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圆四章 思索 - 乔之蓁蓁（GL） - 闇白隠
“你也不想阿蓁出事的吧？”
无尘道人毫无波澜的声音入耳, 穆倚乔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竟是带着些狠戾看向老者：“什么意思！”
她捉着无尘道人的衣襟，失声喊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说她会有事！不，不止阿蓁, 还有阿娘和阿姐，还有师父和宁儿, 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无尘道人并不斥责她逾矩的行为, 只不再看她。
这口气还尚未喘匀, 穆倚乔又流下泪来，满眼的脆弱与恐惧，似乎刚刚那个发狂的她从未出现般, 她放开无尘道人跪倒在地上, 双手改为攥紧自己胸口的衣料，十分痛苦的样子全数映进无尘道人的眼中。
无尘道人阖了眼，心底暗叹了句：这便是你的命啊……
他也曾对着柯楚盈感慨过，为什么要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来承受这一切, 明明从来没感受过亲情已是让人难过得很了, 到这边来还要将这样重的担子放在她身上，真的不会让这孩子疯掉么？
元让，你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天命盘便是如此昭示的，我不过是遵照天命盘的指令罢了。”
无尘道人睁开紧闭的双眼，转身看过去，“元让……”这人怎么就像是能听到自己心里话一样随时及时出现呢。
只见元让摇了摇头, “你不该怀疑天命盘的。”他看着仍跪在地上，却已有些呆滞的穆倚乔，不忍道：“我也不知为何天命盘要选择这个孩子，许是……与原本世界里的她会有关联吧。”
无尘道人看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忍不住拿着拂尘扫了他光秃秃的头顶一下；“难不成能把她们带过去？”
他这般动作已算是对僧人十分无理了，元让非但不恼，还轻轻拂去留在头顶的马尾丝：“谁晓得呢。”
“……”无尘道人虽是不语，却在心里骂了句：老秃驴。
“有骂我的时间还不如赶快开导一下这孩子。”
“！”
瞪了元让一眼，无尘道人无奈地朝着穆倚乔走过去，想把人拉起来。哪知穆倚乔根本就无意识地待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傀儡般没有生气。叹口气，终是将人打横抱起回了紫藤苑。
紫藤苑本就是为来访者修建，只是还未等穆倚乔安顿下来就被叫去了祠堂。而林语蓁与师兄师姐寒暄过，早已在苑中等了许久，一个人闲的无聊便仔细打量起这里来。因为自身情况特殊，林语蓁每年在宵乾的日子并不多，只有宵乾祭祖的时候才会停留近一个月，不要说这紫藤苑，就连其他地方林语蓁也不过是有个大概印象罢了。
无尘道人一路安抚着穆倚乔来到紫藤苑，抬眼便看见林语蓁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无奈道：“阿蓁，莫要再看了，快来照看着些乔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林语蓁回过头来，刚想开口叫师父视线却被无尘道人怀中的穆倚乔吸引。她的乔儿一动不动，就那样安静地窝在无尘道人怀里。无尘道人将穆倚乔轻轻放到藤椅上，而后退开。
林语蓁凑过去，跪在藤椅旁，她的唇张合了两下，半晌才颤抖着声音轻声唤着：“乔儿？”
那声音轻如鸿毛，却又像瓷器一般易碎，让无尘道人咽下了想出口的话。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尘道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林语蓁疼惜地抚摸着穆倚乔的脸颊。
林语蓁从来没见过这般模样的穆倚乔。在她的印象里，穆倚乔曾经冷漠又疏离，也曾笑嘻嘻地叫她阿蓁姐姐，更多时候则是微笑着对每个人，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人心疼。穆倚乔并没有回应她，她有些慌了，转头求助地看着无尘道人。
无尘道人实在不忍看见她的目光，只好背过身去，道：“是为师的错，不该刺激她，应该循序渐进的。”
林语蓁迷茫地抬起眼，眼中带着些不安与恐惧：“师父与她说了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林语蓁只看到无尘道人的背影，在初夏的细雨中那么萧条，原来师父那样厉害的人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么？
林语蓁不知道，无尘道人可以几口气的功夫踏着轻功飞到宵乾山顶，可以在高手如林的敌人堆里全身而退，也可以为了被欺负的小徒弟而灭掉别的门派，却唯独改变不了命运。
“阿蓁，”不知何时，无尘道人又回到了林语蓁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好好保护她。”
无尘道人欲言又止，对上林语蓁一双惶惶无措的双眼那些残忍的话更是说不出口，只得叹息离去。
“师父！莫要走！至少告诉阿蓁发生什么好么！”
无尘道人背对着她们摇摇头，却不说一个字，脚下不停离开了紫藤苑。
前世…若晓得前世之事，她们会如何？那个没有穆倚乔的前世，如同噩梦一般萦绕着无尘道人和元让，此时上天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又怎能放过。
只是，阿蓁和乔儿还是孩子啊，该如何承受这么多呢。
穆倚乔呆呆地坐在藤椅上，看着窗外的丝丝细雨，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呆滞的模样，可她自己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是什么让她一直逃避自己的真实年龄？是段琅若和穆倚欣给她的亲情，还是林语蓁给她的爱情？
若说十余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穆倚乔的心中除了害怕没有其他情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习惯了逃避的她觉得，自己突然有了亲人同时可以不再感受到来自同学们的恶意未尝不是件好事，既然可以，为什么不装傻当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呢？
当时还是婴孩的穆倚乔犹豫着向段琅若伸出两节胖乎乎的小胳膊，惹得段琅若笑得眉眼都弯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口中轻轻呢喃着她没听过的童谣。她觉得段琅若的声音温柔似水，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美人软语，问世间何人不沉沦？
穆倚乔就这样沦陷在莫名其妙编织出来的梦中无法自拔，直到身体长大一点感受到来自圣人的敌意。她看得出，圣人很爱段琅若，甚至胜过爱他自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自己。穆倚乔就静静地看着圣人拥吻着段琅若，觉得自己就像那跳梁小丑一般，挪着小小的身子转身出了殿门。
有时候圣人会趁着没人时与穆倚乔单独说话，言辞中不乏偏激之词，等段琅若回来却又笑着迎上去，不再理会边上的她，这时总会招来段琅若的不满：“别胡闹，乔儿还在呢，阿润也多关心一下乔儿啊。”
穆倚乔总会乖巧地寻个由头自己退出那二人世界，而后收获到圣人的眼神。
那眼神里只包含四个字：算你识相。
她记得那时也是现在一般细雨蒙蒙，小小的穆倚乔抱膝坐在殿门外，看着雨水顺着房檐滴落打在地上，那块地面因着常年被雨水腐蚀而出现小小的坑洼，因而溅起清脆的滴答声。
屋外雨水悄摇晃，屋内檀口吐兰芳。
穆倚乔嗤笑了一下，把头埋的更深。不就是床笫之事么，她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孩子在圣人眼里算什么阻碍。
再后来，圣人有意无意的无视，段琅若和穆倚欣的备至关怀，穆倚乔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后者。挨了骂，有穆倚欣顶着，哪怕是回到洛水宫再被二人训斥也总比当众人面被圣人驳了面子强。
后来的后来，穆倚乔就记不得为什么圣人对她的态度转变了，明明就是个渣爹，却偏偏为她攒功绩，将她推上风口浪尖，让她觉得自己被赶出宫的那四年，拼了命去博朝臣们的赞同就是个笑话。
早些将自己看得重一些不就好了么。
期间遇到了林语蓁，这个女人……不，在穆倚乔的观念里她还是个女孩，这个女孩从来没有像别人一样听风就是风，仿佛什么以讹传讹都是假的一般，她也知道这个女孩看出来自己有意隐瞒真实想法，而且也没有说穿，只是顺着自己的意走下去，甚至知道自己女儿身后也毅然决然陪在自己身旁。
穆倚乔忽然打了个寒颤，为什么呢？
为什么林语蓁不拆穿她，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淡定？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喜欢自己？
被人冷落惯了的穆倚乔突然开始疑神疑鬼，她是贪恋林语蓁怀中的温度不假，可不代表她就要因此被蒙蔽双眼。
但又仔细想想，拆穿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林家没有站队，只不过因为林语蓁嫁过来而被迫成了自己的人，若自己出事林家也定吃不了兜着走。
那便姑且相信她吧。
穆倚乔猛地坐起身，吓了半跪在她身边的林语蓁一跳，不过转瞬她脸上就浮现了欣喜之色：“乔儿，你怎么样！”
整理了一下衣衫的褶皱处，穆倚乔将林语蓁拥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轻语道：“我没事呢，阿蓁莫要担心。”
林语蓁娇嗔着推开她，捏捏她的鼻子：“你莫闹，快告诉我师父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穆倚乔微微一笑，又吻上林语蓁的唇，林语蓁猝不及防被她吻了个正着，却不推拒地回应着，直到自己几乎被吻得头晕眼花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穆倚乔呢喃着：“阿蓁，你不会背叛我的吧？”
林语蓁不大清醒地抱着她，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不会，永远不会。”
被抱着的人轻笑了一下，笑声传入林语蓁耳中，让她觉着十分不真切：“乔儿……是在笑么？”
“是啊，我在笑阿蓁好可爱呢。”
林语蓁还想做什么，手却被人抓住。她不解地抬头看着穆倚乔，只见眼前人温柔地望着她：“不可以哦，这里是师门中，阿蓁想叫我在这失了威严么？”
忽的一阵风吹入，吹醒了林语蓁浆糊一样的脑子，她看见自己的左手搭在穆倚乔胸前，右手已经顺势摸到她的臀瓣，双手间的触感让她欲罢不能，却不得不停手。
“是我……过分了，乔儿莫要生气好不好？”
“无碍的，如果是阿蓁，”穆倚乔将她两只不规矩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揉捏着，“我很乐意。”她又朝着林语蓁眨了眨眼，“不过要分清时间地点哦。”
她这可爱的动作看得林语蓁脸上一红，又细细想了下其中寓意，脸上更加烧得不行，气恼着捏着穆倚乔的小脸，林语蓁佯怒道：“小小年纪，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穆倚乔装作无辜的样子看着她：“我什么都没说呢。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师祖该是同意与我们回府的。”
“咦？你与师父说过了？”
“不还没，但不出意外肯定会同意的。”
林语蓁虽好奇为何穆倚乔这般笃定，却也不再问下去，只要师父同意了便好。
“另外，”穆倚乔又说道，“我会多派几个暗卫在你身边的，还有林府也是，最近不大太平，多几个人保护你我便更安心一番。”
“那你呢？”这个决定显然更让林语蓁意外，她挑眉问道，“你分了暗卫到我这里来，自己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