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图富贵 - 千古龙帝 - 无花没草
第三十八章 图富贵
话说月仙与黄金公子如胶似漆。千思万爱。日夜不离。三月有馀。当不得王志夫妇再三來说“邰元凶暴。恐他早晚回來。露出消息。事非小可。”黄金道:“他有甚本事。敢來问我要人。”月仙也踟蹰了一番道:“若恁般住下。这厮回來岂肯甘服。若使妾暂回。看他动静。徐徐而图。方得长久。”
公子听了。一时高兴。只得着人送了月仙归家。怎禁两情眷恋。热突分离。一日几次传消问息;过不两日。到月仙家楼上顽做一处。街坊人已知其事。俱畏怕势力。谁敢管闲。
且说这邰元别了天雄山弟兄。身边有的是银两。到处买酒食肉。耽耽延延。走了二十馀日。这日才走得到天阳。已是下午。便往东门走入艳冶街來。将到自己门首。早抬头见对过系着一匹高头骏马。银镫雕鞍。再看自己门户。双门扃闭。因暗想道:“想是我泰山因我不在家中。便收拾得铺面恁早。”遂走上街头。用手在门敲了两下。
忽听得楼上月仙笑声。便又敲两下。里面方问是谁。邰无应声道:“是我归家。”里面静悄了半晌。才一路叫出道:“大郎回來了么。”邰元听见是丈人口角。便应道:“泰山。正是邰元回來。”遂开门。同进到后一层堂中。放下包锏。又解了跨刀。然后与王志唱喏道:“小婿出门许久。一时不得來家。多蒙泰山照管。怎不见岳母与月仙。”王志忙向楼上叫道:“妈妈同女儿下來。大郎回來也。”
母女答应下楼。同入堂中。邰元向岳母唱了喏。便自坐着。说了几句闲文。因看着月仙。只见桃花红晕。惺眼蒙蒙。低问声道:“怎你今日方來。”邰元道:“我被好友款留。直到今日方得回家。你在楼上与谁吃酒么。”王妈妈忙接说道:“大郎你还不晓得。今日是我寿日。你丈人连日在黄公子家做活。得些钱來。买几味酒菜。替我上寿。故此在你楼上吃酒。你却來得恰好。”
邰元听了说道:“女婿做亲來。实不知岳母今日是寿日。这晚准备不來。明早补礼吧。”王妈妈笑说道:“小生日。也不值恁地。你同月仙上楼。我收拾了热酒來。”邰元听了欢喜。便取了包裹同月仙上楼。果见桌上杯盘狼藉。邰元绝不疑心。与月仙说不得几句。王志夫妇拿了酒菜上來。一同坐吃。邰元正走得饥渴。便就吃起。直吃到更深。王志夫妇将碗碟收了下去。邰元与月仙各自上床。
原來这日黄金正在楼上与月仙低斟慢饮。十分快乐。不期邰元回來。幸喜门是关的。不曾直入。急忙下楼躲在王妈妈房内。王妈妈将寿日哄了邰元上楼。即打发出门。上马而去。这月仙被邰元回來惊散。心中十分不快。即存了害他的念头。恐他动疑。只得强为欢笑。同他完了久别馀事。
到了天明。邰元起來。即去买了几色荤菜老酒。來家叫月仙整治。替丈母补寿。在家中吃了一日的酒。次日将银两藏在身边。自出门去。寻人吃酒。做他豪爽的事。
这黄公子出得门來。已有家人扶他上马。急走回來。直到半夜方才惊定。他妻子晓得缘故。劝他绝了往來。怎奈他情沾肺腑。岂肯回心。次日即着人叫了都趣來。细细商量。要摆布邰元。急娶月仙來家。都趣想了半晌。方说道:“如今只须如此这般。娶她回來。才得明公正气。沒人谈论。”公子听了大喜。即一面着人通知月仙。一面着都趣等候。
过不几日。邰元早起。正要下楼。被月仙一手扯住道:“你腰边暗藏银两。日日在外同人吃酒。烂醉回來。只撇我在家清冷。我令将你银两藏起。才放你出门。”说罢便撒娇撒痴。向邰元腰里解脱下一个包肚來。险些将小衣脱落下地。邰元正要发话。不期丈母走上楼來。邰元慌忙两手捏住了腰裤。只背立着。月仙便将前言告诉母亲。王妈妈便笑说道:“我只道你夫妻顽笑。原來恁地。既是这等。你收了银两。可还他包肚。”月仙便将包肚丢在楼板上。
王妈妈连忙拾起。笑嘻嘻递与邰元道:“大郎你不要恼。人家男子在外饮酒。却是妇道家该管的事。但大郎饮的是正经酒。不是撒泼酒。怎么一样拘管起來。我晓得女儿怪你不來家吃。偏了她。Www。。com有些眼热。就是藏起了银两。日后还是你的。只不过替你收藏。恐你浪用。虽是小见识。也是她做人家的好念。大郎不要恼她。”邰元满肚皮气恼。一时发作不來。便接來拴在腰间。遂下楼出门。
走了半晌。因想道:“我正沒好气。要给她两拳。禁她下次;谁知丈母上楼。只得忍住了手。我这汉子。可是惧怕老婆的。晚间回去。好便好。不好须叫她认了拳头。才晓得棘手。”因心里招了些不快活。只低头在城中乱走。因又想道:“我在气头上。包肚内的吃她藏匿。也该到笼匣中多寡拿些來买些酒吃。如今空手。若向熟识店家赊吃。却是不惯。倒不如去寻个相知。便吃他这遭。也不差什么。今日若不吃个烂醉归家。也吃这婆娘作笑。”想定了主意。便來寻人。谁知偏不凑巧。寻到这家回说不在。走到那家回说有事出门。心下好不耐烦。
正低头走间。忽有人走來。拱手道:“大郎。好些时不见。今日我正要到你丈人家來。遇得恰好。向日斜石街黄公子请你丈人到家做了好些生活。如今还有做不完的。叫我送到你丈人家來。Www。。com我这两日却沒工夫。烦大郎千万替我带去。免得我走。”邰元看明。却是小时认得。当年在母舅隔壁住的。惯走人家做帮闲。浑名叫做“火老鸦都趣”。
邰元本不肯替他带归。因暗想道:“这黄公子前日丈母已对我说过。想必就是他。我今正走得沒兴。何不替他带去。到店上权押顿酒。吃了家去。也好灭这婆娘的嘴。使他晓得我沒银两在身也有酒吃。”因说道:“你还认得。”遂伸手过來讨取。都趣道:“我同你去取。”遂引着邰元到斜石街來。走入黄家厅上。叫邰元等着。便入内同了公子出來。公子故意问着都趣道:“这便是王穿珠的阿婿么。”邰元道:“我便是。”
公子遂满脸是笑道:“我有包珍珠急要穿点。烦你带去与令岳。穿点好了送來。”说罢便在袖中取出一个小锦袱打开。当面点明了颗粒。遂递与邰元。邰元接到手中。便要转身。都趣便在邰元手中接过來说:“这是贵重之物。你却要收藏谨慎。你身上可有什么包肚么。”邰元道:“有。有。有。”遂撩起外面长衣。都趣便递与他。邰元并不留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即塞入包肚。都趣送他出门。邰元遂欣然而走。
走了半晌。因想道:“我见包内大小一百馀颗。只消取一两颗到酒店权押。便有一醉。我今不好去寻旧店。倒是不熟识的好。”遂高高兴兴走入一家酒店中坐下。即叫火工先打五角酒。切三斤猪首肉來。不一时送到面前。邰元便吃。觉得酒香肉美十分可口。吃了半晌。又叫打两角來。因想道:“若是往日独吃沒兴。只此够了;今日却要吃个尽量。回去便不撒酒疯。也使婆娘见我醉了。不敢撩拨近身。”
想定了主意。遂只顾叫酒。大碗价呷。只吃得十分尽量。才立起身走到柜处。对店家说道:“我今少带银钱。有些珍珠权押你处。”那店家见他吃了这些酒菜。又不是现银。但不喜欢。只努着嘴叫拿來。邰元便用手探入包肚内。一只手早在包肚底下穿过。吃了大惊。再向四边一摸。那里还有什么珍珠。忙叫声不好。道:“珍珠失落了。还在他家中。我去寻來与你。”说罢即转身向外要走。
店主听了大怒。喝住道:“什么珍珠。Www。。com。你是骗酒吃的法儿。谁着你骗。趁早脱下衣服作当。莫讨我叫人來剥。”邰元听见要剥他衣服。便急得怒发。隔着柜。只一拳打去。正中面门。仰后便倒。大叫火工來救。一时赶出十馀个火工。各执火叉、竹篦拦住门口。望邰元身上打來。
邰元大怒。一时手起脚踢。打的众人个个头破血流。逃躲走散。邰元大步出门。立在街中。向着门内大骂道:“你这干瞎厮讨打。我邰元可是扯谎骗酒吃的。且去寻了來。和你说话。”便一直走去。街上人方知他是小太岁。俱各吐舌。见他去远。走入店说知。店家只得叫苦。忍气吞声。叫人闭门。恐他又來打人。
这邰元一气跑到黄家厅上。掀椅翻桌。大惊小怪。满地找寻。那里有个影响。黄金走出。大喝道:“你这厮來做什么。”邰元只白瞪了眼。掀起包肚与他看。道:“珍珠不见了。失落在这里。你拾了。可拿來我带去。”黄金即发怒道:“你这厮好大胆胡说。我的珍珠是交在你手中。拿出门去了半日。怎推说失落在此。不是酒醉失落。便是见财起意。动了贼心。走來混赖。我只叫人捉住。吊打醒了。追赔还我。”便喝了一声。遂自走入。
只见两廊赶出五六十人。齐执棍棒打上厅來。邰元着急。大吼一声。举起一张大椅。与众人拚斗。众人如何抵挡得住。却被都趣在内看见。忙使人取出一罐清油。望邰元两脚上直泼过來。邰元打得性发。直打得众人退出厅外。随即赶出。要夺路而走。不期两脚油污。赶打得势猛力重。跨踏出阶前青石。一个脚挫。把立不稳。轰的一声跌倒。急要挣起。又被酒制。一时手脚退慢。早被众人齐上。按头按脚。用麻绳捆缚。公子出來。大声喝骂:“着人送到府去追赔。”
众家人将邰元推扯出门。不一时到府。已先有人与相公说知。即坐出堂來。审问道:“公子告你白昼行凶。打入相府内室。劫卷财宝。擒获到府。怎敢无法至此。”邰元酒已半醒。只得分说道:“他托我带归。就失落在他厅上。怎么赖人打抢。”遂将破包肚呈看。相公道:“打抢是虚。交付是实。你将公子这些珍珠藏匿。推说包肚破碎。希图混赖。不打如何肯招。”遂喝打四十。打得邰元大声叫屈。不一时打完。相公又喝招认藏匿在何处。邰元如何肯认。遂又一夹不了。又是一夹。见抵死不认。便叫推入狱中。明日再审。遂自退堂。
原來这些缘故。俱是黄金、都趣定的计策:通知月仙解他包肚时。即将底处挑开钱头。有五寸长短;邰元不曾看明。即取來系在腰间出门;月仙即叫父亲报知黄金。黄金遂着都趣來寻。邀到厅上。付他的珍珠是真;都趣见他拿在手中。故意问他。邰元即便塞入。要送他出门。使人悄悄尾他拾取。不期出门时。已落在槛内。邰元全不知觉。自到店中吃酒。晓得他要來找寻。叫家人埋伏两廊。泼油滑倒。送入府中。将邰元严刑打拷。
下在狱中痛苦了一夜。也只认是醉后失落。自己不小心。因想起月仙截过银两。不使他吃酒。果是好意。遂告烦禁卒。寄信家去。这禁卒已受了重托。即要谋死他。却是相公念前官之子。不容伤命。只使他赔认。禁卒与他些饮食。却被公子着人到府催问。相公违拗不得。只得与他三日一追。五日一逼。身无完肤。
邰元到此。自谓无偿。只好丧命。不期一日。忽见都趣拿了些酒菜。走來看他。因说道:“谁知大郎恁不小心。惹出这场祸事。我在公子面前再三告求。说你失落是真。公子只不肯信。明日又着人來与相公说。未免又要一番痛苦。使我实过意不去。当日千不合万不合是我烦托。惹出祸來。”
邰元道:“自來寄有不寄无。这不与你相干。是我不小心处。怎怨得你。”都趣道:“我想这件事。授受遗失。便追到尽头。只问得个不小心。也要各认一半。公子告说盗珠一百二十颗。价值三百多金。你何不认个赔偿一半。大事完了。何苦捱这极刑。倘熬炼不起。可不枉送了性命。”邰元道:“你是晓得我有什么。只随他罢了。”都趣道:“我也是热心肠。怜你是条汉子。在此处肮脏受屈。着甚來由。只是事情也要看个轻重缓急。也要向死中求活。我也晓你实是无辩。”
说罢便一面劝酒。一面假作沉吟。忽说道:“我倒替你想了一个两全的算计。只是不好对你说。”邰元问道:“你有什么好算计。可说我晓得。”都趣道:“你且再吃些酒。我好慢说。”遂筛了一碗酒。夹了两块肉送來。邰元接來。连吃了四、五碗酒。便叫说出。都趣又筛了一碗送來。方说道:“你今一日不赔。一日不得出。日受苦楚。倘有长短。谁來照管你的事。你尊嫂一个少年。又无生育。怎能为你守志甘贫。闻得你尊嫂虽人物平常。若肯将她弃去。与人作妾。将这屈情告诉。大约这项银两只要在他身上抵偿。你得个干净身子出去。日后另娶个成家。这是两全之策。我是热心肠。一张直嘴。也只凭你主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