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番外 段琅若与柯楚盈（一） - 乔之蓁蓁（GL） - 闇白隠
元崇廿九年六月, 京城
夏天的日头炙烤着大地，搅得人昏昏欲睡，街上人少得可怜, 连路边摆摊的人都少了起来，倒是多了些茶水铺子出来卖茶给路人, 才让这偌大却没多少人气的京城添了些生气。万物都以一种近乎迟缓的速度在进行着，然而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切。
“哒哒哒……”
人们抬起困倦的眼皮, 入眼的是一抹粉色, 速度不快, 跟其他人比起来却好像是一阵风从眼前一闪而过。也就是这一抹粉色，好像给人们带来了些许的惊艳。没等人们看清是什么，却已经消失了, 徒留后面人的呼唤。
“娘子！娘子！跑慢些！等等奴们！”
听着后面小厮们无可奈何的声音, 那一抹粉色竟是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笑声。
原来是个少女。
少女微顿回眸，狡黠地眯起了双眼，笑得像只偷到鸡吃的小狐狸。转而又迈开双腿，向前跑开了去。
这一笑就惊艳了身后众人, 本就落后的小厮们再这么一愣, 便又落下了一大截，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家娘子早没影了，哭丧着脸又接续往前小跑过去。若非少女早先说了要去哪，这些小厮们此时怕是丢了小姐又不敢回去跟老爷说，如吃了黄莲般有苦说不出。
京里人谁都知道，柯家小姐柯楚盈是个鬼灵精。小丫头小小年纪伶牙俐齿鬼点子又多, 十岁那年偷偷换了男装跑去羽鹤楼雄辩会，辩完一层跑二层，跑完二层冲三层，几乎说得所有人哑口无言了，小丫头还在那滴溜溜转着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偷着乐，最后终于叫一个男娃娃给压制住了。小丫头一看男娃娃朱唇皓齿，一双凤目微挑，立马呆愣了，心里面不停地叫嚣：“这小公子长得真好看！等长大了叫阿爹去跟人家提亲！”
直到夕阳西下，两队人马跑到楼下，一批人喊：“娘子，快回府吧，老爷把府里下人全派出去找娘子了，着急得很啊！”另一批人喊：“三娘子，老爷说时候到了，该接三娘子回府了。”听了这话，全楼的书生都愣了，这什么架势？敢情谁家小娘子跑咱雄辩会来玩了？
只见小丫头这才瘪瘪嘴，冲着男娃娃道：“兄台好文采，在下好生佩服。在下柯氏楚莹，不知兄台贵姓？”男娃娃微微睁大双眼，似是踌躇了一番，才道：“原来是柯小娘子，小生曾听闻柯小娘子可舌战群儒，今日一见更胜耳闻。小生……小生段氏琅若……呃……”刚刚还能言善辩的男娃娃突然结巴起来，脸上也不自然地泛起了红晕。
“咦！你你你……你是个小娘子呀！”柯楚盈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好看的杏目，双唇半张，活像被雷劈到一般杵在原地。惊呆了的可不止柯楚盈一人，楼里的书生简直炸开了锅，不久前还在佩服二人巧舌如簧，原来竟是输给了两个美娇娘。
柯段二府的下人们见状不妙，赶紧请了自家娘子出来趁乱送回了府。虽然柯府人心里还在回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总觉得柯楚盈好像重点放错了位置，倒也还是想尽快把她送回到老爷手里，这可是老爷的手心肉，弄丢了自己小命也没了。半路上的柯楚盈回过神来，想起来段琅若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一声惊叫吓得轿夫们差点掉了轿子。
“段琅若不就是相府三娘子吗！！！”轿夫们稳住轿子，用闲出来的手擦擦汗，心里面默念：“娘子，您这反应有点慢……”
“怪不得我输得这么惨啊！”柯楚盈在轿子里软成一滩，“相府三娘子这种才女我怎么比得过嘛，我也就能出几个鬼点子，再捡捡人家话里的漏。唉！”最后是一声长叹便再没了动静。
而另一厢的段琅若在轿子里用双手捧着小脸，纳着闷自己怎么冲着个小娘子脸红起来，她稍稍掀起轿帘，想偷偷回头再看一眼那个伶俐的小丫头，耳边却突然传来笑声：“三娘子这是在楼里遇着心动的小郎君了？”吓得她赶紧缩回脑袋，闷闷说道：“春兰莫要乱说话，我只是在看刚才跟我辩论的小娘子。”
春兰是段琅若母亲秋皎月的陪嫁丫鬟的女儿，小了段琅若两岁，那丫鬟到了年岁后，秋皎月舍不得她一辈子就这么跟了自己，便托了夫君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丫鬟倒也是舍不得跟了这么多年的自家娘子，于是生了春兰后就跟夫君商量让春兰去跟着段琅若，秋皎月看着春兰模样随爹性子随娘，便知小丫头机灵，进了府断不会吃亏，也就应下了，还跟丫鬟说定会好生待春兰。只是可怜了段琅若，倒是让这小丫头调笑了。
自这以后，柯楚盈就经常往相府跑。得亏自家爹是皇商，跟丞相关系不错，不然这丫头直愣愣地跑去相府可说不准就叫人丢出来了，可是吓得下人们一身冷汗。照柯府人的话来讲，自家娘子什么时候都机灵，除了遇到相府三娘子的时候。
此时的柯楚盈已经到了相府门口，叫人通报了一声后，就直奔西南方段琅若的小院。
“琅若琅若！你瞧！我阿爹刚从西域回来带了好些有趣的小玩意！有套娃，小红马，还有小奶糕！”
屋里头的段琅若听见柯楚盈的声音便起身去接应，刚出门就看见身着粉色水袖长衫的柯楚盈提着裙摆小跑进来，一头扎进她怀里。她张开双臂环住柯楚盈，笑道：“这么急作甚，我又不会跑不见了。”
柯楚盈抬起头，闪亮亮的眸子紧盯着她，小脸因为一路小跑呈现浅粉色，刚好跟衣裳相称了。柯楚盈笑了起来，“我想快点见到琅若嘛，也想赶紧给琅若那些小玩意。”段琅若掏出帕子，仔细地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心道这丫头跟三年前真是一点没变，突然就起了捉弄她的心思：“好啊，你想给我那些小玩意，那它们在哪咧？”
柯楚盈没听出来她话里哪不对，张口就道：“在小厮背的包袱里呢！”她突然顿住，大叫了一声，“我把他们丢在后面了！”顿时就捶胸顿足了。看着她懊恼得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段琅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咧！”柯楚盈忿忿地捶了她一下，转身就往外跑去。段琅若急忙喊住她，“你做什么去？”她答：“我去找他们要东西啊。”段琅若笑着把她拉回来，“一会叫人送进来就好了。你这般没头没脑，以后嫁人了可怎生是好，还不得被人欺负了去？”柯楚盈罕见地脸红了一下，道：“怎么就说到嫁人了，你我才十三，嫁人还早呢！”
段琅若轻叹一声，“再两年就及笄了，哪里还早啊。”她一想到母亲跟几位姨娘明争暗斗就烦闷不已，若是日后让自己过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母亲那样周旋得过来。
柯楚盈则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道：“我阿爹就我一个姑娘，定会给我找个如意郎君，要我跟别人争宠，诶还是算了。”说罢还连连摆手，仿佛如临大敌。她看着段琅若有些忧伤，道：“大不了以后琅若与我都嫁给同一人，效仿那娥皇女英，以平妻的身份共侍一夫，叫他不得再娶不就妥了？也省的你烦闷。”
段琅若心里头思量着，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听柯楚盈这样说，莫名觉得胸腔哪里有些闷闷的不大舒服，自己又说不上。烦躁不已的她摇摇头，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要不要吃桂花糕？”
一听到有桂花糕吃，柯楚盈立马笑了起来，“要吃！当然要吃！”段琅若瞧她这个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是不是你阿爹虐待你不给你桂花糕吃啊。”说着她拿起一块喂到柯楚盈口中，而后者一听则笑得更加开怀：“不，我只是觉得段府的桂花糕比柯府好吃。不会是琅若亲手做的吧？”说罢歪着头狡黠地看着段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