地豁然开朗，不由为方才的想法感到惭愧。
智能续道：“你下山之后需当恪守寺规，不可恃强凌弱，亦不可妄开杀戒。如若不然，为师当不饶你，你可记住了。”
沈烨正sè道：“弟子领命。”
智善道：“既如此，你即刻下山去吧，望你潜心修行，早rì归来。”
沈烨双膝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拜别方丈与恩师，出得大殿，将地图与金杵收入怀中，运转法力，破空而去。
大殿之中，智能微微叹息，看着沈烨的身影消失在天边，此刻的心情却是比一年前更加沉重。
智善低声诵了一声佛号，道：“师弟不必太过担忧，为兄看此子潜力非凡，将来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与其将他困在这寺中修行等待，不如早rì让他下山磨砺，若能有些奇遇，对将来之事或许能有所助益。”
智能沉默不语，只是心中也有些期盼。
从万佛寺出来，沈烨御空而行，一路南下，打算先去找寻‘灵芝草’。按图上所示，该是在南方的山脉之中，只是具体位置却是不详。他幼时久居东南小镇，虽多年未曾下山，但对这南方水土还是十分熟悉。原想回家看看，但一想到当时恐怖的场景，便绝了这个念头。过不多久，只见天空rì头高照，已是晌午十分。
他略感疲惫，便寻了一处集镇，打算买些干粮。此次下山虽走的急了些，但所带银钱却也不少，这还是大师兄一早塞给自己的。当时还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师父恐怕早已将下山之事告诉他了。拍拍怀中的钱袋，心中又不免感伤，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沈烨四下环顾一圈，这镇子倒是不大，却很繁华。往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边商贩的吆喝声也不绝于耳。看着身边往来的人群，他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心下不免感叹，自己多少年都没有见过这番景象了。
回过神来，在一家小酒馆中坐下，正想饱餐一顿，却听身旁一人喊道：“小二，拿瓶酒来。”
沈烨循声看去，却是一华服少年，在他身旁落座，正吆喝着要酒菜。不消片刻，便有酒馆的伙计拿了美酒奉上，还亲自为他斟满。那少年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又道：“有什么好菜，也端几盘上来。”那伙计接了银子，顿时笑开了花，千恩万谢的去了。
沈烨见那锭银子足有十两，心下也不免惊异，想自己从前也是富贵之家，但下馆子吃饭也没这样花销的。再看那少年，忽然感觉和上官飞有几分相像，顿觉有些亲切。
那少年回过头来，见沈烨正呆呆的看着自己，脸颊莫名一热，道：“这位兄台，不知如此盯着在下，有何见教。”
沈烨听后一怔，方觉自己失态，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只是见阁下方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那少年道：“哦？敢问是什么朋友，和我很像么？”
沈烨道：“是在下的一位同门师兄，你们的衣着打扮倒是差不多，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很像，只是……”
“只是怎样？”
沈烨微微踌躇，低声道：“只是你比他要好看些。”
那少年听后展颜一笑，道：“你这人倒蛮会说话的，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沈烨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烨’字，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那少年道：“我叫宋思飞。”说完话音一转：“你多大了？”
“我今年虚岁十八，不知宋兄今年贵庚？”
宋思飞浅浅一笑，道：“以后再告诉你，先吃饭吧。”
沈烨一怔，再看桌上，已摆满了各sè菜肴，香味扑鼻。而那宋思飞已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沈烨顿觉尴尬，这酒菜是别人点的，自己本想寻个理由离开。但看他大块朵颐的模样，也不好打扰，只得呆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宋思飞吃的正香，却瞥见沈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开口道：“沈兄不必客气，这顿算我请的，放心吃吧。”
沈烨犹豫片刻，向他一抱拳道：“那就多谢了。”
这小酒馆的饭菜虽然还及不上周通的手艺，但也是本地的特sè菜肴，别有一番风味。谈笑之间，宋思飞递过一杯酒来，邀其同饮，沈烨却摆手谢过，“宋兄见谅，我不会饮酒。”
宋思飞奇道：“你堂堂七尺男儿，怎地不会饮酒？”
沈烨道：“实不相瞒，我乃修行之人，从未饮过酒。”
“那你还吃肉？”
沈烨笑道：“我是俗家弟子，不戒肉，但戒酒。”
宋思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俗家弟子？可是万佛寺？”
“正是，宋兄也听过我寺的名号？”在这偏远的小镇上居然也有人听过自己门派的名号，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自豪和欣喜。
宋思飞忽然掩嘴一笑，开怀道：“没想到，你还是半个和尚。”似乎对万佛寺的名号并不怎么在意。
沈烨无奈回道：“宋兄见笑了。”
宋思飞将酒杯收回，放在鼻端嗅了嗅，叹道：“可惜了这么香醇的美酒，你没口福咯。”随即抬手一饮而尽，这本是十分豪爽的动作，但看在沈烨眼里，却有些别扭。
宋思飞喝完后擦了擦嘴，又道：“你们俗家弟子不是极少下山行走的么，怎么单把你给派出来了？”
沈烨道：“师父要我下山修行磨砺，好参悟高深佛法，以期将来有所成就。”
宋思飞道：“那你们的什么佛家法门，你修到第几层了？”说完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小乘佛法，堪堪到了第八层。”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宋思飞一口酒水全喷到了他面前的菜碗里，眼看是不能再吃了。他抬起头来，仔细盯着沈烨瞧了一会儿，“你……你方才说自己多大了？”
沈烨见他模样，心下怔愣，“十……十八。”
宋思飞回过神来，奇道：“你们万佛寺的修行法门是大白菜么，这么容易就到了第八层。我怎么听说你们那些法力高强的首座长老，年纪最小的也有三百多岁，哪有你这样的。”
沈烨尴尬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学的这么快，也许是我运气好吧。”
宋思飞摇了摇头，“我看未必。”
沈烨道：“听宋兄的语气，似乎也是修行中人，不知师承何派。”
“我没什么师承，不过是个游方散人而已，修行嘛，估计比不过你。”
沈烨奇道：“宋兄没有师承，难道是自己参悟的法门，当真了不起。”
宋思飞道：“也差不多，我可是天生奇才，才不需要别人来教。”
沈烨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夸自己是什么奇才，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位宋兄弟为人坦荡，心中颇有好感。
酒足饭饱，宋思飞挥手道别，独自离去。沈烨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忽然想起这位宋兄走南闯北，见闻广博，方才该向他打听一下那‘灵芝草’的消息。现在想来，也唯有暗道可惜。
出得酒馆，才要继续赶路，却听身后一人喝道：“给我站住。”沈烨回过头来，见那酒馆伙计领着几人手持木棍匆匆赶了上来，将自己围在中间，那伙计道：“好个黄毛小儿，居然敢到这儿来吃霸王餐，活得不耐烦了。”
沈烨一愣，随口问道：“什么霸王餐？”那伙计闻言大怒，喝道：“还敢装傻，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爷爷的厉害，弟兄们，给我上。”一群人一拥而上，手上棍棒向着沈烨招呼过去，沈烨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三拳两脚就将几人撂倒在地。伸手抓住那伙计问道：“你说清楚，什么霸王餐？”
那伙计显然没料到沈烨如此厉害，方才的气焰瞬间熄灭，颤巍巍的道：“大侠……大侠饶命，我……我也不过是听掌柜的吩咐而已，实在……实在没想过，要……要与大侠，大侠为难。”
沈烨听他答非所问，又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心下不耐，喝道：“我再问一次，为什么说我吃霸王餐，方才那位兄台不是给过银子了吗？”
那伙计道：“他……他给的银子是假的，我……我用力一咬，就破了。”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破损的物件，递给沈烨。沈烨接过一看，却是一个元宝形状的白sè土块，边上还缺了一角。乍一看去，还真有些像银子的模样。他心下苦笑，原本以为那位宋兄弟是位隐士高人，却没想到，竟是一个江湖骗子。
他也无心纠缠，将饭钱给了那伙计，拨开人群，快步离去。他继续南行，沿途打听灵芝草的消息，却无一人知晓，心下不免有些气馁，看来这灵药的确极少现世，普通民众，也不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