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悬空观(十七) - 人间 - sandalphon
天下很太平,瞿闻彦觉得,因为近来一直是无事。他早上起来了,便去千佛山的山上山下游山玩水,虽然是深秋,夏的热闹收拾了走了,但有时候看着落满地面的黄叶,听听风在林梢间歌唱的声音,也是一种美,迷离的美升起在他的心头……
这一日他去千佛山的后山,那是个清幽的所在,他去过好几次,都没有见过人影子。
钩钩云茫然在天边,天色阴沉着,仿佛笼了一层雾,但是分明是奇怪的清晰。树林里一群古木如从前,被凶神一样卷裹过的秋风抢走了衣服,光棍一片地无奈地立着,它们无聊地拿枝杈要抓住冷月,分明抓住后,又掉了――这当然是晚上的事。没有雨好多天了,没有风好多天了,荒草攀爬的古道却仍是湿的,鬼一样地钻进林子里,淹没在沉重的雾气里。
他觉得这地方好,很喜悦地在山涧边找了一块大石头,盘膝坐在上面,背对着一大片白茫茫掉落的水花,将师父所教的“大运天”功夫静静温习了几遍。那功夫,原是五行神功之中的精奥所在,他习了一会,四肢百骸像丢掉了包袱似的不再沉重。他虚拟着出招,先是五指微张,缓缓探出,忽地又沉落,飘向胸前,这原是一招攻中有守的“飞鸿落去”,颇含些奥秘。他练了一阵,自觉得心应手,正自欢喜,忽然右肩一沉,似有人加来力道似的,他吃了一惊:真是奇怪,一个人突然袭击我,我怎么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他的手指在他身侧划一个半弧,探向后面,掌心一翻,“啵”地挥出,同时侧身站起,隐隐见到一个人形。他见那人已拿住他肩头,自己如肉在俎,却不进逼,反松了手,心里颇有些讶意,回身舞了两掌,只做防御,也无迫人之意。
蓬松的阴霾般的阴云翻腾着,在天边打着滚。天空是一种茫然的灰蒙蒙,懒洋洋地躺倒,拥住了太阳,把它藏起来。它则死瞪着同样茫然的人间,几声吼声,咳嗽着,噎住了――闷雷正闷着,胆怯地试着发声,沉重的音掉落,一阵阵涟漪撞击着,随即破碎了。风没有赶到,也许它尚在几十里外疯玩。响晴的天空被黑烟般乱窜的云雾弄到不知什么所在去了,只有在远方天那边驻扎着一些鱼肚白,但也隐隐地有一些危机:黑云在扩散领地……
他静静地望那个人,没有看天。那是一张他从没见过的面孔。“也许他的眼睛是从死人那里偷来的。”他想,“他的颧骨奇怪地耸立着,尽管有一身黑衣,像能把人笼罩成凶神恶煞,甚至漫天的黑云都在猜想它们是不是为它而来,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颧骨还是奇怪地耸立着,暴露着,如悬崖绝壁似的。他的眼睛确实是从死人那里偷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可怕的恶毒的眼神啊,那会是人能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