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 地陷东南(七) - 人间 - sandalphon
那人怒道:“什么老尼,是贼尼!”曹无常忙道:“是是是!”那人又问:“后来怎样?”曹无常道:“弟子无功而返,折了黄山派的面子。”只听“咯咯咯”三声,曹无常闷哼一声,接着瞿闻彦听到“扑”的身子落地声。仍是那苍老的声音道:“脸丑怪不得镜子歪,催命,这就是背叛师门的下场。前车之鉴,后车之辙,你需要引以为鉴。”一人道:“是是是。”语气惶恐,咬字不清。曹催命正待再行搜索,那人道:“不用搜了,找了这么多时还不见,那小王八定然已走远了。咱们分路去追,在瞿广川宅上见。”两人渐渐走远。
暮色初合,枝头鸟雀的唱声,渐渐地熄灭了。瞿闻彦从齐胸的长草丛中探出头来,他千方百计引开了曹无常,身上穴道虽然冲解开了,但膻中穴等几处大穴仍然血气翻涌,几欲使他晕倒。他硬撑着站起来走路……
还是在长草里时,他探头看到一个面目熟悉的人举手向曹无常顶门拍落,他大惊失色,那人不是爹爹吗?他的心咕咚一下跳到喉咙边,张口要呼出声来,却是嗓子嘶哑,没发出一丝声响。
人总算走了,他平静了一会儿。林子里充塞着死的静寂,他几乎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他伏在长草里不止一个时辰了,这时仍一动也不敢动,他怕那两个人再回来,那他就没命了。
过了一会,月亮渐渐从林梢东头那个榆树丫子里升起来了。他似睡非睡,离家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记忆里翻腾跳跃,他像得了热病似的。那些怪诞狂乱的幻像搅得他疲惫不堪,他在簌簌的眼泪中睡着了。
他在昏沉的梦境里,眼前一次次晃过那熟悉面孔的人向曹无常顶门那一击的情境。这样晃过了几次后,他脑子一阵混乱地醒来。他回味着,仿佛醒了一场噩梦。他只觉得昨日曹无常点他穴道的手法,和这一击似乎有触类旁通之理甚至就武功开合之势而言,竟是如出一辙。他想起曹无常的尸首还在,于是折回去看。待到剥开衣裳检查到他的身上,果然没有一处伤痕。他想起当日林总管暴死,身上却无一处刀伤或剑伤,甚至连一处伤痕也没有。即使毒发身亡,那也不至于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啊。父亲说他是因瘟疫而身亡,则更是捕风捉影。瞿家那么多人,何以只有他一人生瘟疫,其他人却是安然无恙呢?
“这真是匪夷所思,父亲仿佛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又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啊呀,那几个人……曹无常和曹催命他们,不是来追杀我们的吗?可父亲怎么一下子和他们化敌为友了呢?曹无常叫我父亲‘师父’?这,这是什么意思?瞿闻彦怎么也想不明白,“啊,我知道了,父亲在外面收了一门弟子――可这仿佛也说不通,这些弟子追杀我们干什么?”
等到瞿闻彦可以走动的时候,太阳已是升得老高老高,照得他的眼睛有些花。他折了根粗树枝做拐杖,蹒跚着慢慢往前挪。他一面走着,一面意识里觉得肚子咕咕叫个不休。他想起来了,他似乎是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走了几步,重新又有累的感觉了,而且这感觉愈加重,几乎使他无可忍受了。于是,他重又躺下,在失望中又仿佛觉得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他沿着父亲走去的方向走,想着父亲说的“在瞿广川宅上见”,又觉得别扭:这是什么意思呢?父亲怎的不说“在我的宅上见我”?他迤逦投西,隐隐见竹林尽头似乎有山谷,加快脚步,入谷即捡小径走。他从未到过这里,路是一条也不认识,他慌不择路,竟尔迷失了方向。