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有多少十年(八) - 不雨棠梨 旧梦锦绣 - 尔里安
第二日梨吟醒来时已是晌午了,起来一瞧衣服全都换好了妆倒是没画,梨吟心知昨夜自己处于那种心境下是不可能会睡着的,除非是迷香。
迷香很贵,这种偏远的地方更难瞧见,所以要是想买到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这怎么也要大几十两的,老鸨不会为了自己花这个钱,因为她不确定值不值得,而现在这楼里最有钱又最恨自己的便一目了然了。
梨吟这么一想火气便全下去了,香桂恨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她忽然想起昨晚香桂一声一声的哀嚎便有种吓破了胆的感觉,她觉得那就像是一种诅咒。
昨日登台那一个已是万众瞩目的了,据说今日这个更是优质,于是倚栏院今晚已是人山人海了。
老鸨牵着梨吟走到了台上,梨吟已经麻木了,他连自己的腿怎么迈出去的都不记得了。梨吟闭着眼这听见下面一片呼声,这声音真可怕,梨吟站的地方是三楼,她想着该什么时候挣脱老鸨的手纵身一跃。
“这姑娘可是我们的头牌,各位可瞧真切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底价八百两,各位看着加吧。”
老鸨一瞧这低下少了那驻边的大将军便有些失望了,这是边塞,富商都不愿在这落脚,这得地方官也都没什么油水可言,但几月前来了位将军那可就不一样了,老鸨可是亲眼瞧见的那将军贵气的很听说是位皇子身份可尊贵着呢。
今日本想叫价三百两,可老鸨心里明白三百两还是有人出得起的,但八百两就不一样了,这整个边关地区也没有几个能拿出八百两的,今日若是卖不出去还有明日,不急慢慢来总要有个合适的价钱才是。
“妈妈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昨日那个也才一百两,今日这个站的如此的高,且不说我等看不真切,就算真是个绝色的美人也不值八百两啊,我估摸着值八百两的也就是大辛朝皇后了,各位你们说呢,哈哈。”说话者正是阿和,旁人也跟着笑了,但旁人笑的是他的愚蠢无知,毕竟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哎呦,这您可就不懂了,这姑娘值这个价。”
“怎么个值法啊,妈妈你倒是说说。”底下有人起哄,老鸨又牵着梨吟下了楼,梨吟心里一颤,这楼不够高了,自己还死的了吗?
梨吟一下来,底下人大概也都懂了,对于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这梨吟也算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了。这是阿和忽然有些愣神,这女子怎么那么眼熟?
“这姑娘是我这的头牌,浑身都有一股子梨花香呢。”老鸨说完娇俏的笑了两声,梨吟觉得有些恶心,实在听不下去。不过这么一说沉默的就更多了,价格是压不下来了,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这姑娘带走了。
“怎么,有叫价的吗?”老鸨瞧着低下一阵沉默心里边乐开了花,这就是她想要的。
“妈妈还是等这姑娘人老珠黄吧,我等也只有瞧一瞧的份了,弟兄们,今日散了吧。”众人想想倒也是便散了,其实他们来也就是来瞧瞧这姑娘到底花落谁家,知道今日看不到了便也失了兴致。
夜里阿和早早的回去了叫众人好一番好奇,胆子小没敢去的都央求着阿和给说说呢。
“哎,今天挂的那姑娘着实好看,长得就楚楚动人的,可是我没那银子啊,只好作罢啊。”众人倒也惋惜一阵但就是无话再说了,一会便散了。
再说这茉莉最近更是得寸进尺了,宋子溪赶都赶不走,今日听说宋子溪的门卫说将军在里头沐浴呢便就直挺挺的在外面等着了。门卫只知道这女子总是出入将军营帐况且将军也正值青年,自然就想歪了。
“姑娘进去便是。”守卫这样说倒叫茉莉心花怒放一阵,她只当是宋子溪默许了的。但她也知道这事**速则不达,总要慢慢来才有效果,于是低了头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然后委婉的拒绝了。当然,宋子溪刚洗完她就进去了。
“将军,我是来拿衣服的。”茉莉进去的时候宋子溪还只着了中衣,气氛顿时有些暧昧。其实宋子溪完全可以把她潜送走,但他又不愿意打草惊蛇,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嗯,出去吧。”这茉莉今日尝了甜头倒也听话,收拾了衣服就出去了,但一出去便遇上了阿和。
“呦,这不是茉莉姑娘吗,这是要上哪去啊。”阿和今日也算是堵心的,于是一瞧见茉莉这邪念便又上来了,茉莉瞧是他便不搭腔只管走自己的。
茉莉这面无表情的模样倒叫阿和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倚栏院里的那姑娘吗,再加上今日阿和喝了点酒眼神就跟不好使了,他想了想就更加笃定了,就是这女子。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说话放干净点。”茉莉顿时眼露凶光,这人还真是讨厌,但她似乎忘记了,没有这个人她也接近不了宋子溪。
“怎么着,婊,子还想杀人啊。”这时宋子溪营帐的守卫小解回来瞧见这一幕,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要是让将军知道自己的女人被骂婊,子那还得了?
“大哥,这位将士骂我。”茉莉说着便一副抽泣的模样,将士倒也听见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
“阿和,把话说清楚,不要冤枉人。”
“今日倚栏院的头牌就是这婊,子。”阿和这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错了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自己又是活罪难逃。
“好啊,你自己跑去勾栏院触犯了军法还要冤枉我,我们去找将军评理啊。”茉莉抓着阿和的把柄便不准备放了,这人好生讨厌,反正迟早要死,不用自己动手更好。
“阿和,事情都捅出来了,就上将军那领罚吧。”
“别啊,茉莉姑奶奶我错了,大哥我错了,你们今日且饶我一回吧。”那阿和脸变得倒也快一会飞扬跋扈的一会又跪地求饶了。
但茉莉一点也不想放过他,“你不去我也是要禀报将军的。”茉莉说着冷笑了一下又转身去了主帐。
“将军,今日有个叫阿和的将士偷偷去了勾栏院,你一定要将他军法处置啊。”宋子溪反应了一会才想起阿和是谁。
“你怎么知道?”
“他轻薄我,说今日那个头牌像极了我,将军明鉴,我明明一步也未踏出过这里。”茉莉说完还略作委屈的撇了一下嘴,她希望宋子溪听进去的是自己被轻薄了,然而这一整句话宋子溪就听进去了三个字:像极了。
“让他过来。”茉莉自以为宋子溪还是在乎自己的所以听到自己被轻薄了便在意了便乐呵呵的出去找阿和了。
宋子溪今日刚得了消息,据看守梨吟的那个人说已经把梨吟卖给了老鸨了,但那人说只是把梨吟卖给青楼做丫头自己便松了一口气,但如今听见这样一个消息实在难以不担心。
“将军,您饶了我吧,小人再也不敢了,您看在小人已经在前线打了好几月的仗就饶了小人吧,小人还未娶妻呢,家里是三代单传啊,将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阿和一进去便开始求饶,宋子溪一点也不关心这个。
“说你今天看见的。”
“啊?”
“说啊。”宋子溪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实在没有耐心慢慢问下去了。
“哦哦,今日那头牌老鸨出了八百两没有人有这个钱便做了罢。”宋子溪一听这个便明白了至少梨吟还活着,因为如果是梨吟的话要是知道自己会为甚他人定是不会苟活的。
“长得什么样?”
“有些像茉莉姑娘,只是我也没看清,但听老鸨说那姑娘浑身有梨花香。”宋子溪一听这个心里便炸开了一样难受。
“叫什么”
“不知道,老鸨没说。”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青楼叫什么?”宋子溪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一脚踹在了阿和的心窝上,阿和疼的捂着胸口打着滚不敢吱声。
“倚……倚栏院。”
“下去吧。”阿和听着连滚带爬的就出去了再也不敢多话。
“王爷,属下来迟了。”
“去一趟倚栏院,把老鸨说的头牌带回来。”
“啊?”青楼?王爷什么时候沾上这个?听残满脑袋不可思议。
“今风和道诚都不在。”
“嗯,王爷不是让他们去寻苏姑娘了吗?”
“把那头牌给我带回来。”宋子溪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很多,听残便知道自己的问题逾矩了。
“好。”
“不,等会,你赶紧去,去了先报我名字,我不管你是劫了她还是明日花钱把她买下来。”宋子溪开始混乱了,他的脑子里有各种不好的画面,比如梨吟被老鸨虐待了,比如梨吟宁死不屈咬舌自尽的,他越来越慌张了。
他宁愿她委身于他人也要她活着,况且自己一点也不在乎,可他又明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梨吟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见他了或是心一横两人便阴阳相隔了。
他的心都快扭在一起了,梨吟就是他的软肋,这软肋已经脆弱到碰都不能碰了。
“是。”
“不,等会,你坐着,就说我病了谁也不见,我自己去,我不能没有她苏梨吟。”听残原以为王爷转了**上了风尘女子了,但一听见苏姑娘的名字还是愣了神,他果然没有看错王爷。
他生在边塞并且从小就在边塞长大,父母在一次打猎中双双去世了,倒是学了十几年的武功,只是这边塞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便还是只能靠打猎为生,直到他遇见了西王。
西王只问了他一句愿不愿意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因西王是这世上唯一看见他能力的人,知遇之恩当比天大。
等听残再反应过来时宋子溪人已经不见了,他不能再拖累梨吟了,这是福大命大躲过了第一次,但他决不允许还有第二次。
说来说去好像还是自己不够爱她,如果真的爱她当初是不会想到要与她同生共死的,如今这分离的几月来他把什么都看透了,唯独对梨吟的情是越来越深了。
倚栏院的大门紧闭着看着有些萧条其实哪家青楼不是这样呢,可一到了夜晚就风生水起了。当然,宋子溪本来也没想从大门进。
爬窗入室宋子溪倒是第一次,好不容易才找着人少的地方进了倚栏院。现在是下半夜楼道里基本已经没有人走动了,宋子溪放轻了脚步一路走来倒也没有什么困难的,只是他忽然有些懊恼,他还没有弄清楚梨吟在哪里呢。
“滚,没钱还来嫖。”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声音,接着那间房里便有个男人被捻了出来,那男人还赤,裸着上身很是窘迫。姑娘们听了声响到纷纷往这里赶,宋子溪一看人多了起来赶紧藏了起来。
“桂香你这是做什么,客人都休息了。”老鸨一来便用手戳着桂香的太阳穴,恶狠狠的瞪着她。
“妈妈,这流氓居然没有带钱。”桂香说着就抽泣了起来,脸红通通的满是委屈。
“妈妈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想怎么样都没关系别打扰客人,你瞧瞧这大半夜的再好的兴致也被你给败坏了,我先不跟你计较。来人,把这人给我抬到柴房里去,等会我再来收拾。还瞧着做什么,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老鸨的声音是一声高过一声,梨吟本就失眠被她这样一吼算是彻底没了睡意。
梨吟莫名有些怒气哗的掀了被子下床,她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怎么了。她这一开门不要紧,宋子溪眼睛都瞧直了,没错,就是他的梨吟,完好无损。
“呦,吵着你了?”老鸨一瞧是梨吟便冷冷的问了一声,这可不是关心梨吟,这是关心她自己的钱呢,这梨吟要是没睡好意味着明天的气色就不好,这气色不好价钱可就不高了。
“无妨,反正这屋里没一天晚上消停过。”梨吟的确是有些怒气的,火气一来说话自然冲了,大家一听便都捂着嘴笑了。在场的可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梨吟指的是什么声音。
梨吟说完就关了门,桂香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的了,自己落得如今的样子还不是她苏梨吟害的。门口的人都散了,桂香掩了门委屈的很。
宋子溪见人都走光了便悄悄的跟着梨吟进了房间,桂香感觉到一个人影飞过又看见人影进了梨吟的房间,只当是哪个淫贼,随性顺水推舟找了把锁把梨吟的房门给锁了。
宋子溪进房间梨吟时不知道的,可外面有人锁门梨吟却是听见了,闻声过来想瞧一眼的,可刚下了床就瞧见了宋子溪。
“怎么不叫,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我知道是你。你不过就是穿了夜行衣而已,你就算在茫茫人海中我也能一眼就找到你。”宋子溪听完心中着实是很感动的,二话没说走上前去抱住了梨吟。
“你从不这么跟我说话的,怎么现在也不害臊了呢?”
“离开你这么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嗯?你说?”
“有什么想说的便说,有什么想做的便做,你永远没有办法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我怕有意外,所以把想告诉你的都说了。”
“嗯,那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非你不嫁。”
宋子溪本想再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后来听了这话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哽咽。他好像更爱她了,爱的无法自拔了,但这也没关系,他心甘情愿。
两人紧紧相拥了好一会才分开,冷静了一下才发现:门被锁了。
“正好,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再抱你一会。”宋子溪说完又抱上了梨吟,像个孩子一样笑靥如花。
“你什么时候名不正言不顺了?”
宋子溪浅笑了一笑自己也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
了一跳,来边疆这几月自己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旁人都道刚上任的这个大将军可不得了,为人谨慎沉稳,很是严格,然而他再怎么沉着稳重,到了梨吟面前还是像当年那个孩子一样。
宋子溪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开始焦虑了。这青楼是架在河上的,窗户下边是一片水,但他自从小时候落水以来自己就害怕水了。
然而比他更怕水的还有梨吟。水真是个不详的东西,如果不是水自己不会沦为丫鬟,如果不是水宋子溪不会病了十多年。可他们都忘了,如果不是水,他们没有办法相遇。
“敢不敢?”宋子溪抬头问了梨吟一句,说的自信满满好像自己熟识水性似的。宋子溪好像忘了自己来之前想的,他明明想的是做一个强大的男人让自己的女人不受一点伤害,然而到了现在他又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概这才是爱情,不顾一切想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吃苦在一起,享福在一起,所有的都在一起,只要牵着你的手,这世上所有的苦难都是虚无。
“好。”宋子溪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拉起梨吟的手就纵身跳了下去。
顾修慎到达壤城的时候据说乌王的情况已经有些好转了,托了人带了话给邬宝鸢呢说自己要见她。邬宝鸢倒是许久不曾出面,顾修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找了一天溜进了皇宫。
这皇宫的守卫倒是森严,但在宫人眼里自己仍是至高无上的国师,所以顾修慎很快就找到了邬宝鸢。
“国师最近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怎么,着急了?”顾修慎好好打量了这寝宫一遍,好像并没有什么密室之内的,那梨吟到底被邬宝鸢藏在哪里了。
“别找了。”邬宝鸢心里明白他是为找苏梨吟来的,只是自己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从没想过顾修慎也有这么蠢的时候。且不说自己不可能把梨吟带到乌国,就单说这苏梨吟本身大概也不会坐以待毙的,真不知是顾修慎高看了自己还是低估了苏梨吟。
“说吧,要什么?”顾修慎虽然也有怀疑,但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很肯定,梨吟一定在邬宝鸢手上。
“适国。”
“人不要太贪心。”顾修慎原本以为这女人会要个平川,要个银子,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想要整个适国。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你也知道,他适国害我损失如此惨重,我怎能轻饶?”
“与适国无关,老天开眼罢了。”邬宝鸢也不动怒只看着顾修慎冷笑,顾修慎也不说话就这样和邬宝鸢对视着。
“你走吧。”邬宝鸢沉默了许久后摆了摆手让顾修慎离开,她知道瞒不了顾修慎多久,她这里根本就没有苏梨吟。但她暂时也不打算告诉顾修慎实情,先让他着急几天再说。
“何人私闯后宫,把他给我拿下。”乌国太子突然呵斥一声便来了许多侍卫围住了顾修慎,这就像一个劣质的圈套一样,顾修慎一个鲁莽就跳下去了。
直到这一刻顾修慎心里的坚定才消失不见,梨吟不再邬宝鸢手里,如果在的话,依宋子溪的性子一定是直接打到壤城来的,况且如今的乌国在这一场大雪之后已是日渐萧条。
“哥,放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他是背叛我乌国的罪人,你作为乌国的公主怎么还替他说话?”乌国太子早就瞧见顾修慎了,这时候来捉他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回来辅助乌王,软的不吃自然来硬的。
“他是我的驸马,谁敢动他。”邬宝鸢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顾修慎一时有些微怔。
“你的小梨花不在我这,但我的化心粉可在她肚子里。”邬宝鸢同顾修慎悄悄耳语一阵,听得顾修慎更是一惊。
化心粉是师父的独门秘制,无药可解,此药会慢慢腐蚀一个人的五脏六腑直至这个人灰飞烟灭,师父当年迫不得已将最后一瓶给了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