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打盐商 - 千古龙帝 - 无花没草
第四十四章 打盐商
话说殷尚赤忽听得瑶琴被人半路邀截。打发他出门。不胜恼怒。因转了一个念头。恐瑶琴回來。日后不好來住。只气忿忿走了出來。便一路寻思道:“什么富商。怎恁的目内无人。将我一个热突突的瑶琴半路截去。叫我怎气得他过。若不寻着与他做个对头。也吃这勾栏内人作笑柄。后來走动也沒光彩。”忽想道:“我中了鸨儿的离调计了。她与人串通。只说拜寿。将瑶琴送去。决不在院内欢耍。我如今只去暗暗寻访。决不与他甘休。”遂走回家。将一套衣服除去。换了素常包巾、窄袖、拴缚腰间。穿了一双深面起跟鞋。吃了顿饱。遂出门闲走。只不走入勾栏院來。
一连走了数日。并不见有什么头脑來。心中十分纳闷。一日信步走出艮岳门。走不四、五里。早见落花飞絮点点沾衣。他只无心理会。随着高低曲径抹走。走了多时。忽抬头看见奇峰怪石。古木乔松。一所极热闹的地方。殷尚赤细细一看。方知是当年徽宗在此起筑的一座皇庄。常來游幸。因年老。与一班人讲道谈玄。以致国事日非。不來游赏。便就塌损倾圮。不复旧时模样。便有附近居民皆依石傍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在皇庄左近前后盖造屋宇。开张酒肆茶坊。供这些游人憩息。此时正是春景。故此游人往來不绝。
殷尚赤看了道:“我今日无意中走來。怎得有此情怀。与这班闲人游玩。倒不如寻个松间石上去坐坐吧。”遂只拣僻静处走來。因转过一带高岗。只见岗下有几进楼房。周围一带土墙围着。这座屋宇在内。十分幽致。遂走下岗。绕着这带土墙走來。却见内中一株青松。直罩出墙外來。墙外有几块怪石崚。奇峰屹立。遂不胜欢喜。要來坐在石上。看这些往來游人。
不期才坐下。忽飞了一只乌鸦來。立在奇峰顶上。朝着殷尚赤不住的伸颈怪叫。殷尚赤见了。甚不喜欢。便骂道:“你这王八。也來将我奚落。料想我不去打人杀人。你朝着我叫些什么。”遂将手往上一举。要赶它飞去。谁知这只乌鸦偏不怕赶。只是乱叫。殷尚赤被它叫得耳根不宁。便十分焦躁起來。遂立起身。走在奇峰石下。立在高处。双手板着峰石摇撼。要将这块奇峰石掀倒。这只乌鸦见他摇撼的势重。一时站立不住。遂展翅飞立在青松枝上。转身又向着殷尚赤呱呱怪叫。殷尚赤便不摇撼峰石。即转身朝着墙上。见这乌鸦比前更叫得凶恶。遂又骂道:“你这王八只向着我叫。岂不是件怪事。”便又要赶來。
不期身子立在高处。早望得见墙内有几个男人围着蹴球。又有个妇人背转身坐在旁边椅上。用手搭伏在那里。不知看些什么。因暗想道:“这是好人家。白日在园中蹴球耍乐。不要被他们看见。说我轻薄了他。只下去吧。”遂走來坐在原处。这乌鸦早已飞去。坐了半晌。因想道:“我从小便学蹴球。东京俱道我身材巧捷。只前日同瑶琴蹴了几回。她便学我的身分解数。我就教了她些。只不知这几个人蹴得如何。我今只隐身在峰石背后偷看他蹴一回。得便处看看这妇人。散些闷回去也好。”
遂复走在高处。将身闪立峰边悄悄偷看。这班人蹴得甚是平常。便不耐烦再看。正要下來。只见蹴场中一个胖大汉子走出围來扯那妇人。殷尚赤暗想道:“蹴球是不好看。且看他扯过这妇人的脸嘴來。是恁模样。回去也亦是放心。”便又立着。不看时还好。如今看明。不觉大怒起來。
原來这妇人就是瑶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自从那日哄來。被董敬泉缠住不放。心中十分记念殷尚赤。只不能脱身回家。这日饭后。被董敬泉扯她园中蹴球耍子。瑶琴只得同他蹴起。董敬泉那里晓得什么好歹。只死立着直挺挺的滚踢。亏得几个闲汉大家帮衬。只几脚将那气球踢送瑶琴。瑶琴遂将小脚儿勾住颠稳了气球。一时间扭捏身躯百般波俏。蹴出许多名色來。董敬泉见了。只连声叫好道:“俺也踢了好些球儿。自不曾见恁般踢的有趣。可不喜坏杀了俺。”
瑶琴蹴了一会。便将气球蹴起。向董敬泉怀中蹴來。董敬泉一时手慌脚乱。接便接了。只蹴不出好來。险些落地。众闲汉忙來帮帮衬衬。吵做一团。瑶琴得空。遂走出围场。坐在椅上。董敬泉道:“你且歇歇气儿。再來与俺耍。”说罢自同众闲汉蹴。瑶琴坐在椅上。看他们不上眼。遂兜上心來。想起殷尚赤。遂转身搭伏。斜靠在椅上。只痴痴的想念。忽被董敬泉走來歪缠。定要扯她去蹴球。瑶琴只得回过身來推辞。早被殷尚赤在墙外细细看明。方知被商人藏匿在此。便勃然大怒道:“我访寻了这些日。却在这里被人腾倒。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不去夺回。等待何时。”
遂大踏步奔到墙下。托地跳上墙头。再踊身往墙内一跳。抢步上來。大喝道:“好大胆贼男女。狗弟子孩儿。怎敢霸占殷尚赤相与的粉头。窝藏在此怪浪。”便赶近前來。董敬泉忽见人跳过墙來将他大骂。听明方知是殷尚赤。便不胜大怒。遂弃了瑶琴。走上一步大骂道:“俺一个富商。谁人敢來挺撞。莫说是勾栏院行货。不是你老娘;便是你老娘。俺老子霸占了。也不许你吱个声儿。敢來讨死。”说罢遂喝众伴当:“快与俺动手。打这死花半截腿下來。叫他沒气苦。俺几贯钱钞。送入开封府作烧埋银两。”众伴当有的去取棍棒。有的便來动手。
殷尚赤听了。一时八万四千毛孔。根根俱竖。睁圆怪眼。见众人俱围打拢來。疾忙虚起一脚。众人连忙躲闪。早被他趁势赶进。将董敬泉劈胸揪住。董敬泉不曾提防。急要挣脱。谁知殷尚赤力大。将他如小鸡般提过來。往地下一跤掼倒。抡着右拳。觑定董敬泉面门“豁刺”一拳打下。正打在眉心眼角。大喝道:“你这狗弟子孩儿、有几个臭钱。直恁不放人在眼内。且叫你做个瞎子。受些沒眼的活地狱。”
董敬泉吃打这一拳。直打得两耳内一时铙儿、钹儿、钟儿、磬儿不住的嗡嗡乱响;两眼中有千万个金屎头苍蝇往來飞舞;两鼻中一如吃了辣芥菜。直冲得鼻涕眼泪一齐往外乱滚。口中只叫人:“快來救命。”殷尚赤又抡起拳头。觑定董敬泉吃两个下颏。一拳打下。正打在髭须中间。大喝道:“你这张臭驴嘴。倚着商人体面。出口伤人父母。要送我到官。你倒求我声儿。我倒吃软不吃硬。你却叫人救命。你这狗弟子孩儿。可知关公劫鲁肃。并沒一人敢上前來救护。若有一个來。先叫你死。”董敬泉打这一下。满口中一时酸甜苦辣。将二十四个牙齿一齐摇动。早迸脱了上下两上门牙。血沫往外乱喷。此时众伴当、闲汉俱要來救护攒打殷尚赤。忽听见“关公劫鲁肃”。生死俱在他手中。遂不敢上前來救。
这瑶琴先前突见殷尚赤跳入围來。不胜惊惊喜喜。忙立起身要來迎接。不期喝骂着董敬泉。遂不便走來相见。只得立住。又见他放出本事。将董敬泉跌翻在地。却也心上暗暗欢喜道:“打得他好。Www。。com装模作样。只要人奉承他。”遂不來解劝。打了第二拳便看了一眼。见董敬泉鼻歪嘴肿。鲜血交流。十分怕人。遂转了一念。忙來抱住殷尚赤。
殷尚赤正要打第三拳。绝他的性命。忽被瑶琴走來抱定。便说道:“你劝什么。他有好意到你來。”瑶琴两眼垂泪说道:“贱妾焉敢解劝。可惜官人一个少年俊杰。前程万里。怎为贱妾烟花奋不顾身。倘一时失手。受累不浅。”殷尚赤道:“我与你恁般热突。要他來吵断。我今只打死了他。便受累也不妨。”说罢又要打落。瑶琴忙又拦定道:“官人怎这般执性。万不可为妾伤人。自受其害。”说罢大哭起來。
殷尚赤见了。一时手软。打不下去。道:“既是恁地。我且饶他。”两手却不放松。忽抬头一看。只见众人俱齐攒攒执着棍棒。他方才吃惊。忙一眼看去。见亭旁有块青石琴台。有六尺來长。尺馀厚阔。约有五百多斤。便松手立起身來。疾忙抢进亭旁。用两手举起。作掷來的模样。向着众人大喝道:“敢來作对。照此亭为例。”遂往亭柱上横冲掷去。用的力猛。去的势重。只一冲击。“豁刺”一声响亮。早将这座亭子打倒在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急纵身跳出土墙。飞奔入城而去。
这些伴当见瑶琴哭劝。又听见说也饶他。遂大家留心。等他松手时一齐动手。不怕他逃去。忽见举起琴石打來。俱各大惊。连忙退后。今见打倒亭子。个个吓得吐舌。谁敢还指望來拿他。直看殷尚赤跳过墙去。才敢在满围中叫拿叫捉的混吵。
这瑶琴见殷尚赤这般作用脱身。因暗想道:“我与他相与了这些时。只道他做人比绵还软。谁知今日打人比铁还硬。”因见董敬泉在地下昏昏沉沉。叫疼叫痛。只得忙在自己身上裂下一方绸绢來。替他包扎了头面。又用手要搀扶他起來。谁知一个身子比死人还重。那里动得分毫。连忙叫人。众伴当、闲汉忙來搀扶入内。董敬泉只说不出话來。众人惊慌。一面灌救。一面去请医人來医治。瑶琴担着一把干系。小心服事半夜。方才说得出话來。
到了天明。董敬泉即吩咐心腹伴当备了副厚礼。到开封府进状。开封府接了状词。即差人出來拘拿。这差人奉了牌票。即出來商议道:“若奉承得原告喜欢。却有十分财喜。只是这殷尚赤向來是个顽皮。手脚又是唧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方才董家人说他在园内行凶。实是怕人。如今若一径到他家去拿他。倘被他恃顽溜撒。一时那里去拿他。倒是一件干系。须要大家计较想个法儿。一索捆翻。方才沒事。”
大家计较了半晌。内中有个说道:“他为争风月。我们还在风月上计较。何不去与张鸨儿商量。”遂走來商议了一番。便去埋伏左近。遂着一个到殷家堂中。向内问道:“殷大官人可在家么。”里面有人出來问道:“寻我家官人做什么。”那公差假说道:“我是张瑶琴打发來的。急要请你官人去说话。恐不信准。叫我拿件信物在此。”说罢。遂在袖中取出道:“烦你进去。大官人自然晓得。”家人接了入去。
此时殷尚赤正在家中。想着:“昨日打了董商。虽不敢与我作对。必要埋怨瑶琴因她惹祸。不知留住不放。还是放了來家。”正要出门打探。忽见伴当进來。拿着一柄诗扇相请。殷尚赤见了。却是当日带去初会瑶琴。后被张鸨儿赶逐。一时气恼。不曾入房去取。一径走回。遂信是实。不胜欢喜。忙将诗扇放下。出來问这人道:“瑶琴來家了么。”那公差假答道:“是今早回家。Www。。com即着我來请官人去说话。”殷尚赤听了满心欢喜。便不再问。遂同走出大门。低头前走。恨不得一步跨进勾栏院门。与张瑶琴相见。一面走着。一面心中打点了许多温存言语。
正想到得意间。忽前后两旁突拥出二十馀人。将他左右两手紧紧按住。一条铁索劈头套锁。推着便走。殷尚赤一时暗地里被人擒锁。手脚俱施展不來。便大怒喝骂道:“你这些贼男女。是什么人。敢将我恁地锁缚。”遂立着不动。只见前來请的这个人说道:“你昨日在皇庄逞凶。打坏了董商人。他今早告在开封府。我们奉相公差遣來拘你。”
殷尚赤听了。便说道:“这是件斗殴词讼。他既告我。我是被告。也不消似拿盗贼般。趁早放手。”那公差道:“不然。我们不是这等擒拿。只因你素常沒个好名。若不是这般拿锁。我们几个人。还不够你一顿拳打脚踢哩。”殷尚赤大笑道:“我一个做汉子的人。你既说明怕我动手。我只不动手。到府中去。自有话与他对理。可知不是沒头官司。怕他怎么。”遂昴然直走。众人便蜂拥着一齐入府。
已先有人进去禀知。等不一会。开封府相公坐出堂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众差役将他推到堂下。殷尚赤正要诉说。不期相公一坐下。不容分说。即拍案高声喝骂道:“你这贼泼顽皮。怎敢在皇庄禁地白昼行凶。擅打国课商人。有碍朝廷体统。真是死有馀辜。又将商人打落面前二齿。若不按律重惩。何以警众。”喝叫左右:“与我重责这顽皮。然后定罪。”
殷尚赤极力分辩。众衙役那里由他。只更番打來。直打得肉绽皮开。殷尚赤只大叫大嚷:“徇私枉法。”开封府见打到五十下下。又见这般叫嚷。恐有耳目。遂说道:“现今商人受伤不知生死。且将这顽皮下入牢去。俟过百日外。然后定罪。”遂将殷尚赤上了刑具。推入牢去。
原來这开封府相公是永兴人。与董敬泉是乡亲。今早得了他礼物。遂不容殷尚赤分辩。打个尽情。下在牢中。以泄董敬泉的气。董家伴当见处得畅快。回來报知。董敬泉虽是欢喜。却仇恨难消。必要将殷尚赤处死。遂又吩咐一个得力伴当去嘱托牢中。叫他暗暗谋害。
这伴当领命。即來到孙节级家。正值在家料理饭食送入牢去。遂出來两个相见。孙节级问道:“不知大叔何事下雇。”那伴当说道:“小可因有一事。特來相烦节级。请一便处。方敢细陈底里。”孙节级道:“此处沒人。不妨有话直说。”那伴当听了。方同坐下说道:“小可奉家主董员外之命來见节级。非为别事。就为今早蒙本府相公审的这件事。牢中事情俱在节级手中。故托相恳一二。”
孙节级听了。早瞧料了九分。暗暗吃惊。忙笑说道:“闻知这殷尚赤打伤了员外。莫非來托我了当他么。”那伴当笑道:“果是节级见头和尾。实不相瞒。我家员外被伤。虽不伤命。却怀恨入骨。故托小哥先具白金十两。有了回音再奉二十。望即允从。”说罢。便在袖中取出送來。孙节级接在手中。因说道:“你家员外怎恁般轻人。要安排一条人命。须大出个手儿。这几两银子还不够我分给众人买酒吃。这事如何做得來。如今我若一径推辞。又道我不近人情。眼内只有银钱。反使员外笑我。也罢。你如今回去。只叫员外送我五十两。先有十两。再拿四十两來。还他一个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