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抽签出战 - 云起九霄 - 老鬼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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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道宗之后,金不换立即去了覆碗殿后的小院面见王昆。当rì乾行殿上,多亏了他这位不靠谱的师尊极力维护,他才没有被开革出宗门。不管以前心中怎样对其不敬,此后金不换是由衷地打心底敬重于他。
王昆见到金不换,没有雷霆大怒,也没有动手教训他。只是像寻常那般出言训斥了几句,给了他一张出门凭证,罚他继续每rì挑水,便叫他回去了。
金不换辞别王昆,与众师兄一一相见,众人勉励他数句,便各自忙着修行不再理他。金不换心知宗门大比在即,所以也不在意。只有见到道一时,才多说了几句。
道一说道:“小师弟你回来的正好,后天便是宗门大比开办的rì期,届时你要用心观摩感悟,说不定对进境有所增益。”金不换道:“知道了,大师兄。”
他接着问道:“大师兄,上次我听你说,宗门大比十年一次,由每一小宗推出十名最优秀的弟子进行比试。不知咱们道宗是哪十位师兄出战?”
道一朝他笑笑道:“出战弟子名单,师兄我也不知。这等大事必然是由师尊亲自安排,我哪里能够过问。”金不换“哦”了一声,从道一院中退了出来。他之所以问这些,纯粹是出于好奇心,倒不是因为他想上台与人切磋比斗。
宗门大比前一晚。
众人像寻常那般在一起用过晚膳,都静静地坐在覆碗殿中,无一人离去。不是众人不想走,而是他们的师尊王昆故意将众人留了下来。
王昆扭了扭肥胖的身子,打了个饱嗝。午间,金不换又偷偷孝敬了他两条肥鱼,一只烧鸭,令他吃的极是满意。他暗中看了一眼金不换,心道老幺这小子果真会做人。
王昆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小木盒,放在食案上。木盒只有巴掌大小,颜sè古朴陈旧,不知是用了多少年。木盒盖子是打开的,往里看去,便能看到其内除了放了一些小纸团,便再无他物。
王昆清了清嗓子,板着肉脸说道:“明rì就是咱们乾行宗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十年前你们这些人经历过一次,所以这次为师不再多说什么,照着老规矩来罢。”
金不换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低声偷偷问向道三十八道:“三十八师兄。”
道三十八转过头来,道:“什么?”
金不换道:“师尊说的‘老规矩’是甚么?”
道三十八低声笑道:“你入门时间晚,所以不知。师尊说的‘老规矩’,是指大比出战人选皆由天定。看到师尊手上的木盒没有,那里面有三十九个纸团,但是只有十个纸团上是有字的。咱们这些人每人抽一个纸团,抽到有字的人便代表咱们道宗出战。”
金不换讶然道:“不是说由门下十位修行最jīng深的弟子出战么?师尊这么做,不免有些儿戏罢?”
道三十八朝他递了个眼sè,啐道:“你小点声,若是被师尊听到了,少不得要给你些好果子吃!”接着又压低声音说道:“别宗是像你说的那般,只是咱们道宗与众不同。师尊说,这样做是为了公平,好叫每一个弟子都能有机会上台见识见识。记得上次不懂修行的十六师兄居然抽到了一个名额,于是兴高采烈地上台去了,却被义宗弟子一招轰至台下。当时这件事传为整个宗门的笑柄,说咱们师尊行事草莽......”
“噗”,一支筷子打在道三十八额上,力道不清,红了一片。两人吓了一跳,却见王昆一脸怒容,食案上的筷子少了一支。道三十八朝金不换吐吐舌头,两人不敢再说,低头各想心事。
王昆一挥衣袖,木盒凭空飞起,飞到了道一食案上。道一随意地从中拈出一团,伸掌轻轻一推,又将木盒传给了道二。如是这般,待传到金不换食案上时,木盒中便只剩下最后一个纸团。
金不换将纸团拿出,起身恭恭敬敬地将木盒双手奉还到王昆座前,王昆瞪了他一眼。
王昆道:“都打开瞧瞧罢。”
众人一一打开手中纸团,脸上表情各异。有惊讶,有欣喜,有忐忑,有惘然,真是五花八门各不相同。金不换低下头,很自然地将手中的纸团慢慢展开。只见皱巴巴地白纸之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大字:战。
那“战”字写的极为歪斜丑陋,既扁又宽,一如写这字的主人,令金不换看得很是揪心。
王昆坐在上面说道:“都看过了罢?凡是手中有‘战’字的,都到道一那里报备一声。现在就做。”
“唰”、“唰”、“唰”,殿中连续站起了九道身影,金不换与道十六也在其中。众人一看,皆是讶然。
道十六哭丧着脸道:“禀告师尊,弟子...弟子能不能不参加这一次的宗门大比了?”上次宗门大比他兴高采烈地参加了,结果被人一掌拍到台下,修养了两个月,且沦为了整个宗门的笑柄。说来也巧,这一次宗门大比的名额竟然又被他抽中。他可不像上次那样愣头,此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初武”未开,就是一名普通人,上台只不过是丢人现眼,所以即便冒着违逆师命的罪责他也不愿上台了。
王昆看了看道十六,沉吟着点了点头道:“也罢,上次你见识过了,这次不愿去为师也不强求。”他环顾了众人一眼,道:“现在十六让出了手中的名额,你们谁愿意去?”众弟子你看看我,我观观你,皆是沉默不语。
王昆冷哼一声,道:“都好大的出息!你们看看老幺,他可是你们的小师弟,他都能怡然不惧,你们这些做师兄的不害臊么!”金不换难得听王昆夸自己一句,脸上不由露出开心地笑容。众人心中皆道:小师弟怡然不惧,那是因为他年幼无知。我们这些弟子都是过来人,深知其他同门的可怕,谁愿上台去丢人现眼?是以众人更加默不作声。
王昆眼见众人无一人主动请缨,怒上心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师只好随意点了。点到谁就是谁,不许再退缩。”他伸手随意一指,指向其中一人道:“十三,就由你代十六出战罢!”十三面sè一紧,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反驳,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王昆面sè稍愉,转头对道一说道:“你把这些人都记下,明rì再给我。”言罢,道袖一甩,迈着大步朝后堂去了。
道一将九人一一记下,众人有叹息,有庆幸,有欣喜,三三两两地散了。于是,整个大殿,除了负责洒扫除尘的道十七,便只剩下金不换与道一两人。
金不换走到正在记事的道一身旁,好奇地问道:“大师兄。”道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师弟,什么事?”金不换道:“不是说出战十人么,为何方才站出来的只有九人?还有一个人呢?”
道一温和一笑,指了指自己道:“剩下的那一个,是我。”金不换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他又继续问道:“我看大家的神情,好像非常害怕参加宗门大比,这是为什么?”道一沉默,许久才道:“咱们道宗弟子稀少,不似其他同门人才济济。再加上师尊他老人家极少问事,所以众弟子的修为比之其他同门,略有不如。明知上台是败,谁愿意上台丢人呢?”
金不换挠挠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能代表咱们道宗出战,是占了大便宜呢。”道一看着他,认真说道:“就算明知是败,也要尽力而为。”金不换被他感染,郑重地点了点头。
道一继续挥毫书写,金不换站在他身旁为他研墨。便见道一在纸上写道:“重道长老座下,出试十弟子为:玉漫尘,万重财,周有福,马怀德,王疏远,李长生,李玉林,黄贺,沐远,金不换。(道一,道二,道七,道十三,道二十一,道二十五,道二十九,道三十三,道三十八,道三十九。)”
金不换心道,原来大师兄俗名叫做玉漫尘,好稀少的姓氏,好耐听的名字,比那“道一”动听了一万倍。
道一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就算知道也只会笑笑不在意。他写完,将笔墨纸张一一收起,带着金不换一道回去静修。
隔天早上,乾行宗上上下下千余弟子,人人兴高采烈,个个满面笑容,齐集在乾行殿前的演武场。
演武场甚是巨大广阔,虽然站了千余人,依然显得很宽敞。此刻演武场上热闹非凡,远远望去,人头耸动,密集如蚁。站在这广场之上的人物,多数身着乾行宗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年轻一辈尤多,少年少女不可胜数,可见这些年来乾行宗励jīng图治,吐故纳新,大力栽培年轻弟子。
道宗一行三十九人聚在一处,占据了演武场的一处角落。道三十八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看着其他各宗面生的师兄弟好多。”
道二点了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感觉,看来同门各宗十年来收了不少新人。”
道十三看了看周围,道:“新人是不少,不过我估计明rì上台比试的,多半还是以前那些修为jīng深的师兄。”
道一叹了口气,摇头道:“十三师弟,未必如此。你没见过小师弟的姐姐,否则断不至于小觑了新人。”
道十三一怔,随即默然。他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多有耳闻。众人相看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有金不换心中忽地掠过一缕情绪,有羡慕,有欢喜,但更多的则是引以为傲。
金不换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有一轻柔稚美地女声说道:“金师兄,我家师姐请你过去说话。”金不换转过头,赫然便是满面粉红的宋晓慈。
金不换点点头,向道一请示了一下,便转身跟她去了。
来到经宗所在的一角,入眼便见满目莺莺燕燕,数十上百名姿sè不等的女子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几名面目清丽,年纪不一的少女环立在二丫身侧,好似众星捧月一般。
众少女见宋晓慈带了一个挺拔俊秀的少年回来,齐齐“咦”了一声。当先便有一名年龄稍长的少女开口道:“这位便是润秋师妹的弟弟,不换师弟罢?果然是少年英才,气度不凡。”她口中的润秋便是二丫,是她入了经宗后被冯冬梅赐的名字,此事金不换也是知道的。那少女又转首向宋晓慈调笑道:“晓慈师妹,眼光端的jīng致!”宋晓慈俏脸更红,啐道:“青梅师姐,你又笑人家,人家以后再也不理你了。”金不换拱手道:“青梅师姐说笑了。”他一说话,不知为何,众少女皆是“咯咯”直笑。
众人说笑了一阵,二丫,或者此时应当叫做润秋更为合适。润秋向金不换问道:“你们道宗出阵的十人里,有没有你?”她也是随口一问,因为她很清楚,以金不换的修为,远远够不上代表道宗出战的资格。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金不换竟然缓缓地点了点头。
众少女见他点头,齐声惊呼,惹得周围其他女子纷纷侧目,往这边看来。最先开口说话的青梅,往四周瞪了一眼,目光过处,众女子皆避退。青梅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又颓丧地对金不换说道:“没想到你们姐弟二人都入了选,这下姐姐我可是倒了大霉头了。”
金不换还没发问,宋晓慈便先替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青梅师姐,你怎么倒霉了,我看你不是挺好的吗?”
青梅伸出修长玉指,捏了捏宋晓慈微圆的娃娃脸,笑道:“傻丫头,不单是姐姐我倒霉,你也好不到哪去。你想呀,润秋师妹修为jīng深不可揣测,不换师弟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到时候苦的就是咱们这些入试的弟子。若是碰到他俩,哪有不败的道理?”
宋晓慈拍掉她作怪的玉手,道:“不会这么巧罢?”
青梅笑眯眯地道:“若真是这么巧呢?”
宋晓慈扑闪扑闪着双眼,皱着鼻子可爱道:“那我就直接放弃,认输不比了。”
金不换听她二人说的煞有其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有几斤几两,自己心中那是十分清楚的。他咳嗽了一声,想要澄清事情,却被润秋率先出口打断。
润秋皱眉对金不换认真说道:“明rì登台比试,尽力而为不要逞强,该认输时就认输。”金不换见她说的认真,知道明rì必然凶险,连忙点头答应。
青梅在一旁说道:“润秋师妹,你太过小心了罢。以我现在的修为,都无法感觉出不换师弟的修行境界,他定然也是将‘流光’修行到了第五层。似这等深厚修为,在咱们年轻一辈弟子之中屈指可数。若是连不换师弟也要认输,你叫师姐我有何面目登台呢?”金不换修行的根本不是乾行宗的“流光”功法,而那卷无名功决,本身又带着遮掩修为令他人无法感知的功效,所以青梅才无法探查出金不换的修为境界,误以为他是高于自己的“流光”五层武王之境的高手。
润秋知道金不换才修行了一个月,以他资质,莫说“流光”五层的武王之境,便是二层的武士之境都不可能达到。但是却没有解释,她xìng子清冷,在人前不喜多话,所以任由青梅继续误会下去。其实还有一人知道金不换的真实境界,那就是曾经天天为他送饭的宋晓慈。宋晓慈虽然天真可爱,心思单纯,但是她可不会傻到当着众人的面将金不换的修为抖了出来。
众人有些冷场,正在这时,演武场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若震雷,震动全场。千余名乾行宗弟子翘首望去,只见一人站在乾行殿前,朗声向站在广场上的众弟子说道:
“诸位师兄,宗主与八大长老有令,请参加宗门大比的各位师兄进乾行殿说话。”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的千余弟子sāo动了一阵,便陆续有人走了出来,向广场前端的乾行殿走去。
金不换连忙向润秋、宋晓慈及众少女告别,然后回到道宗角落里,与道一等人一起进了乾行殿。
随着众弟子陆续到齐,门外再无人进来,掌门宗主刘清玄和颜悦sè地向站在大殿上的八十位乾行宗年轻弟子道:“大家都来齐了罢,好,好。”
众弟子一齐躬身行礼,道:“见过宗主。”
宗主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向坐在其左边的重义长老看了一眼。重义长老随即离座走上前,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乾行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咱们乾行宗自创派至今,已近千年,其间兴衰浮沉令人唏嘘。但是不论多艰多难,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自祖师开办之始,就从未间断!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修行强者,令咱们乾行宗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修行大派!”他顿了顿,接着补充说道:“宗门大比自祖师传承至今,已是第九十五届了!”
“哇!”乾行宗众弟子传出一阵低低地惊叹声,九十五届,以十年一届为算,已经有了九百五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