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番外 没有你的世界 - 乔之蓁蓁（GL） - 闇白隠
顺贞四年冬。
洛水宫的皇后产子, 却降下一个死胎。
幸好是个女孩，至少不是个早夭的储君，圣人如是想着。
但即便这样, 青珏也还是很难过吧，好歹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十月怀胎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哪个母亲不心疼。
休整了一个月的段琅若依旧脸色苍白, 整个人愈发憔悴了, 她坐在小院的石凳上, 不声不响地看着天上的云。
“你这样子，真不像当年名震天下的才女。”
不知何时，柯楚盈走过来, 看她身子单薄, 就这么在寒风中只穿了件夏装，埋怨着给她披了件披风。
段琅若看着她的动作，摸着肩上暖暖的披风笑起来：“你也不像当年那个调皮的柯小娘子啊。”
柯楚盈脸一红，觉得又羞又恼, 忍不住揉上段琅若的脸, 道：“就不能不说当年的事么，好生丢人的！”
下一秒便被人搂在怀中，段琅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是，我喜欢啊。”
“楚盈的一切，我都喜欢。”
这人怎么就没羞没躁的……柯楚盈郁闷地往段琅若怀里钻了钻，把脸埋在她胸前使劲蹭着, 果不其然听到一声闷哼。
“别胡闹，我身子还没好利索。”
“谁、谁要跟你胡闹！”
秋水宫的宫人听着二人的说话声，都稍稍放下心来，心道娘娘只有在盈贵妃在的时候才这般开心，若是盈贵妃能日日都来陪娘娘就好了。
几年过去，柯楚盈心里那点怨恨早就一点点被磨去，前不久段琅若丧女后身体更加羸弱，揪着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折腾来折腾去，她叹气，段琅若终究是自己的劫。
穆国一年不如一年了。
连年财政赤字，军备不足，再加上隔三差五的旱灾蝗灾，穆国几乎民不聊生。可恨的是，京中大员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流连风月场所，左拥右抱美女美酒均在手，圣人听说时气得牙根都痒痒。
圣人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仰天长叹，这穆国，怎地到他手里就这般不景气呢。
新来的莲嫔也不安生，整天闹得后宫鸡飞狗跳，圣人又舍不得让段琅若去操心，只好去跟柯楚盈说。
“啧，若不是帮琅若，我可不会动手。”
柯楚盈烦躁透顶地说着。
“朕都允了你二人的事，你还有何不满？”圣人也很烦躁，为了青珏还得顺带一个她，偏偏青珏喜欢的还不是自己，这人好生烦得慌。
“以后不准叫琅若侍寝。”
“她是朕的皇后，为什么不准！”
“琅若身子弱，再禁不起折腾了，你一个大男人，每次泄火都大动干戈，我都受不住更何况是琅若。”
柯楚盈嫌弃地看了圣人一眼，接着说道：“而且，她爱的是我不是你。”
圣人听得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什么叫泄火，娘们家家的说话就不能好听点？罢了罢了，谁叫穆国一半的经济来源都在柯家呢。
“准了。”圣人拂袖而去，留下一个窝囊的背影给柯楚盈，她白了圣人一眼，扭头又去找段琅若了。
一进殿门，柯楚盈就看见段琅若笑着望向自己，不由得脸一红。
“听说你又堵了圣人？”
段琅若拉着她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喂到她嘴里，看她吃得像个小松鼠，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
“哪有，我不过是叫他不要再来睡你。”
这次脸红的是段琅若。她有些不好意思，弹了柯楚盈一个脑瓜崩道：“女孩子，说话矜持一点，不然叫人笑话。”
“还女孩子，你我都是老女人啦。”柯楚盈扑到段琅若怀里，手在她背上不安分的摸着，“这副身子只有我能碰。”
“……嗯，只有你。”
顺贞十四年，七公主失踪。
圣人像疯了一般派人到处找着，却一无所获，震怒下更是肃清了一波贪官污吏，朝臣们在朝上都噤了声。
哪有几个人不贪呢，不过是多少的问题。众人怕引火烧身，谁也不敢再出声。不过这样一来，国库倒是稍稍充盈了些，这些钱都拿去给军备用了。
终于有一日，有个小宫女好奇到处乱走，不小心迷路到冷宫的水井旁，发现了早已泡肿的七公主。
段琅若来的时候，柯楚盈就像傀儡木偶一样蜷缩在若盈宫的角落里。她也不说话，只走过去坐下抱着她，陪她一起安静待着。
“好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柯楚盈也不知是在说给段琅若听还是喃喃自语，双目失神地流着泪，“就算、就算不是与喜欢的人所生，也是我养了近十年的孩子啊！”
“宁儿那么可爱的，即便每次我都不与她说话，她也还甜甜地叫着阿娘，”柯楚盈忽然抱紧段琅若，“就像在昨天一样……”
两个经历丧女之痛的女人抱在一起，一个哭得花了妆，一个冷静得不像常人。最终段琅若叹了口气，道：“还好，我们还有璨儿和欣儿。”
柯楚盈顶着肿的像核桃一样的双眼，看向她：“琅若，等大郎登基后，我们就出宫，带着璨儿和欣儿，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不好？”
两人都知道两个孩子无欲无求，根本不想参与到夺储之争中，因此也很放心。
段琅若亲亲她的脸颊：“好，我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求阿爹。”
人总是在憧憬未来，没等柯楚盈规划好以后的生活，就听到圣旨说，将穆倚欣赐婚与孙太傅长子。
柯楚盈急急忙忙找到段琅若，“不能嫁给孙大郎的！”
段琅若有些茫然：“孙太傅定会对欣儿很好，该吃不得亏的吧？”
“孙家大郎是个混账！你晓得华南铁鹰顾子傲的吧？我与他是旧识的那个？”
见段琅若不甚理解地点点头，她接着说道：“他的外孙女，二娘子林语蓁，就叫那混账糟蹋了！”
“糟蹋？”
“小娘子柔柔弱弱，孙大郎见她长得漂亮就心生歹念，瞅准机会便……可怜那小娘子现在痴傻，连寻短见的**都没了。铁鹰气得胡子都颤，奈何孙大郎的师父是暗影阁阁主阮钊，暗影阁又被幽启国庇护，根本无从下手啊！”
段琅若听完并无表示，只是早已心生绝望。
“既是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阿润，你竟狠心到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么？
日子越发不好过起来，害死七公主的凶手没找到不说，宫中还接二连三有人失踪。短短两年，穆国就变了个样，与幽启国交接的地方一一失守，幽启将士长驱直入，直直打入穆国的京中。
圣人坐在和政殿的龙椅上，静静地看着来人。
莲瑰馥无甚表情，用折扇挑起圣人的下巴，盯着他道：“我的任务，结束了。这些年没能找到机会杀了你，却好在得了不少情报。”
“你功夫那般好，为何不与我抗争到底？”
圣人闭上眼睛，“天要亡朕，朕又有何可说？”
“那你最爱的人呢。”
听了这话圣人猛然睁开眼睛，便看见被压出来的段琅若和柯楚盈。
“青珏……”
圣人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疼惜与愧疚，他走过去，道：“朕不该把欣儿嫁过去的……”
莲瑰馥任由圣人活动，她知道他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
段琅若如往常般笑着：“没关系，我知道阿润尽力了。”
是啊，我知道的，有人在你身后施压，叫你不得不这么做。只是可惜了佘家军一生照肝胆，也没能守住穆国曾经的澄澈。
她第一次主动吻住圣人：“阿润，谢谢你。”
柯楚盈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吃醋，可就是忍不住心里泛酸，只得转移话题道：“不知幽启的公主殿下要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
莲瑰馥看了几人一眼，道：“穆国皇帝，杀，段皇后和盈贵妃……送到本宫那里，”又重重看了柯楚盈一眼，“尤其是盈贵妃，锁牢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嘶吼声：“莲瑰馥！你说过要让我儿子当皇帝的！你灭了穆国，我儿子怎么办！”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吵得烦躁，莲瑰馥不耐地揉揉太阳穴：“那个疯女人，赶紧把她丢外面去，吵死了。”
莲瑰馥的私牢环境很好很干净，但架不住是牢房，二人都是双手被吊起，脚趾堪堪能碰着地。隔得不远，却只能遥相对视，看着对方眼中的释然都笑了起来。
“若当初，你没入宫，也就不会有这结局了。至少你我之间还能逃出去一个。”
“段琅若你傻了吗，我不是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
“小楚盈……”段琅若低下头，再也没能抬起来。
莲瑰馥来到牢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柯楚盈深情地看着对面低着头的人，目光中的眷恋不舍刺得她不想再看。
“莲瑰馥，这场战争中，你和我们谁都没有赢。”
不知何时，柯楚盈转过头来，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她。莲瑰馥冷哼一声道：“穆国已灭，赢的不正是本宫么？”
“你真傻啊。”柯楚盈眼中带了些怜悯，再不看她，转回来看着身前人，意识慢慢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