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21章 作势(一) - 本宫赐你毒酒一杯(GL) - 洛儿殷
“你开心就好。”对于这位曲大小姐将自己强行动物化,司岄在内心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却也不想与她陷入争执,只十分不解她为何要如此针对卿梧与自己的友情,莫非真是自己没朋友,就见不得别人好基友?
曲离潇冷笑道:“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又打赌?”司岄疲于应付,不由哀声道:“曲姑娘,你上辈子是赌鬼投生的吧?这次又赌什么?”
“就赌你那位卿梧姑娘的用心,绝非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透明reads();。”曲离潇快速说道。“姓司的,你赌是不赌?”
那明显带着赌气的情绪与语气又是为哪般哟……司岄内心一阵无奈:“不赌行吗?”
“你不敢?”曲离潇眼神一晃,声音顿时微扬。
司岄叹道:“我这儿还欠着一个赌约呢,旧账未清,不能再添新账,谁知道你会不会要我上天?”
“荒谬,你又不是风筝,我要你上天做什么?”曲离潇眼底睥睨,傲然说道,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不敢赌,可是怕了我方才的话会被应验?说什么朋友相交贵乎互信,姓司的,原来你也不过是个信口雌黄的胆小鬼。”
“这样,曲姑娘,咱们今天好好捋一捋。”听这口气,分明是跟自己较上劲儿了,今天要是不接了这个赌,倒显得她理亏心虚了。司岄搬了椅子过来,先客气邀请曲大小姐坐下,然后自己也拉来一张,坐在对面,方道:“我得罪过你么?”
“你说呢?”眼神微有闪烁,曲离潇不答反问。
“行,姑且算我得罪过,那你上次放虫子毒我,还吊着我不给解药,咱们也算两清了吧?”司岄举起黑乎乎的一根指头,一脸平静地说。
曲离潇哼了一声。“是你自己逞能,与我何干?”
“卿梧得罪过你么?”
不提防,司岄忽地又问。曲离潇面无表情:“怎么?”
“没怎么,我就是好奇,卿梧为人温柔和善,从不与人争执,更是与你不曾交谈两句,为什么你偏要处处指摘针对于她?”司岄压着心底的疑虑与不满,尽量语气平和地问。
“我针对她?”曲离潇眼角一挑,语气也些微尖锐起来。
“就当我用词不当吧,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总要暗示,哦不,你那已经是明示了,为什么你总要明示着让我防着卿梧?”司岄摊一摊手,认真不解。
“自然是因为你瞎。”曲离潇冷笑一声,看着眼前女子那一脸无谓的态度,她忽地烦躁莫名,讽道:“看似精乖聪明,其实一肚草包。”
“没完了是吧?”司岄只觉好气又好笑。
曲离潇脸色一沉:“谁和你顽笑?”
司岄一怔,须臾,看她的眼神渐渐冷凝。“行,那你倒是说说卿梧怎么有问题了。你说得服我,我就信你。”
日暮浅淡,晚照昏黄,宽敞的屋内也渐渐蒙上了一片阴翳。曲离潇逆光而坐,细缕微尘漂浮身周,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张脸半隐匿于阴暗,薄唇紧抿,凤眸偶动,精致弧度融于醉人的光影,一双利落妩媚的眉睫分明正不满地上挑着。“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呵。”
“见了棺材我也不掉泪。”司岄淡淡地说。
“好,我便赌你这一句!”曲离潇嚯地起身。长袖摔落身侧,纤长身姿宛如雪松一般伫立司岄眼前,却是咄咄逼人。“姓司的,若你输了,我要你立下誓言,从此我曲离潇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不得有任何质疑!”
如果古代也有表情包,司岄大概可以连发七七四十九发黑人问号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万马奔腾。“若你输了呢?”她好脾气地追问一句,“是不是就不会再对我的朋友指手画脚了?你要答应了,我就跟你赌reads();。”
“呵。”曲离潇凉凉一笑,“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会不会后悔且容后再议,我就想知道,曲姑娘您打算什么时候才把那毒虫的解药给我。”司岄微微一笑,那笑意却只浅浮于眉间,触不及眼底。
曲离潇冷哼一声:“我要你学会烹制的十道菜肴,你可都学会了?”
“□□不离吧。”司岄自信满满地说。
“喔,如此自信?”话题成功岔开,气氛稍见和缓,曲离潇亦平和了许多,凤眸微眨。“要等一试方知了。”
“可以。那我现在就去做?”司岄急于拿到解药,虽说不疼不痒,可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嗯哼。”曲离潇瞥她一眼,眼底情思深重,却是意味不明。
司岄不欲多想,起身便走,临出房门蓦地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曲姑娘。”
“做什么?”曲离潇偏过脸来,那一瞬的柔和与淡静竟端丽如壁画中的仕女,令人望而心折。
司岄有些怔忡,片刻后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这院里一小片竹子莫名枯萎,我思前想后,莫不是那日我丢那毒虫尸体引起的?”
曲离潇脸色微动,却并不分明,须臾,淡淡道:“是又如何?”
司岄看一眼手指那一小团乌青,抬起脸来:“曲姑娘,好言一句相劝,毒物伤人伤己,还是不必把玩的好。”说罢,开门而出,又轻轻掩上房门。
曲离潇一时怔住,望着那紧紧闭合的房门,许久方才收回眼神。
天火降,异象出,异卦相叠,乾下兑上,是为夬卦。妘青寰的话依稀浮现心头:“夬者,决也。扬于王庭,不利即戎。务必要找到此携异象而生之人,离潇,本宫若顺利登上帝位,昔日承诺,绝不食言。”
“倘若她果真便是所谓的异象之人……”曲离潇微垂眼眸,静静自语。忽地,只觉心底烦躁异常,摔袖而起。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蠢笨无知之人?明知身中剧毒也毫不惊慌,居然还能一脸平静地劝诫自己莫再沾染毒物。自己多番提醒要她提防身畔之人用心不纯,也只当耳旁清风,究竟是她太过天真,还是其实早已察觉自己身份,与那妘青婺奏起双簧,在自己面前故意唱了这一出?
窗外风动影摇,修竹沙沙作响。曲离潇修长凤眸微起波澜,红唇紧抿,一时心情复杂,难以尽述。
而另一边,司岄已然快步去到了后厨房,正琢磨着晚上究竟烧点什么菜肴才能哄过那刁钻任性的女人,把解药搞到手。
青葙镇虽只是小镇,也没什么特别的产业链,却因隶属京都凤壤,又是交通要镇,往来车马络绎,旅宿饭馆等服务业可是发展得朝气蓬勃。福来客栈是镇上规模最大的集食宿于一体的大型客栈,自然更是其中翘楚,后厨房四时常备时令果蔬,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珍与湖味更是从未短过仓储。司岄打开橱柜选出几样专以招待贵客的精细食材,包了冰块保鲜保嫩的胖头鱼,还没刮净腿毛一看就货真价实的山猪肉,腌渍入味的走地童子鸡,等等,细细搬到案上,正要拎起菜刀,身后忽地脚步声起,一声轻喊:“司岄。”
“飞岚姐姐,你怎么来了?有事么?”眼见飞岚忽地来此,司岄微感诧异。
飞岚眼圈微红,精神也是颇为萎靡倦怠,眼见她身前案上摆放着一堆荤腥食材,皱眉道:“国丧当头,举国茹素,你这是做什么?快把这些食材收了。”
司岄闻言一怔,放下菜刀。“不是戴孝就好了么,还得全国人民一起吃大白菜啊?这也太——”原想说这也太夸张了,被飞岚一个利眼瞪住,忙闭了嘴reads();。
飞岚道:“休得胡言,若是教别人听了去,官府面前告你一状,你就连白菜也是吃不得半颗了。”
“是是是,是我失言。”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司岄自然不会傻到在封建社会与深受封建社会荼毒的土著居民探讨皇权的罪与根,只是为难道:“那可是那位贵客姑娘无肉不欢,给我指明了十道菜肴都是荤菜,我要是给她弄一碗水煮白菜,她肯定不能放过我啊。”
飞岚不悦道:“什么贵客能比皇帝还大?你只管做你的,有什么事,让她自去找官府理论。”
“有道理。”司岄点点头,“对了,你与卿梧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飞岚深深叹一口气,眼神闪烁不定。“我家小姐想是连夜赶路受了风寒,精神不济,胃口更是奇差。”
“早间给她的粥没有喝么?”司岄心中一紧。
“喝了一点,午后便滴水未进了。”
听了这句话,司岄彻底急了:“都说了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啊,你们还非得逞强。得得得,别说了,我这就找人去请大夫。”
“哎——”眼见她说着话转身就走,飞岚忙上去拉她。“别,不用去。”
“风寒虽不是大病,可拖得久了也是能要人命的,尤其是——”司岄顿了顿,把“尤其是你们这个时代”这句话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尤其是卿梧这娇滴滴的身子,本就禁不起劳累折腾。我就不懂了,你干嘛非拦着我?”
飞岚眉头紧皱,也是深感无奈。她知道妘青婺此时需要的根本不是大夫,更知道她如此颓靡难过是因为什么,可对着司岄此人,纵然公主信她,她却是不敢尽信的,有些话,亦只能点到即止。
“别愁眉苦脸一副想说不想说的样子好么?飞岚,我是真心拿你们两人当朋友,卿梧不舒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可以不问,但是请你不要因为一些想说不想说的奇怪的理由而延误了就医的最佳时机。没有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司岄淡淡地说。一双平静的眼眸,无波无澜。
飞岚抬起脸来,正迎上她的眼神,她动了动唇,隐隐有种被洞悉了心事的不安与惶惑。半晌方道:“是小姐的意思。”
“讳疾忌医怎么行?”司岄眉头紧皱。
飞岚叹道:“小姐说了,医者医人不医心,心病终须心药医。”
“心病?”司岄微微沉默。“那好,你说吧,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飞岚讶然抬眸。
司岄淡淡一笑:“你特意来找我,未必只是为了提醒我举国茹素吧?”
眼底一阵波澜涌动,渐渐恢复幽静。飞岚定定看她:“司岄,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小姐如此看重你。”
司岄微微侧首,并不看向飞岚。“这世上谁都不蠢,端看是对谁。我觉得你好,你值,就行。我想卿梧也是这样的。”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令得飞岚心底渐生不安,下意识便道:“是么?”
“不是么?”司岄转过脸来,一丝笑意浅浅附着眼底。
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妘青婺会对她另眼相看。司岄此人,看似冷淡精明,洒脱无谓,可那只是对着不相干的外人,一旦融入她心,便是从此赤诚相待,不掺一丝虚假。如今她将她主仆二人当作亲密伙伴,处处为公主着想,最难得是腹无异心,从不旁敲侧击她主仆的身份来头,只是平常心相处reads();。如此奇异的性子,若非是真正的闲云野鹤,心比天地宽,便是所谋者大,忍耐力惊人。无论是哪一种,无疑都是充满了魅力的,难怪一贯温柔淡静的公主也对她上了心。飞岚幽幽沉默,心中理得分明,若司岄当真便是司天监大人所说的异象源头,她如此忠心公主自然是极好,可一想到她两人对她的隐瞒,却又隐隐如鲠在喉。倘若有一天她知道了她们的身份,知道她们最初救她的目的,她待公主之心,可还是会如此坦荡透明,不掺丝毫杂质?
“那么,蔬菜粥可好?”司岄忽地问道。“我思前想后,也只能煮点素粥了。”
飞岚一怔,这才恍然从沉思中被拉回了现实。闻言不假思索:“甚好。”
司岄眼底笑意渐深。“心病终须心药医,可惜我不会做药,只会煮粥。不过,风寒在身胃口不佳的人,此时更加需要的应是果腹的一碗热粥吧。”
“司岄,你待小姐之心,飞岚感激万分,无以为报,唯有一拜。”飞岚说着话,屈膝便是一礼。
“哎,这是做什么?”司岄忙上前扶她起身。“你是诚心寒碜我么?”
“什么?”飞岚不解。
司岄笑道:“我蒙你们救助在先,尚未报答,此时也不过是尽朋友之谊,何须行此大礼?”
飞岚淡淡一笑:“我家小姐身世飘零,如今孤身一人,流落在外,有家归不得,有苦说不得,于此万般苦痛无奈之际,不想竟能得你这一知己悉心陪护,雪中送炭。飞岚身为她身边至亲之人,看她一路走来,岂能不替她多谢你的爱护与关心?”
往常她两人碰面,必然是斗嘴调笑,不想此刻飞岚竟如此正经慎重地与自己说了这番话,足见其心其情。司岄自然也是收起顽意,正色以对。“虽然,我不知道卿梧家中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令到她一个姑娘家要带着你连夜逃出,心事重重,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那就是我与你一样,都是很真心地在关心卿梧。佛说,因上努力,果上随缘,我与你们一场相识也正是合了这句,有你们种的善因,才有如今的我们。”
“果上随缘?”飞岚微微怔住。
司岄点点头。“是啊,未来的事,说到底谁也无法预料,不如珍惜眼前,和有缘人结缘,也是一大乐事。”
飞岚不以为然一笑:“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能如此看开,四大皆空。”
不是没听出那话里隐隐的一丝儿嘲讽,司岄轻轻垂眸:“四大皆空不敢当,不过是心静则明罢了。”
“心静则明?”飞岚定睛看她,“如你所说,你一觉睡醒便无端离乡背井,孤身来到此处,举目无亲,连东南西北都识不清。所谓心静则明,其实就是随遇而安罢?”
司岄眼神一黯,并不否认,认真思索一番,点头道:“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