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愿为妖（一更） - 石头成精之后 - 不胜瑶光
九执帝君回青云山时天已经黑透了。她来时，牧云凉正在天姥山顶打坐，这一次他的任务是大周天运气三十周，小周天运气三十周。帝君想,这次总能把他累晕过去了。
虽然入门较晚，但牧云凉天资极高,悟性极好，又得了仙界的文字真传和妖界帝君的亲自指导,修行速度一日千里reads();。所以只有不断大大增加他的任务量，她才能成功脱身出来。
归夜光站在大殿正中等着她。殿中没有点灯,黑黢黢的一片,帝君若不是夜间也能视物，就要跟归夜光撞在一起。
不得不说她很有识人之能，任命的新的管后勤的五灵上将――小灵简直不能再会持家，能省一个铜板绝不省半个,见大殿空旷夜晚也无他人，于是便将照明的一溜儿的灯给撤了,撤了,撤了。
本着鼓励手下多创新为妖界建功立业的原则，帝君也没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到殿外借借天光。帝君招手向归夜光：“殿里太黑了，我们到外面谈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帝君也不着急问，绕着山头慢慢转，等她想好了开口给答案。归夜光跟着她转了大半个山头，方道：“帝君，人间难以接纳妖，妖界又可能接纳人？”顿了顿，她低声道，“为妖也好，为人也罢，我都要带着他一起。”
他，便是客房中的云虚子了。买一送一，这买卖倒是赚了。帝君道：“这些年，夜光一直在人间，怕对我界不熟。自从上古以来，我界奉行的原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我明白了。”归夜光又默了片刻，“帝君，我愿为妖。”
这答案在意料之中，九执帝君在前慢慢走着，“你可要想好了，一旦做了决定，再更改便是背叛。我界对背叛之人的惩罚毫不手软，扒皮抽骨倒还便宜了，多半数的下场是魂飞魄散轮回不入。”
归夜光又不说话了，良久将面具摘下，露出半人半妖的面容，微微仰头，任月光倾泻其上，勾勒得整张脸更加诡异。她缓声道：“我没有选择的。”她在人间生活了许多年，知道人有很多种，有些人能接受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一时的接受也不代表一直能接受。她有一半妖的血统，在人类的眼中，她永远是异类。不然这么多年，她也不需时时刻刻戴着面具了。
帝君点了点头，又道：“世上没有不付代价的收获。我界愿收下你，庇佑你，那么你也要为我妖界复兴尽一份力量。”
归夜光已没了初见时的盛气凌人：“帝君需要我做什么？”
“君临世正从西南向西北推进战线，他战场经验少，很多事情应付不及，你过去帮他一把。你的能力单打独斗或许占不了上风，但拿来配合作战倒还不错。西南战线颇为吃紧，若无他事，明日你就赶过去吧。”
归夜光又默了好一会儿，道：“好。”
帝君体贴着道：“至于洛公子，你可以带他一起，也可以不带，这是你的自由，我不过问。”
归夜光随着她的步子，慢慢低下了头：“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帝君解惑。”
“请讲。”
“帝君既然护着牧小十，为什么却对我加在他身上的手段不闻不问？帝君不想为小十姑娘讨个公道吗？”
九执帝君笑了起来：“我若为那个笨丫头讨公道，云虚子可就活不到现在了。我不才比你们多活了几年，休说爱情连世情人情也勘得差不多了，实在懒得管这些烦心事。感情之事很难说谁对谁错，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多谢帝君体谅。”归夜光跪了下来，“此外，属下还有一事相求，望帝君能应允。”
九执帝君停下脚步，听她说下去。
“属下恳请帝君照看洛尘一二，顾他安好。属下愿为我界竭忠尽命、效犬马之劳以报。”
帝君又开始向前走，微微抬手，她便不由地站了起来reads();。帝君道：“夜光这话有两处说差了。一者是你既为众妖的一份子，为妖界效命理所应当，没道理拿来当成条件谈。”
归夜光脸色白了一层。
帝君又道：“二者是你既为众妖的一份子，为我界上战场效命，你的家眷我们理应照看护他安好，也不需你再提要求。”
归夜光衣摆一拂，又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帝君扶额：“知错就知错，不用跪了，怎么跟小灵一个德行。”说着摇了头，慢慢向前走了，“算了，十几万年的代沟也是不容易平。”
目送她走远，归夜光这才转回房间。夜已深了，云虚子尚未睡下，点着灯，盘膝坐在床上打坐，听到门开，便转眼过来，冲她一笑：“回来了？”
归夜光抬眼看见这一幕，眼眶有些红了。他的眼睛已看不到，这灯是专门为她点的。她早就吩咐过让他先睡的，不料他一直等到现在。她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都有。
如果有天他清醒了，知道了真相，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她不敢想。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今晚是他们仅有的独处时间。归夜光走过去，坐上床，头靠在他肩头前，偎向他怀中，轻声道：“相公，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接下来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很温柔：“要走多久？会有危险吗？”
归夜光道：“多久尚不知晓。但不会有事的。”
云虚子点了点头：“我能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心我。一个人在外记得多加小心。”
归夜光有点想哭：“好。”
他大约是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哽咽之意，摸索向她的脸颊，又去轻轻拭她微湿的眼角，“我等你回来。”
归夜光按上他的手，握了许久道：“时间不早了，歇着吧。”她为他解开腰带脱了外袍，扶他躺好，接着自己也去了外裳，吹熄灯烛，轻轻放下了床幔。
夜深，人静。
明天就要出发了，战场之上生死各有天命，或许今晚便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归夜光咬了咬牙，一点点挨过去，唇碰上他的唇。
他安静地躺着，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归夜光将眼一闭，撑起身子去吻他，吻他微凉的唇，吻他已看不见的双目，吻他面上划了半张脸的伤痕，越吻却是越难过，最后重新落上他的唇时忍不住哭了，眼泪没能及时收住，坠了一滴他的面颊上。
他又去摸她的脸，摸她满脸的泪，叹道：“是我没能力照顾好你。”
归夜光哭着摇头：“不是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