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狗道他失忆了 - 石头成精之后 - 不胜瑶光
同那个丫头一模一样的容颜,归夜光见到妖界帝君的那一刻,本能地去挡云虚子的视线。挡了之后,又想起他的双目已毁看不到眼前人的长相。
云虚子感觉到她的紧张,问:“夜光,怎么了?”
归夜光攥紧他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九执帝君身形一转便挡在殿门前,笑了笑:“你不用怕,我不是她。”说着,她向小灵打了个手势,“带洛公子下去歇息,我有话要跟夜光聊一聊。”
归夜光从震惊与慌乱中慢慢回神,也觉察到两人的巨大差异。眼前的人虽然一副漫不经心模样,但言行间却有一种令人不可违拗的威压感与深不可测,与不谙世事的牧小十全然不同。
帝君踱步过来,手一抬便将她面上的傩神面具摘下。归夜光欲凝出新的面具,想了想便放弃了,对方若想看,岂是她能拦得下?就像昨日,妖界使者前去见她,她本打定主意任天下纷乱,她只守着他在山中,哪里也不去。
然而对方一句话就改变了她的主意。对方说,“如果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就随我到青云山一趟”。
一半人,一半妖,被妖所不容,亦被人当做怪物逐杀,躲在树林中最阴暗腐臭的洞穴,用最不堪的食物填着辘辘饥肠。自修成意识起,她便问了自己无数次,“我究竟是什么人,我有父母吗?如果有的话,既然生了我,又为什么能狠心抛弃?”
现在,终于有人能给她答案了。
她怕他一人呆着不安全,于是也带着他一起来了青云山。谁知在这里却见了和牧小十长得一模一样的妖界帝君。
九执帝君打量了她覆着蟒鳞的脸,又转去看她另半边光洁如玉的女子面容,轻巧巧地笑:“果然是个美人,怪不得小蟒子能一眼相中。”
归夜光不知道她话中何意,便冷冷地站着等她解释。
帝君却未急着道破其中缘由,负手踱了两步,又道:“你对他用了种魂术?”
归夜光脸色变了:“不关你的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reads();。我只是随口一问,夜光何必这么紧张呢。”帝君笑了笑,“我饶了他一命却成全了你,算来也是件好事。”
归夜光虽然惧于她散发着的无形威压,却还能冷道:“我依照约定到了这里,帝君该告诉我的身世了吧。”
“这性子跟小蟒子倒有三分相似。”帝君不急不恼,又去瞧她那半张覆着蟒鳞的面颊,似乎想从中找到过去的影像,微顿了顿道,“想当初第一次见小蟒子,他也是这般色厉内荏。”
归夜光极为不耐:“开口闭口都是小蟒子,他究竟是谁?”
帝君:“你爹。”
归夜光:“……”
帝君拍了拍大殿中通向王座的石阶,和气地笑:“夜光,你太紧张了。坐下来,我们慢慢聊。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能回答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归夜光没有坐下,与她保持距离站着,依然保持高度警惕,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不信任别人,何况眼前这人还是她完全看不透的妖界帝君。不过既然可以任意提问,她便问了第一个问题:“你跟那丫头什么关系?”
帝君仍是笑容和煦,说出的话却有了分锋锐:“她有名字,‘那丫头’三个字可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归夜光脸色白了白,只得放缓了语气:“敢问帝君和牧小十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会长得如此相像?”
帝君单手撑着脑袋,又去看她右边的人类面容:“欺软怕硬,这性子倒有两分肖似你的母亲。”
归夜光又羞又恼:“你……”
帝君轻轻地笑:“色厉内荏,又像你的父亲了。”
归夜光憋着一口气却撒不出来,只得满脸通红地闭了嘴。
“如你所见,我和小十用的是同一副躯壳,确切地说是我暂用她的身体。”帝君见她敛了锐气,娓娓道,“用了别人的东西,自然要知恩图报,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小十,从心底里把她当成妹妹疼爱。小十的性子我很了解,温和得简直不像妖,我挺喜欢这性子,会有些偏爱她,所以在我面前最好别对她不敬。”
归夜光冷冷地笑:“占了别人的身体倒还振振有词,好像施予了恩赐一般,帝君果然是帝君,真是够……”她的话蓦地停住了。
“不要脸?”帝君笑了笑,“我比你们多活了些年头,其他方面可能没什么长进,就但这脸面倒能舍得下。”顿了一顿,“夜光,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难道是在人间呆久了,就以为自己是真正的人了?”
一语刺痛心扉,归夜光厉声道:“我算不得人又能怎样,难道我便能算妖了吗?”
“以前你或许不能选择,不过听完这个故事以后,我给你选择。”帝君依旧是和和气气地笑,“一旦选择了,便也不再能更改。到时你可要想好。”
归夜光冷道:“有话还请帝君直说。。”
“这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说的是妖界三王之一的妖王邂逅温柔美丽的人间女子,从而结为连理生育儿女……”
三月的风正适宜,不冷不热温温柔柔,吹在脸上好像小时候父母的手轻轻抚摸。归夜光蹲下来,双手掩面,泪自指缝中滚出,滑出道道明亮的水痕。
“早跟你说了坐下来聊,你非得站着。现在好了,只能蹲着哭了。”帝君换了只手撑着脑袋,“小孩子就是喜欢叛逆,真没办法。”
归夜光是个内敛的人,不善于在人面前流露情绪,极少哭,更极少对着人哭reads();。所以没用太久,她便将泪压了下去,红着眼睛问:“帝君刚才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现在你也知道了,当年你的母亲背叛了你的父亲,导致了你父亲的死,导致了我界的大溃败。如果你选择做妖,那么便是鬼莽的女儿,是我们妖界的一份子是一家人,大家自然能和和气气相处。如果你选择做人,那么便是你母亲的女儿,是我们妖界不共戴天的仇敌,我界必定杀之而后快。妖嘛,没有人类那么多花花肠子,恩就是恩,怨就是怨,做人还是做妖你自己选。”
归夜光默然不语。
帝君又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给你半天时间考虑,晚饭后答复吧。”语毕,不再多看她,敛衣起身行向殿外。
归夜光转头盯向她,冷冷道:“你认为我有的选择吗?”
帝君淡然:“有,你可以到人类大营求助,拿下你的面具看他们是否能接纳你,是否愿庇佑你。”
归夜光又不说话了,脸上的血色一层层地褪去。
三月春光正好,九执帝君绕着青云山的茂林修竹转了大半圈,在一间客房前停住,犹豫着。
“既然到了门外,何不进来坐一坐?”房内,他笑着开口,依旧如往日般散漫不羁。
帝君便推了门,见他一袭轻薄青衫,白纱缠目,盘膝坐在榻上,身姿挺得笔直,正饶有兴致地品着茶水,听到她的脚步声,还冲着她所在方向举了举杯子,以示敬意。
不像地牢中初见,此刻的他衣着华美整洁,骇人的血森森眼眶也被纱布覆住,左脸翻卷的鞭痕也浅了许多,眉宇间没了当日的痛苦与颓废,只余唇角微微勾起的笑,如一抹春风。
对于美的事物,她一向很愿意欣赏,所以端详他片晌,笑道:“这样看的话,她的眼光也还不错。”
不论记忆是否存在,刻在骨子中的洒脱与自信仍然留着,唇角勾的弧度加大,云虚子笑道:“能看中在下,眼光自然不错。”
她也很欣赏自信的人。因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那么世上还有谁能信呢。所以帝君在榻上坐了下来,与他隔着小几面对面,还顺手倒了杯茶啜了两口,慢悠悠地问:“洛公子,可还记得我是谁?”
他笑了笑:“姑娘说笑了。如姑娘这般妙姿容,若我们见过,在下定然忘不掉的。”
与懂情调的人谈话是件有趣的事。帝君觉得当初小看他了:“你又看不到,怎么知道我是美是丑?”
唇角的笑漾了开,如春风拂来,他道:“女为悦己者容。女人嘛,多夸着点,无论是不是美人都能变成大美人。”
帝君笑起来,笑容里有一分由衷的愉悦:“洛公子真会说话。”
他又笑了:“我没说错吧,多讲好话总不会有错。对方高兴,自然也会让你高兴,最后大家都高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