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33章 鸿门(二) - 本宫赐你毒酒一杯(GL) - 洛儿殷
望着那嫣红刺目的一纸花签,曲离潇目光微微闪动,已然猜到了沈思菲所为何意,不禁微愠:“你怎可如此?”
沈思菲情知她是误会了,道:“这是她起手丢弃的花签,灯里那张,我可没有惦记。”说罢,作势要打开那半折揉皱的花签。
曲离潇一愕,几乎想也不想劈手便夺。“不准看!”
沈思菲并不抵抗,任由她将那花签夺了过去,恨恨地捏在掌心。半晌,他方悠悠一笑,解了身上披风柔柔地裹在曲离潇纤细的肩头。“江边风寒,你身子单薄,可要仔细才是。”
“沈思菲,你不要自作聪明。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千回百转的又何止是眼底深深浅浅,曲离潇说了告警的话,可心中憋闷,却到底无处发泄,那薄薄一张花签拈在掌心直如烙铁般炙人,瞪着面前那明显挑事儿不嫌热闹的男子,想要怒骂几句,可话到了喉间却又倏地冷了下去,她……什么也不想说。
“离潇,你看。”
曲离潇沉默不语,却见沈思菲手一抬,引她望向了江边。只见那粼粼的江面一片水光斑斓,明月如玉倒映江心,引来千灯逐流,好比点点繁星,一时间,她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天上月还是海底月,是否漫天星辰尽都落进了水底。
“灯焰逐流,人亦如是。”沈思菲微微一笑,执了她手,引她向桥头走去。
“去哪儿?”曲离潇慵然扬眉,却也不曾拒绝。
沈思菲嘘了一声,道:“没瞧见么,那溯流而上的排场,一会这里就要被清场了。”
他如此一说,曲离潇这才意会过来,却不知何时那渡口与江堤下已经被一队官兵重重包围,老百姓纷纷被逐离江边,只能远远地围在四周,不无惊讶又恐慌地注视着眼前那一番盛景。
只见霞光万丈,焰火冲天,一片漆黑的天空似是被点燃了,熊熊点缀着这古老的京都凤壤。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在铁甲兵士的军靴橐橐声中,江面之上陡然逆流而至九艘官船,为首那一艘龙檐翠瓦在侧,火凤衔珠于顶,中有华楼金盖,那倾城连宇的尊荣与富贵令人无法逼视,除却那倾一国之力只为博自己一乐的新帝妘青寰,又有谁人还能摆下这般排场?
眼见是新帝夜游曲江,围观的老百姓们摄于皇朝威严,纷纷四散退避,有些性喜溜须拍马的在人群中高呼皇帝陛下万岁,亦有些胆大又耿直的夹在人群中悄声嘀咕:“先皇病逝未久,尚未正式册立新帝,这位便迫不及待作威作福起来了,如此骄奢淫逸,只怕以后……唉,日子不好过了啊。”
他身旁亲友闻言忙忙捂了他嘴,轻叱一声:“不要命了么,有官兵在呢,你胡说什么?”
司岄夹在了人群中茫然地跟着一路退避,许是前头吃的亏太大了,她现在是一看到士兵就本能地犯怵,下意识去摸脑袋,只盼着能有一顶帽子将自己保护起来,岂料一摸之下一把柔发,不由叹了口气:“唉!”
她身旁一名年轻男子见她突然叹气,道:“姑娘何故忧愁?莫不是也在忧国忧民?”
司岄一怔,忧国忧民个鬼啊,我在忧我自己。可口中亦只得礼貌应道:“我是从外地来的,这京里的事儿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你们的语气,似乎对新皇帝陛下……呃,不太满意啊。”
男子闻言,先是四周快速观望了一眼,然后拉了司岄便向角落走去。“你是外地来的,难怪还不太清楚,哪有什么新皇帝陛下啊?哼,不过是她自封的罢了。”
“这位小哥,你走就走不必拉我手啊。”司岄无奈地抽回手来,与那男子在暗处站定。男子所说这事她倒也是知道,卿梧那凶巴巴的大姐根本就不是先帝钦点的继承人,不过是仗着势大,逼宫自立罢了。否则,她也就不用这样死死地针对卿梧了。
那男子见她沉吟,只当她在思索自己透露的信息,心中得意,又道:“前些日子,咱们皇帝陛下薨了,说真的,陛下她老人家年事虽高可身子骨一向健朗,年轻时更是御驾亲征打了不少仗,如今说薨便薨了,你可说说,这事说得过去么?”
司岄想了想,中肯地说:“你这话也分两说,先帝既然年轻时御驾亲征打过不少仗,那必然也受了一些伤,人年纪大了旧伤复发,且抵抗力变差了,越发严重也是有的,再说你们古代——呃,我的意思是,咱们目前的医术水平还不是很好,总之,你也不必太过阴谋论啊。”
男子被她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不过也听懂了意思,咳了一声,道:“就当在下想得多了,反正咱们人微言轻,便说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司岄沉吟片刻,扭头望向江心。“那船是……”
男子道:“江上那位便是当朝长公主了。”
司岄一怔,心头忽地一冷:“呵,皇帝母亲这才刚走,她便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地出游了吗,还真是孝顺啊。”
这话显是戳中了男子心坎,他忙应道:“可不是吗?只可叹先帝一世英名,不曾想临老却折在了子孙身上,膝下几位皇子女若非嚣狂刚愎,便是幼弱无能,如今却也无人能与这长公主一争高低了啊。”
“谁说没人了?不是还有别的孩子吗?还有,青——呃,我是说其他几位皇子女怎么就幼弱无能了?”本能地便要为卿梧辩护,话到嘴边,慌慌地咽了下去。
男子诧异地看她一眼,似是她问了极其可笑的话。“先帝膝下长成的子女不过三人,长公主为长,这身份上本就高了一筹,不过咱们九凤王朝向来也不是非立长的规矩,只是那二皇子出身不行,又身娇体弱常年害病,早已是个半死之人。小公主呢,论出身倒是唯一可与长公主一争高低之人,只可惜……”
“小公主怎么了?”听他提起了卿梧,司岄眼前一亮,不知不觉间就连嗓子也不由拔高了三分。
男子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此时他正沉浸在对一个没什么危险的外地人高谈阔论指点天下的快感之中,摇头摆脑说道:“只可惜啊,到底是小姑娘,说话做事不拎清,她亲生父亲被自己弟弟杀害,她不光不想着替父亲报仇,反倒是一力护着叔叔,结下了不少梁子。”
司岄凛然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小姑娘怎么了?她如此异常,帮理不帮亲,没准是那案子当真有悬疑?总不好错杀了好人,却让真凶逍遥法外吧?”
男子咦了一声,将司岄上下打量两眼,道:“你倒也是个有胆子的。没有错,其实咱们民间有不少人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明德将军权势滔天,整个朝廷的武将怕有一多半都是他的门生,如今他惨死是事实,两个女儿一个极力主张报仇手刃仇人;另一个却喊着叔叔无辜,需容后再议,你说那些武夫们会赞同谁的做法,又会站在谁那一边?”
司岄闻言,顿时怒道:“都说文人误国,我呸,让这些没文化的武胚子审案子,还不是谁嗓门大就谁有理?”
男子见她说的有趣,不由笑了起来,双手抱拳礼道:“在下裴元尚,尚未请教姑娘高姓芳名?”
“额,乐思。”不敢随意透露真名,又不是说谎的好料子,脑子一机灵,随口就把名姓给篡位了。
“咦,乐府的乐,思念的思么?倒是好名字。”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与姑娘衬得很。”
刚刚是一片混乱被拽着走,心下已然慌躁了三分,因此压根没注意这男的长啥样,此刻仔细一瞧,小模样长得还是挺俊的,白面书生略微带点稚气,但又不娘里娘气。司岄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多谢夸奖。呃,时候不早了,不如就此别过?”
那裴元尚见她说罢果然转身便走,急道:“姑娘请留步,即是有缘,不若见见我家公子。”
“什么,你家公子?”司岄一愕,转回身来。
裴元尚笑道,眉宇间满是骄傲:“是啊,我家公子,当朝北晟王之子,也是本朝最年轻的将军,裴霁。”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感觉好厉害。”司岄随口奉承了一句,心下惦念着曲离潇,自己离开这么久,她会不会已经到处在找她了呢?若是找不到等下会不会又摆脸生气啊……啊,这女人生起气来超难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