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伍连德 - 祭祖往事并不如烟 - 颁金
2011年我和媳妇带着孩子游大帅府。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却是头一回来到这里。相信是张学良将军的缘故，此地得以保存，未作他用，并且将军健在是时，每年还会以租赁的形式为其产权所有者“张学良”付租金。将军过世后则将大陆所有遗产都留给了国家。而更多的成为了一个个街路的名字，如天**路（天**毁于光绪末年），大北关街，西顺城（我见到城墙的最后一面是在上初中时）。我生活这三十年，虽不似1883－1913年那样风云变幻，甲午战争，义和团运动，日俄战争，黑死病，辛亥革命，但是也经历了粮票的消失，八九风波，九五年的洪水，九九年的美国领事馆，铁西搬迁，零七年正月十五的“后天”。沈城变迁虽好似斗转星移，但是偶尔去一趟皇城根儿的大东副食，却好似还是儿时的样子。
多少遗迹化为尘埃，多少人从记忆中消失。
“万国鼠疫研究会，研求善法,为此后防疫之资本。半年的噩梦终于过去，终于有了点高兴的理由。伍连德先生，总算让我们有了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11个国家的代表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侵略，而是为了研讨学习，这是大清朝第一回如此骄傲的，与如此多的外国人在一张桌上进行交流。”
《白山杂录》中记录了瑞源参与主办万国鼠疫研究会的盛况。1911年4月3日(三月初五日)至4月28日(三月三十日)在奉天(今沈阳)小河沿惠工公司陈列室内召开的这次国际会议也成为了清王朝在世界舞台上的最后一次展示。这也是已6万条生命为代价的。
东三省总督锡良接到公文时，疫情已似火燎原。而这距疫情的开始仅半个多月。
1910年10月21日，边境小城满洲里，从俄罗斯来了两名面无血色的中国伐木工。几天后，二人暴亡，同院住的另两名房客也在同一天死亡。四人症状相同，发烧、咳嗽、吐血，很快死亡，死后全身发紫。席卷半个中国的大鼠疫就此开始。这一天是宣统二年九月二十三日，1910年10月25日。
哈尔滨当地最高长官西北路兵备道于驷兴（之后由于早期控制疫情不利被免职），上报了疫情的状况：
哈尔滨的疫情主要集中在华人居住区傅家甸。最先得这种病的是在俄境内捕捉旱獭的关内移民（20世纪初，人们发现只要对旱獭的皮毛进行适当加工，其成色堪比貂皮。旱獭皮成为世界皮革市场的新宠，众多中俄商人纷纷招募华工捕杀旱獭。）。
由于没有捕猎经验，这些新移民大量捕杀染病旱獭，且以旱獭肉为食，因此病毒最先染给了这些捕猎者。染病华工被俄国人驱逐回国，他们沿着铁路一路往南，疫情传遍了东北平原。临近年关，很多闯关东的人选择回乡，更大规模的爆发即将到来。
“几年前在南洋见过一面，外务部的施肇基，前来找我，告诉我东北发生了疫情，而对病症的描述，显然即为鼠疫。这种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拆堵的病症，几度肆虐欧亚，造成上亿人的死亡。听到这个消息，我浑身有些僵硬的感觉。施肇基告诉我，俄日两国纷纷要求独立主持北满防疫事宜，无疑打算借此次疫情再次扩大其在我国东北的主权。”时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任帮办的剑桥大学医学博士伍连德在日记中写道，“其前来的目的即找我任东三省防疫总医官主持防疫工作，深知此行的危险，但个人的安危怎能和祖国的安危相比。”
瑞源初次见到伍连德，是作为锡良的陪同。这是一位讲英语比汉语还有流利的总医官。五官端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温文尔雅，其坚定的眼神使人印象深刻。会见是在火车站的一个休息室，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伍连德了解了一下疫情的发展便再次匆匆踏上北去的列车。
“这可能是东北乃至全国第一次尸体解剖，之前我把解剖尸体的想法告诉了锡良，对于这种律法还未允许的事情，其回复，一切以疫情为先，但不可明知犯律。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不知为什么一个日本女人会嫁给一个中国人，即使是解剖一个日本人，我们也不敢告诉其家属真相，通过解剖我可以确认此次为鼠疫无疑，但是很多疫死者都非传统鼠疫血液传播方式而感染，因此我断定此疫为通过呼吸传播的肺鼠疫。”
伍连德回忆道。“我将这种想法告诉了俄日等医院打算联合防疫，他们却对我的想法不值一顾。”
科学的发展使得医学愈来愈多的依靠技术手段，而非经验，如今一进入医院就进行各种化验，各种医疗设备齐上阵，然后才能诊断。当时的人们估计又过于自信，相信经验，鼠疫开始俄国医生，法国医生根据经验进行治疗，没有对病人进行隔离，甚至病人与医生间也没有进行适当的防护。
“十几天后我的看法和防疫方法得到了重视，其中缘由却是我的一位好友，刚到几天的法国志愿者医生迈斯尼，病死在俄国医院。”
“事非经过不知难。疫情开始，才发现东北能找到的，一共才两名西医，最后，举全国之力，西医也总共二三十名。而难办的不仅仅是我国本身的问题，各国洋人也似走马灯来来回回。刚送走了想当总医官法国迈斯尼，又要应对东清、南满铁路的日本人和俄国人，好在通过外务部的交涉，关内外的铁路交通得以完全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