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有多少十年(三)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王妃近两日张罗着些金锁如意的,梨吟想想许是要去看望南王妃了,熬了几夜也算是把绣品都赶好了。
其实梨吟这刺绣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她的字和画倒是不错的,只是这女儿家的字画无人欣赏罢了,况且适国也没有女子以字画著称的。
腊月初一这一日是个吉日,溪王妃特地让翠红查了黄历选了这一日去南王府。梨吟本想将绣品交给王妃让她替自己带去,但想想边关已是两月多不曾有消息传来了,近日来一直魂不守舍的,去南王府打听一下也好。
“王妃,今日梨吟能不能跟着去南王府?”刘珍儿正在前厅喝茶,翠红检查着要带的礼。
“你去做什么?”听见梨吟这一句刘珍儿想想也没什么大碍,但也随口问了句。
梨吟福了一下开始说明缘由,“南王妃对我有恩,如今虽不能为她做什么,但梨吟自己做了些绣品送予南王妃的孩子想亲手交予南王妃。”刘珍儿其实也无心刁难她,随即点了点头。
午后刘珍儿便领着梨吟翠红和两个小厮去了南王府,梨吟要一路对着西王妃不免有些尴尬,想着便出了马车,一掀帘子便瞧见了帘外驾车的临书。
临书回头冲梨吟笑了笑,压低嗓子道了声姑娘好便专心驾车了。梨吟本想开口问些关于宋子溪的事,但见临书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方便再问。
再说边关那已是深冬腊月的,天气寒冷,但乌国似乎仍无出兵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南王心知不便再等下去,再拖无益,着实忧虑。
将士畏寒今日操练也无精打采的,几位将军也看不下去了,将士也是人,适国多位于南边,这寒冷边关实在不适合适国人。
“哥。”西王此时正在训练士兵,南王来了便轻轻唤了声。
“今日怎样,还是士气不振吗?”南王话一出口才知自己算是白问了,瞧着将士们畏手畏脚的摸样便知今日又是寒了几分。
西王也不回答,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营帐。南王见此实在不忍,挥手做了停的手势。与此同时,心中已有一计,破釜沉舟便罢。
虽说贸然出兵乃是兵家大忌,但再过两日只怕将士们连营帐都出不了了。日子已进深冬,雪还未落,只怕雪落了后又要死伤些士兵。
“岳丈,你看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叶将军知道女婿这么问时大概心中早有计较了,他的想法自己也清楚,虽然这个法子有些冒险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叫来几位副将和西王,我们谋划一下吧。”南王一听岳父默许也有些诧异,岳父一向是谨慎的人,不到万事俱备一向不会轻举妄动,今日如此容易便答应了,也怕是实在无良计了。
天气不错,人们都赶着出来买些过冬的物品,所以路人难免有些多。道路拥挤马车不太好走,一番波折后才到了南王府。
一进王府便有小厮来接了礼物,脸上自是一片喜色。府中的腊梅都开了,香气四溢,沁人心脾的。
“我们王妃显怀了不方便亲自迎接,此时已在前厅等着了。”那小厮说着便领了梨吟一行人进了前厅。南王妃有些困难的起了身,脸上洋溢着幸福。
梨吟看着这样的南王妃不自禁的也笑了,想起从前对南王的情愫不免有些尴尬,其实不过是年少,况且从前他也为自己说过话,救了自己一命,有些好感也是难免。
但如今南王一走,南王妃也怀了身孕自己也就在没有心思可想了,只当是从前迷恋了个兄长罢了。
“嫂嫂气色真是不错,怕是孩子心疼娘,一点都不闹腾。”刘珍儿笑着同南王妃说,其实不过是些客套话,厅中各人也都明白。
“哪里就知道心疼人了,不过才几月,还未成形呢,弟妹你说笑了不是。”
“嫂嫂的孩子定是不一样的,但看二哥便是个才貌双全的皇子,嫂嫂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自是不一样。”
刘珍儿其实也不是有心怕马屁,只是习惯了如此说话,要说刘珍儿也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她也无害人之心,只是行事有些任**随着自个儿的性子来罢了,再加上为人天真单纯,虽想的精明,但也免不了吃亏。
“瞧你说的,六弟也是一表人才的,如今恢复了心智,又去边关当了将军,定是要出人头地的,你且等着便是。”南王妃说时又抚了抚肚子,满脸的怜爱之情。
“嫂嫂说笑了,如今战事吃紧,不知怎么样了?”
“昨儿才听皇后说了,如今一直不曾开战,只是僵持着,皇后也叫人送了信来说且放宽心便是。”刘珍儿一听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同是皇后一直养着的,如今儿媳妇处处关照着,自己这个小媳妇却是遭尽了冷落,心中的确不快。
这刘珍儿又是个好面子,性格孤高的主,更是不舒服,只想着自己要是太子妃只怕待遇便不是如此了吧。
再说梨吟听了这话心中一口气才舒了,自是有些喜悦,他平安才什么都好。
南王妃瞧见刘珍儿脸色不好看怕她多想赶忙补了一句,“瞧我这脑袋,皇后原是嘱咐了我告知你的,我想着不是什么要紧事偷了懒,弟妹不要怪罪才是。”南王妃是个聪明人,刘珍儿那点心思还瞒不过她。
“哪里的话,对了,今日来带了些礼物,苏妹妹又为将来的世子做了些绣品,王妃不要嫌弃才好。”
“弟妹不必客气,倒是谢谢苏妹妹了。”南王妃对着梨吟点了点头,梨吟便上前一福,浅笑了笑递上了自己的绣品。
“那珍儿就不叨扰了,嫂嫂好些休息吧。”刘珍儿说着便站起了身,理了理裙子。
“弟妹慢走,琉璃送客吧。”南王妃笑着让贴身的丫鬟送了他们,琉璃应了便出了前厅。
“王妃,这是西王妃送来的礼物。”刘珍儿一行人刚走,小厮便来报备了,端了礼物毕恭毕敬的站着。
“绣品给我呈上来,其他的交给库房就好。”南王妃喝了口水,如此交代着。
夜已是很深了,梨吟开了窗有风透进来,实在寒冷。不知边关的天气是否也像是这样,也不知这仗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不好了不好了,苏姑娘,南王妃流产了。”临书敲了门压了声冲梨吟说道,梨吟一听心中一惊,赶紧开了门。
“姑娘,南王府那边传了消息说姑娘你的绣品害王妃流了产。”临书如此一说着实令梨吟一惊,她已不是从前那个黄毛丫头了,如今的她已经不怕死了,但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不是我。”梨吟愣了会也只有这一句辩白,实在乏力。
“临书自是相信姑娘的,只是绣品是姑娘做的,百口莫辩。姑娘且不要慌,王爷吩咐了我照顾姑娘,临书自当尽心尽力,临书想尽办法也会救姑娘的。”梨吟没再说什么只关了门,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只怕是没有多久,就会有人来抓自己了。
临书走后没多久官兵就来了,琉璃冲在最前头,一把推开了房门,溪王妃听了动静也进了房门。
“贱人,我们王妃平日吃斋念佛,好不容易得了一子,你怎么能这样。”琉璃哭诉着找到墙角的梨吟,上来便是一耳光下去,口中骂声不断,眼神里满是愤怒。
梨吟心中只觉委屈,咬着唇落了许多泪,她倒是不怪琉璃,只怪自己命薄。好不容易熬到了西王的病好了,自己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如今又背了这罪名。
刘珍儿瞧着苏梨吟喏喏的样子,一时有些着急,“琉璃,你是不是搞错了,苏妹妹平时见着杀鸡都躲的远远的,那孩子可是条人命,她怎么可能杀一个人呢?再说了,南王妃对苏妹妹是有恩的,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子怎么可能如此心狠手辣?”
“这王妃问她便是,恩将仇报,贱人你不得好死。”琉璃说着瞪大了眼睛,梨吟听刘珍儿这一段心中自是五味杂陈,从前自己也不曾真心待过她,但她却为自己说话着实不易,正如当年的南王一样。
但琉璃这一句倒叫她心寒了寒,怕是这消息传去边关,南王也要对自己寒了心的。
自己有苦说不出,只得任由人押着,忽又想起从前溪王丢了贴身的玉佩,府里也都怀疑是自己所为,但那时还是孩子心智的溪王只说了句我信你,便叫她哭的眼睛都花了。
离开王府之时都没有再见到临书,梨吟心中也知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官兵把梨吟关在了地牢里,皇后没有立即审问她,想着南王妃刚刚小产,怕是此刻正忙着看望南王妃,没有空理会自己这样一个罪人了。
她心中只祈求南王妃千万不要有事,如是南王妃那样一个冰清玉洁的人都死了,纵是不是自己做的恐怕也要难受的。想着便在牢里跪了下来,朝着南面连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还念着求老天保佑南王妃。
“自己都性命难保了,还替别人磕头。”牢外来了个人,一袭白衣,正冷眼瞧着梨吟。梨吟撇头一看,狱卒都倒在了地上。
“你是谁?”梨吟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猛地起了身,略有些头晕便用手扶了墙。
“顾修慎。”那男子说的一字一顿生怕梨吟听不清似的。
梨吟略微思索了一会才答了句不认得,其实她也并没有什么好思索的,她统共才活了十六年,前六年只认识义父一个男子,后十年认识的也都寥寥无几。
“故人罢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梨吟实在记不起自己认识这一号人物,知他不肯说便也不再问。
白衣男子又朝梨吟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他边走便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犹豫了一会又把手放下了。
“小梨花,过来点。”他说着便朝梨吟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梨吟虽有些疑惑,但发现那些倒下的卒狱鼻中还有白气呼出便知他也不是个太坏的人,磨蹭了一会还是走上了前。
顾修慎一伸手便摘了梨吟一根最小的簪子,端起挂在门上的锁,将簪子插进去转了几下锁便开了。
他解了缠在门上的锁又开了门,拉了梨吟的手便向外走。梨吟一时有些怔住,跟着他一直走出地牢也不知要挣脱。
“小梨花,跟我走你愿不愿意?”顾修慎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这么问,梨吟心中自是不愿意的,且不说自己的冤情还未洗去,光说西王目前还无半点消息传来便叫她迈不开脚。但面对这样一个人,梨吟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梨花?”顾修慎说着又微微瞪了瞪眼睛,黑暗中顾修慎的眼睛在夜幕里闪烁着,熠熠生辉着实好看。
这男子不如南王谪仙般,相貌也不似西王出众,但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梨吟想想挣脱了他的手又转身往回走,顾修慎也不追,只是在原地看着。
“去哪里?”顾修慎见她没有停的意思只有开口询问。
“南王妃是好人,她会还我清白的。”梨吟说着便已消失在转角处了,顾修慎心中念了句傻丫头,也不说话。
他悄悄潜进了南王府,那些绣品已成了残灰,那上面有麝香,味道很浓并且经过了燃烧更是一击致命。
正常人是不会将绣品挨着火的而且烧的一片好的都没有,这只能说明是南王妃自己要烧了的吧。那南王妃也是自作自受,烧了梨吟的礼害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今日自己也着实是鲁莽了些怎么能就这样贸贸然的就来劫狱了呢?这样太危险了,而且一旦被人认为她是畏罪潜逃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梨吟回到牢中的时候狱卒仍然未醒,看来那人的迷,药着实是厉害,然而自己却未曾晕倒倒也奇怪。再加上今日那人没剑没刀的就来劫狱也值得疑惑,她还是没能知道他是谁,他说的名字她也没能记住。
地牢不通风只有外头的风鼓进来发出呼呼的声音,梨吟将牢门的锁仔细的锁好又回到墙角。
夜里寒冷,她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后来她将脚往稻草里钻了钻才觉得好些。就这样便是一夜又过去了,不过她也习惯了,自从宋子溪走后好像自己的每一夜都过得格外的漫长。
顾修慎回到客栈时已有人在房内等着了,他却一点也不意外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国师,这战到底还要不要打?”屋里的人一直低头站着,顾修慎也不急着回答,只是慢悠悠的关了门坐下来又倒了杯水。
“国师?”顾修慎许久不答话,屋里的人又问了一遍。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国师了,不要再找我了。”顾修慎也不看那人径直走到了床边,“没什么事就别影响我休息了。”顾修慎吓了逐客令,那人也无奈,只有翻窗走了。
算来顾修慎离开乌国已经两月了,自从临书告诉自己找到了梨吟自己便飞奔回了适国。
十多年前他跟了毒药王学医术,后来乌国皇帝生病了公主来求师父救她父皇。师父只道他可以出山了便将他送到了乌国皇宫。
年幼的顾修慎救了乌国皇帝一命又在后来帮他除了个造反的大臣,于是被封了国师。后来他又救了临书,临书为了报答他便答应替他找梨吟。
原先他其实也是有些怀疑的,但是后来他在地牢里放了扶摇香,那丫头居然没有睡着他便更加确定梨吟便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再说边关那虽看上去一片平静,但其实杀机四伏。乌国那一边士气大涨只等雪一落就杀过国界,直取适国京都。而南王更是打定主意要出兵,再不出兵只怕死伤更加数不胜数。
“将军们只说一说对战术的看法吧,我与南王也决定明日必定出兵。”叶将军这话一出副将们心中便直点头,与其让他们在这寒冷的边境耗着倒不如杀个你死
我活的。
“我看也行,今日加强侦查。”这副将说着又看看地形图,想着能不能研究个以少胜多的决计。
叶将军见自己的女婿并不说话,忽然想起今早有人连夜送信来说女儿流产了,心中自是疼痛不已,但想来女婿快到而立膝下却还无子,如今又丢了这一胎,自是比自己失落的。
“贤婿你放心吧,你们还年轻,孩子还可以有的。”叶将军说着拍了拍南王的肩,叹了口气想到此刻人多也不愿多说。
“原是我没有这个福分。”
“哪里的话,是西王府那个小丫头作祟罢了,皇后把她押了必能问出幕后主使的。”叶将军说着紧了紧拳头,自己虽不认识那个丫鬟,但莫名有种恨意。
叶将军这么一说南王才想起早上是有人来说是西王府的一个丫头做的,要说溪王府的丫头能想起来的便只有梨吟,但要说梨吟害的王妃流产自己又必是不信的。
“对了,今日西王哪里去了?一早上兵也没带。”叶将军如此一说便提醒了南王,他心中一咯噔感觉不妙就向外奔去。
他想想别是自己大题小做了又进了弟弟营帐一次,见弟弟不在又发现马厩里少了一匹上等的马便心知不好,擅离军营是要杀头的。
他已没有时间在犹豫,翻身上马便向京都方向追去,只期望自己能追上弟弟便不算太晚。
宋子溪前一晚便没有睡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不出所料今日一早就有人送信来说梨吟害的南王妃流了产。
宋子溪明白擅离军营什么罪,但就是为了回去看看她也值的得很,这总比等自己回去见她的尸首的好。
他只恨这马的腿还不够长,跑得还不够快。他的马术不是很好,在马背上总有悬浮感而且昨夜一夜未睡头晕的很,但如今已管不了那许多,只想着快些回去,回去见她一眼便也值得。
天空已有小雪落下,西北的风着实冷冽,刮的南王脸颊疼的很。
南王心中直道不好便勒停了马,他抬头看了看天阴沉的很,也不再思虑,转身又赶回了营地。小雪已落,这雪若是再大些乌国打过来也是眼前的事,西王不在,自己又不在怕是军心会大乱。
自己实在是分身乏术,老六的事便等到回去再说吧。
“报,将军不好了,乌国已有小队人马杀过来了。”前线侦查的士兵来报,将军仍在帐中沉默着,军符倒是在他那,但南王不来自己也没办法拿主意。
“有多少人?”叶将军说这话时声音仍是镇定的,他久经沙场倒是临危不乱。
“五千。”士兵说这话时南王便掀帘进来了,听这话心中自是明白。
“出兵。不可轻敌。”说来这五千已是不少,乌国喜欢各个击破,分散兵力,今日这五千许只是探探风声,若是今日胜了明日估计就是五万五万的来了。
“是。”士兵说完这话叶将军也取了皇上赐他的宝剑要掀帘而去,南王却拦住了他。
“岳丈,不急。”南王说完拉着叶将军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