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沦为军佣 - 美男离殇 - 独孤紫冥
大抵是最谙事故的原因,姚苌最先打起精神,前去扶起苻丕:“殿下莫要过度伤心,保重身子,才能在西海那苦寒之地打拼,才有希望让皇上回心转意。”
苻丕仿若被风吹折的无本之木,抽泣着不肯起立,口中喃喃说道:“她也走了。”
姚苌拍拍苻丕的肩说:“殿下切莫再任性了。上次你为了小女,竟贸然出兵,还好招降了慕容将军,收取了城池。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到这里,心中矛盾纠缠着。
苻丕似乎想明白了,渐渐支撑着起立,竟苦笑着说:“我们各自回去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已被拆散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凝在一起了。”
姚苌安慰着:“殿下莫要灰心,还有希望。”
三哥也试图安慰苻丕。可苻丕笑道:“罢了,你们赶快去收拾吧。别了。”
我们心中仍有千言万语,却被苻丕一声“别了”,目送其走出去。前几日还算温暖,可现在已是彤云密布,苻丕走入一片阴风怒号的萧索中。
姚苌也无语而别。三哥只好叹道:“我们也走吧。”
失魂落魄间,我们也出了大殿,向府邸挪去,我们仿佛都在珍惜脚下的每一步,因为每走一步,就意味着离苦难更近一步。Www。。com
可是路途是有限的,怅然间,终究还是到了门口。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了一群兵士,见我们到来,厉声而责:“你们几个快点!申时之前赶去报到!”
惶惶中进入大厅,还好有大嫂和慧兰忙碌地清点。此番罪孽归根结底还是我参加考试引起的,念及此,愧疚让我不忍相顾。可忙碌让人来不及怨天尤人,兄弟几个也赶快加入了清点的行列。
我却看见六哥鼓起勇气,冲向慧兰说:“我们已经蒙难了。你不如回到丽棠那去。姚将军还好,至少府邸还在。不会像我们一样颠沛流离。”
慧兰却坚定地回答:“这些日子来住在你们家,也是我的荣幸,我怎可背弃?”
六哥蹙眉而下令:“你不能和大嫂一起去掖庭局,赶快陪丽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姚将军也被逐出长安,你必须去陪她。算我求你了。”
慧兰听后一怔,顿时扑倒在桌边,以手抚额,泪水涓涓而流。六哥不忘一再强调:“这些日子你对我们一家的所作所为,我们怎可忘怀?现在绝对不能再让你受苦了。你若还在苦难中,只教我何以安生?”
慧兰的心仿佛在撕裂着,不停摇头,六哥也如镜影般随之摇头,双方都在劝谏对方,却都是徒劳。
终于大嫂惆然相劝:“去找丽棠吧,过几日姚将军就要赴任了,没了亲人的陪伴,她会很孤单的。Www。。com”
慧兰迟疑着抬头,朦胧的眼神在大嫂和六哥间游离,难以决断。六哥却痴然点头不停,引得慧兰捉着桌缘不放。六哥顺势将手搭上去,殷切的期盼从眼神中流出。
慧兰微微拭干眼角的泪水,搭手在六哥肩上问:“伤好了吗?”
六哥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多了,你放心地回去吧。”
慧兰略偏头,叹道:“你骗不了我,你们这群兄弟,有了伤就忍着。真是可恨,马上还要去羽林军后勤司。辱没在洗马、劈柴的杂役中不说,想想那里狠如狼虎的监工,这么冷的天还会逼人干活,直教人何以放心?”
六哥强打起笑容道:“有我在,再大的伤也可大事化小。”
慧兰明知道六哥只是安慰,听后却也装作欣慰地回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地去姚将军家照顾丽棠。以后我会去后勤营看你们的。”
六哥谢慧兰,可我听了却有所怀疑。因为据说羽林军的后勤营是禁止普通人随意进出的,莫非姚家失势后丽棠仍有办法?抑或是慧兰只想安慰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以后见丽棠的机会都少了。不去想也罢。
无语凝噎中,我们只得麻利地收拾来暂忘心痛。未时中,兵士催我们上路。到了门口,我们相互执手嘱托着,胜过永别。
大嫂向兵士请求:“我的盛儿还小,能否和我待在一起?待在军营恐怕不能妥善照顾。”
兵士一脸冷峻,回答:“此举不妥,你休得再提。”
大嫂跪着牵衣恳求:“求军爷开恩。”哪知兵士还是拂袖厉声拒绝。
此举让惆怅多时的八哥顿若火上浇油,怒斥兵士:“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兵士有所心动,却仍说:“还望你们理解,我也是奉旨办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盛儿听后顿时嚎啕大哭,扑倒在母亲怀中。
慧兰见状说:“既然如此,就让我带到姚将军府去,那里相对安全。”
兵士终于松口答应了。我们连连谢过,终于感到痛苦中得以一丝安慰。
兵士有正襟直言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阴沉的天空中,我们各自向目的地进发。大嫂还在向慧兰嘱咐着什么,慧兰频频点头,却奈何时间短促。
虽然我们没有戴刑具,我却发现,周围的人看见我们被兵士押着,想必也猜出了什么,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们只好把头埋下,挪向前方未知的路。
羽林军营离宫五里多路。因为宫殿附近住不下那么多兵士,所以虎贲和羽林两大禁卫军都驻扎在几里开外,每当执勤时,就由车马载入宫中。虎贲营在西边,羽林营居东。
走了这么远,我等皆已疲乏,耷拉着眼睑看着周围的面孔。我们发现,此处真正的兵士人数反而比不上军佣。喂马、种菜、洗衣的人员应有尽有,各司其责,堪比后宫。
管理军佣的是李享成都尉,是成汉末代皇帝的儿子,约莫二十多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满头卷曲的乌发细如青丝,面色似麦麸,胡须也细若秋毫,稀疏地围住小巧的嘴唇。他身着天蓝色缀绒边棉袍,足蹬锃亮的银靴,并未着铠甲。此时正慵懒地仰靠在竹椅上,悠闲地吃着新鲜柑橘,旁边烤着炭火。
我们连忙行礼,李都尉口含橘瓣说:“报上名吧,还有年龄。”
我们一一恭顺地报上名来,包括年龄。李都尉漫不经心地说:“看来你们也是亡国皇族,却一点也不安分。我十四岁就在羽林军营当军佣,如今混到这个位置。靠的什么?就是安分守己。你们都比那时的我大,还干出那种荒唐的事,贬到这里。所以我必须给你们一点教训。让你们也吃点苦头,不要再那么年少轻狂!”
听到此处,我们都不以为然,可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他也是皇族。我们只得万马齐喑地应诺。
李都尉终于坐起来正眼看着我们,果然是下马威,他若无其事地命令:“你们不能一来就享清福,所以现在赶快将整个院子打扫一遍,没有扫完不许回房吃饭。”
我们旧伤未愈,行走疲乏,哪堪再加劳累?况且现已申时,打扫完时恐怕晚饭也误了。窘迫着,三哥求情:“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吃饱了,也好有力气。”
李都尉大笑:“素闻慕容将军家教严格,却得来一群好吃懒做之徒,果然有如此下场。言尽于此,你们想要如何改变,自己看着办。”说完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我们没辙,三哥只好赶快分配任务,每个人负责一块区域。可当我们寻找到清洁工具时,才发现都还沾着灰,我们只得挑来井水,先清洗了笤帚、抹布、畚箕等工具,方才开工。
还好李都尉没让我们打扫两边的厢房,否则我们就要累毙于此。当一切完工时,天已黑,西风愈加强,骤然变冷,我们沾水的手冻得通红,伤口像在撕扯着。
我们前去复命,李都尉已不见踪影,副官验收后,令我们拿好行李回房。这是一间巴掌大的小房,仅有一张宽约五尺的床,再加上一个小方桌、两把板凳,几乎是家徒四壁。
我们勉强放下行李,搓手喘息着,问副官:“敢问我们今晚吃什么?”
副官不屑一顾挑起眉毛回答:“你们没有赶上开饭时辰,自然没吃的了!”说完也像李都尉一样慵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