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妖界(七) - 牧传 - 阿克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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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飓风般的虚空风暴游走不定,肆虐在这片天地之间。足以容下一人之宽的虚空裂隙随处可见,透出了里面的无尽幽深。倘若把这片天地比作一尊巨人的身躯,这些裂隙便如同一道道可怖的伤口,分布各处,造就了其体无完肤,那一道道虚空风暴便是这天地巨人因无尽痛苦而发出的愤怒咆哮,轰然散发着浓厚的狂野自然气息。
若从无尽高空俯瞰而下,一眼便可发现,天地间只有极少极少的大陆碎片存在,且若一叶叶孤舟在虚空风暴和裂隙形成的激流中动荡挣扎,随时面临着毁灭消亡的危险。
但这还不是全部,在这看似将要完全毁灭于天地之威的世界里,十二座古老的巨型宫殿若十二尊凶猛的野兽盘伏,成一条直线,漂浮在了虚空之中。其上光芒四shè,虚影峥嵘,或为虎,或为熊,或为蛇,或为鹰,不一而足。原始莽荒的气息从这些虚影上迸发,对抗着不时轰轰逼至的虚空风暴或其一旁闪现的虚空裂隙。
两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一片碎石之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前方一道虚空裂隙。
一个身影翻身踩在了一片树叶状飞行器上,嘴里骂道:“nǎinǎi的,你杜小爷命大福大,想吞我!”
岳牧脚踏云梭,稳稳定住了身形,看着树叶上的青年,笑道:“你还命大,每次遇见你肯定没好事。”
“这话该我说才对,小岳师父。”那身影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正是当年与岳牧分道扬镳,选择去了西丽宗主国的杜小秋。
“对了,小岳师父,刚才你那一招是什么?挺厉害的嘛!教教我,也不枉我拜你为师!”他一脸嘻笑道。
岳牧暂未理会他,心神一动,将拜陌从水玉里放了出来,招呼了一声。
杜小秋跟着一跃而上,满脸惊奇。
“这不是当年的那只小老鼠吗?你给他吃了什么,长这么大个了,我也去弄一只来养养!”
拜陌一听得“老鼠”两个字,紫瞳一瞪,心中郁闷气愤至极,猛然间晃动起了身子,差点将他甩了出去,心里狠狠咒骂道:“你个小样,才是老鼠,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老鼠!连神威勇猛的虚空兽都不认识,乡巴佬,没见识!”它找不出新的词汇来,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可惜杜小秋听不见。
“它叫拜陌,是一只未成年的虚空兽。”岳牧解释道。“以后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师父了,我们平辈相称。”
“虚空兽?没听说过,这家伙脾气倒不小。”杜小秋裂了裂嘴巴,对刚才拜陌的有意报复心有余悸,继续追问道。“对了,岳兄——算了,我还是称你小岳师父,这么叫感觉特别扭!你还没说那一招是什么灵技呢?”
“魂技!”岳牧也不再强求,随着他xìng子叫去了。
杜小秋张大了嘴,叫道:“你修炼了魂技?——难怪那般诡异,叫人防不胜防!”他心头震惊万分,心中对岳牧的佩服又多了一分。
“你是西丽宗主国的入门弟子?”岳牧随口问道,他心中早已猜了仈jiǔ分,只是要确证一下。
“那还用说,嘿嘿!”杜小秋一脸臭屁,边说边从腰间的储物器里取出了一样物品来。
那是一断折过了的树枝,颜sè鲜翠yù滴,上面尚挂着九个白玉般的果子,一阵清香随之飘逸四散,惹得拜陌回过了头来张望。
“这就是珍灵果。”杜小秋轻手轻脚将九个果子全摘了下来。“nǎinǎi的,为了这宝贝,差点连xìng命都搭在那帮人手里了。”
他递给了岳牧四个,又拿出了一个招呼道:“小老鼠,快张开嘴!”
拜陌满脸怒意地转过脑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却正瞅见了杜小秋手中的白玉果子,知道不是凡品,立马喜笑颜开起来,一副奉承讨好的嘴脸。
“这家伙变脸倒蛮快!”杜小秋骂道,一把将果子甩了过去,被拜陌张嘴接住一口吞了,也顾不得他的揶揄了。
“我用不了这么多!”岳牧道。
“不用客气,小岳师父!没有你,我杜小秋哪有今天,指不定在那个旮旯里早玩完了。”杜小秋眼神里透出了一丝追忆的味道。
“不知那拨人还会不会追进来?”他一边嚼着果子一边随意道。
“若他们敢追过来,尽数杀了便是。”岳牧毫不在意道。
杜小秋一吓,差点把手里的果子扔掉。“那得得罪多少人,里面可有不少大家子弟!南离蔺家的、东桑顾家的、还有北凌南宫家的。。。。。。”他顿了一顿,似想到了什么,有所yù言,却又忍住了。
“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岳牧一眼看出了他半吞半吐的样子。
“小岳师父,我总觉得,这次见面,你变得好像有点怪怪的!——把杀人浑不当一回事,杀xìng重了!”杜小秋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我不杀人,人便杀我!人若杀我,我便杀人,又有何错?”岳牧冷笑。
“嗯。”杜小秋点头道。“对了,就是这副表情和语调,我见了都觉得怪恐怖的!——不说了,抓紧时间,炼化这些果子,别浪费了!”他心里早把岳牧当作了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也就不再多说了。
杜小秋虽然比岳牧长了一两岁,xìng子却要豁达许多。说来却与两人遭遇大不相同,有着很大的关联。他早年虽然做过乞丐,却有一位老乞丐在身边悉心维护,沦为奴隶时又得以顺利加入了奴军,很快受到了重视,如今更是紫峰大陆四大宗主国之一的西丽宗入门弟子。相比之下,岳牧便远没他这么好运了。早年时在地灵学院受尽了白眼,本来尚有师门爱护,却惨遭灭门之祸,而出卖的人竟是自己最亲的人之一。卖身为奴隶后,更是成了一名最低贱的矿奴,任人打骂欺凌,几乎丧命于此。其后虽报了一线师仇,却又遭连番追杀,xìng命处于旦夕之间。虽得遇凌第,被北凌宗老宗主南宫轩收为记名弟子,这些修为强大、权势滔天之人却无一真心待他,背后隐藏图谋,让他不得不提起一千一万个小心以应对之。故而,岳牧的xìng格变得谨小慎微,轻易不近人,对yù杀己之人,更是毫不手软,手段狠辣而果断。这些说不得与其背后的图案有关,但更多的是与其成长密切相关。
拜陌载着二人向虚空深处无息飞去,他们开始专心炼化“珍灵果”在体内所化开来的磅礴灵气。
一个半月过去后,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哈哈,我已经是七级灵尉了。”杜小秋握了握拳头,转过头来看向岳牧。
“咦?小岳师父,你怎么还是三级灵尉,不对啊?”
岳牧笑而不答。在刚刚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修罗锻体术已达到了第一次圆满境界,体内再也无法容纳一丝更多的灵力。在锻体方面,他已满足了进行第一次涅槃之“一幻”的境地,唯独魂识还不够,尚未达到“一觉”的要求,另需一段时间。
杜小秋正yù发话,只见岳牧朝他努了努嘴,不由顺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千丈之外,一艘双层大舟正无声无息航行在虚空之中,舟上立着约有四五十人。
那大舟向着他们行驶过来,转眼间临近。舟上当先一人,身披重灵甲,持一狼牙棒,虎目圆瞪,向他们扫视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岳牧和杜小秋只觉一道浑厚的威压在身上一扫而过,却令他们如有大山压顶之威。
两方之人眼看就要交错而过,突然舟上的内舱里一道稍显柔弱的声音徐徐传来。
“外面的两位朋友,可否上船一叙!”
这声音入耳清脆,显是出自一个年轻女子之口。
岳牧乍听之下,只觉对方似中气不足,体内生机不旺,与其年纪十分不符。
大舟在二人身边停了下来,那手持狼牙棒的大汉,向着船舱内道:“师妹,无端端你见这无关紧要之人干嘛?”声音虽极为粗鲁,却掩饰不了其中的真切关心之意。
“石岩师兄,我只是感知这两人不同寻常,想着见一见罢了。”那女子声音温柔回道。
那叫石岩的大汉似对这位师妹极为敬爱,口中无奈道:“师尊本不准许你出来,你身子不好,偏要出来。唉,依你便是了。”这大汉居然已是灵将中期的修为,身边立着的二三人,也均是灵将修为。
岳牧和杜小秋正暗自猜测,不知这是哪一方宗主大国的势力。
那叫石岩的大汉已不耐呼道:“我师妹要见你们两个,还不快点。也不知你们祖上烧了什么高香!”在他眼里看来,如有人能得见其口中的“师妹”一面,竟是天大的幸事!
岳牧二人相视一眼,知道对方虽然要求古怪,却并无恶意,遂一跃而起登上了舟船。
石岩瞪视了二人一眼:“走快点!莫要误了我师妹的时间。”
他又回头瞅了一眼拜陌,大大咧咧道:“这头妖兽还不错!”似在他眼中,岳牧二人尚比不上一头妖兽。
岳牧和杜小秋依声走入了船舱之中。
舱内还算宽敞,却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年莫双十的年轻女子端坐于一方软垫之上,脸面十分清秀,白衣素手,紧闭着眼眸,其前一方jīng致的茶几,摆放了一副古木茶盘。
“不好意思,小女子叨烦二位了!”她玉脸上歉意稍露,一双素白小手给二人斟满了茶,虽然是闭着眼,却恰到好处,没有一丝茶水溢出。
“我患有眼疾,不便睁视,倒有些失礼了。请饮茶!”她言轻语细,极尽温柔,语气中却又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瑧首轻抬,明明闭目不见,却偏偏让二人有种被人一眼看透了的感觉。
岳牧二人深感怪异,却也不好失礼于人前,何况外面尚有几位灵将在守候。
二人依言端起茶杯,杜小秋向岳牧打了个眼sè,似在询问这茶喝是不喝。
岳牧面无表情,自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顿觉一股芳草清香扑入口鼻之中,稍一回味更觉满口生芳。
他面sè之中,突然隐现了一丝不自然。这味道让他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这感觉似极为遥远却又透着一股温馨。他不得不闭上了双眼,来隐藏那一抹无名的情绪,装作回味着无穷的茶香。记忆中仿佛有那么一幕,自己曾偷偷喝了一回师父茅青的茶杯,却被师父狠狠打了几屁股板子。“如此牛饮,真是浪费啊!”师父当时的语气似乎是这样,一脸肉痛表情。
“也许是自己弄错了,这不过是个再巧不过的巧合罢了。”岳牧再次睁开了眼,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了。
“好茶,好茶!”杜小秋砸吧着嘴道。
那年轻女子轻笑,看向了岳牧。
“你感觉如何?”
“我有一位长辈亦喜饮此茶!”岳牧径直说道,话一出口方知自己言语不当。
“哦。”女子眉睫闪动,似有所悟,转而悠悠道:“此茶名为‘chūn萝’,三年方熟,长于西方一偏僻小国,一年之中唯有清明之前,方可采摘一回。”
“好茶,好茶!”杜小秋快嘴应道,一心想着速来速去。
“二位可听说过虚云国?”女子似无心问道。
杜小秋茫然摇头,望向了岳牧。他记得岳牧曾与他提起过,他的故乡便在那里。
岳牧闻言之下,心神骤然一跳,口中却平淡无奇回道:“此乃无名小国,我有一同门师弟恰是彼国之人。姑娘问此何意?”
这女子神sè静谧,心思深沉,处于其前,如观静海,面上无波,其下却是汹涌暗流,难以揣测。
“哦,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一丝倦sè出现在了这年轻女子面上,她犹自不觉。
“小女子尚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二位能应允?”
“请说?”
岳牧二人均知对方不过是说得客气罢了。
“我想要二位的一根头发。”
“头发?”杜小秋一愣。“是不是交了头发,我们就可以离去了。”
“当然!”女子回道。
杜小秋一下子扯了几根下来,放在了茶几之上,眼看岳牧并无任何动作,不由急眨了几下眼睛。
岳牧沉默一会,方道:“姑娘要我们的头发有何用意?”
年轻女子并不直言回答,柔声道:“请二位放心,小女子断然不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可立魂誓为证!”她神情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毫无半点玩笑之意。
岳牧随手扯下一根头发,摆放在了茶几上,与杜小秋齐齐退了出来。
“多谢了!”年轻女子软弱无力的声音从他们身后飘来。
那大汉见他二人出来,立即催他们离船,远远地只听他的声音传来:“两个rǔ臭未干的小家伙,有啥好见头!”
“你对这女子有什么感觉?”待那舟船去得远了,岳牧皱眉问道。
“有啥感觉?”杜小天一摸脑袋,没心没肺道。“年轻得像个老妖婆!”
“你听说过星术师吗?”岳牧问道。
“星术师?你说这个年纪比你我小不了几岁的小妞是星术师?”杜小秋惊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